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歸也想過，再次遇見沐染會是伯牙遇見鐘子期時的場景。會是百感交集，述說各自的遭遇，或會是彼此小心翼翼，打破這暫時而無法消弭的陌生氛圍。 這種純屬是幻想，餘歸已和沐染做了一個星期的同桌，她卻一句話也沒同他說過，餘歸以為她不好意思，就在晚自習寫了紙條給她。 “沐小姐，您該不會是忘了我吧，我是您的發小，就算你忘了我了，我們重新認識吧，我叫餘歸，您呢？” 沐染本就無聊透頂，想著這麼多天他都沒有說話，心裡早就想揍他了，可過一會兒餘歸就小心翼翼的遞來一張便利貼，看著上麵規整的兩行楷書，無疑不是嫉妒羨慕。 沐染看完也是不予理會，隻是瞧著黑板旁站著的英語課代表，突然寫著潦草的作業，沒了回復的興致。 餘歸見她寫著作業，也沒回復，估計是作業太多，等她寫完應該就會回復吧。 晚自習下課，沐染便要動身出去，坐外邊的餘歸連忙讓她出去，卻不料被桌角給絆倒了。 摔倒那一下，沐染是想扶他的，可動靜太大，引得班裡大部分人的圍觀。 “不是，你們，什麼意思啊，我推的嗎！”沐染很是無奈，在班裡的“仇人”太多，處處會被針對。 “沒事，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都回去吧。”餘歸站起來尷尬地笑著說。 “餘歸，沒事，她欺負你還有我替你撐腰，這個班還輪不到沐染霸淩同學！”沐婷婷一隻腳踩在凳子上眼神中透露著寒光劍影。 沐染走出來，齜牙咧嘴地對沐婷婷懟道：“明眼人都知道到底是誰在霸淩同學，而且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沐染迅如疾風一般走出教室，那些擋道的都被她無情推開，再一微微回眸，眼神殺氣騰飛。 “那個，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我先走了。”餘歸背著書包就往沐染方向跑去。 “死餘歸！現在回來乾嘛！來了還覺得我小氣，我是那樣的人嗎！我隻是不是知道該怎麼麵對而已嘛！”沐染邊走就越覺得餘歸是個大壞蛋，越生氣就越容易流眼淚。 “對不起，我一定會向你賠罪的！”餘歸在她後麵不遠處，見她這麼傷心，覺得是自己惹她生氣了，就一直跟在後麵護送她回家。 綿綿細雨沾滿了這片土地，點點滴滴像是給它一個驚喜，也讓這片土地滋潤滋潤。 這場雨來得突然，雖是毛毛細雨，但秋天的晚風也會讓淋雨的人打一哆嗦，餘歸看著沐染舉著書包跑進屋裡，他也隨後就到。 “爸，你昨天又沒看天氣預報，現在下雨了，我書包都濕了。”沐染進屋就撒嬌對沐燕霞兇到，