“隻是覺得有些空蕩蕩的。” 許喃緊接著又說,手指指向墻壁上的圖樣問:“這些玫瑰花都是你畫的嗎,好有設計感。” 南嶼隨著許喃的手指指尖,抬眼看著不遠處的那道玫瑰墻。 “你知道我在整個高中時代裡,除了學習,最喜歡做的事情是什麼嗎?”南嶼認真的看著它。 許喃不語。 在她心裡,一直都有一個小秘密,是關於南嶼的。 一場雨季的來臨,將他的秘密帶到了她的世界。 她就那樣站在雨幕裡,看著學校天臺上那個舉著畫筆執著的畫著一朵盛開的玫瑰花的少年。 玫瑰花的根部已經被完整的畫下來,上半部分的玫瑰花很鮮艷,紅中泛白,呈胭脂色,葉子是嫩綠的。 整張玫瑰花的下半部分,卻被他用畫筆塗抹,不成樣子。 許喃低聲回他:“繪畫。” 南嶼笑笑,慢慢踱步到墻壁上的圖畫前,他伸手撫摸幾下曾被他塗抹掉的痕跡,那模樣像是在對待珍惜的寶貝。 那年,是他第一次接觸繪畫。 也是他第一次,看清父母的無可奈何與這場原本不該有的婚姻所帶來的悲慘結局。 南嶼沒有跟任何人講起過自己的從前,還有自己的父母。 不是因為他的父母太過於蒼白,難以用言語形容,而是太過於驚艷,以至於他自慚形穢。 他的父親是江城知名的富豪企業家,排江城富豪榜第一名。 他的母親是國際級畫師,有著江南水鄉的那種知性美。 南嶼的童年本該美好而童話,但卻因為父母的繁忙而落下陰影。 他曾因被關在黑漆漆的小房子裡而患上幽閉恐懼癥,小小的一隻就那樣蜷縮在角落,低聲喊著爸爸媽媽。 也曾因父親的冷落而被壞人抓走,整整折磨了兩天,被救出來時他的眼睛都是腫的。 整個人像是被水泡過皮膚都膨脹了,還低聲喊著爸爸媽媽。 他的父親狠辣無知,對待感情躊躇不決,將不滿隨意發泄在僅有三歲的南嶼身上。 童年的南嶼身上沒有完好的皮膚,能夠暴露在空氣中的都是淤青,偏偏小孩乖巧的不哭不鬧。 睜著大眼睛看著在陽臺吸煙的父親,踱步到他麵前,將剛剛疊好的紙船放在他腳下。 直到現在,南嶼都還能感覺得到被煙傷到的那種灼熱感,那枚煙頭就那樣戳在他的手腕處。 他撫摸著手腕上的紋身,嘴角緊緊抿著,許喃忽的心疼起來。 她站起身,將南嶼從背光的墻角拉到窗臺邊上,眼裡的心疼像是戳到了南嶼的痛點。 “其實我當時沒覺得疼。”南嶼伸手,將那塊疤痕露出,“隻是心裡覺得難受。” “為什麼他們那麼耀眼的人,會對我一點都不好。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許喃看著被布滿滿天星遮蓋的那道疤痕,是個橢圓形的,因為時間長久,都結痂變了形狀。 “你沒錯。”許喃說,“是他們有錯。我們南嶼這麼好,是他們不懂得珍惜。” 南嶼的眼神望著窗外的梧桐樹,高大挺拔的身軀迎風生長。 “他們兩個相識的非常熱烈,離開時卻默不作聲。我隻記得,媽媽問我,要不要跟她走。” 南嶼忽的看向許喃,眼神陰鬱,“我記得她當時看我的眼神,一點都沒有愛,甚至,就像是在看陌生人。” “我當時就明白了,他們兩個人從來都沒有把我當做親人,就連他們自己,都像是沙漠裡饑渴的旅人忽然找到水源一樣,隻是彼此短暫的過路人。” “於是我選擇了沉默,他們兩人我誰都沒有選,自己哭唧唧的跑回了奶奶家。” 許喃摩挲幾下他的手腕,借著他低落的情緒,她傾身,踮腳,雙手環抱著他的腰,將他抱住。 “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南嶼一下被抱住,鼻尖聞得見她身上的味道,他貪婪的吸著她周邊的空氣,眼角忽然勾起些。 他默不作聲的將手放在她後背,不敢離太近,但太陽照耀真的好暖,他隻能挨得更近。 “我從小就很有畫畫天賦,我爸一直都知道,但直到我離開他,離開他們,我才重新拿起畫筆。” 借著許喃身上的暖意,南嶼彎著腰,臉輕輕蹭著她的肩窩,臉上露出饜足的表情。 “但到底,關於我的童年記憶都不是屬於幸福的那款,因為我也沒有為自己畫過一幅畫。” 聽著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胸腔裡傳來的震動感,讓原本以為安慰到他的許喃,更是憐惜。 借著擁抱,她抬起眼,她的頭頂正好抵在南嶼的下顎,一抬眼,便看見了他憂傷的神情。 她伸出手碰碰他的臉,聲音柔和綿甜:“那我可以借著這個機會給你畫張畫麼?” “完全屬於你的肖像畫。” 就如同那年,那個雨季一樣。 南嶼低眼,下顎抵著許喃的腦袋,磨磨蹭蹭蹭著她柔軟的發絲。 整個工作室的空間裡,忽然變得冒出了幸福的泡泡。 南嶼坐在靠近窗戶的位置,他傾身俯視著墻壁上那朵未完成的玫瑰圖,淤泥裡長出的玫瑰,總要有個繼續幸福的理由。 它幸福的理由大概是陽光。 而此刻他幸福的理由——就在他身邊。 許喃一手按著畫板上的紙,一手拿著畫筆,時不時抬抬眼看看陽光裡的南嶼,是那樣的美好。 畫南嶼肖像圖的同時,她想起那個雨季裡的少年,他倔強,固執,像棵生長在磚縫裡的野草,迎著風雨,堅強的譜寫夢想的篇章。 故事裡的他純粹的畫著一朵玫瑰,不論風雨。 而彼時的她,看著長大後的少年露出笑容溫柔的享受著世界。 畫到將近十點,許喃揉揉發酸的手腕,呼出一口氣,手指輕輕的摸著這張作品。 南嶼走近她,低下身眼神望著這張畫,不假思索的說好看。 許喃抬眼,眨著眼問:“是畫好看,還是畫畫的人好看?” 南嶼彎著腰,眼神認真:“那自然是畫畫的人好看。” 許喃抿嘴一笑,將紙張慢慢扯下來遞到他麵前:“喏,它是你的獨一無二的肖像畫。” 也是我的第一張處女作繪畫。 南嶼雙手接過,眼睛直盯盯著看著畫裡的他,在許喃收拾畫筆時,嘴角彎起,朝著畫親了下。 「喃喃的第一張處女作繪畫是我的啦,我好棒啊。」 「而且這張圖還是我的肖像畫呢,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好棒棒啊。」 南嶼悄悄地發了個僅自己可見的朋友圈,隨後又順手劃著那些自言自語的小傷感文案。 「從今天開始,不能再emo了,要相信每天都是最最美好的一天。」 「想做一朵小蒲公英,可以有很多墜落的地方,有很多夥伴。」 「想去看曼哈頓落日,聽說那裡會有一場美好的際遇。」 「第一次吃榴蓮千層蛋糕,味道有些怪怪的,但好貴哦。」 「想她想她想她想她想她。」 「今天給自己買了一朵小玫瑰花,超級喜歡玫瑰!!!」 “第一次榴蓮千層蛋糕,味道有些怪怪的,但好貴哦~” 正刷著僅自己可見朋友圈的南嶼一愣:“!” 原本想詢問南嶼在做什麼的許喃:“?” “這是誰的朋友圈啊?”許喃疑惑地問。 南嶼趕緊按滅手機,尷尬的摸著腦袋:“呃,我剛剛看的是,江澈那小子發的朋友圈。” 許喃噢了一聲,隨即笑著說道:“他還用語氣詞吶,也太可愛了吧。” 可可愛嗎?用語氣詞可愛嗎? 南嶼眨眨眼睛看著許喃,默不作聲的將手裡的肖像畫攥緊。 “我們要出去走走麼?”許喃站直身,隨意打量了下房間。 南嶼搖搖頭。 “要看電影嗎?”他問。 許喃想著早些回去也沒事做,又想著南嶼會孤單,就留了下來。 南嶼得逞的笑的嘴咧開,在許喃看不見的地方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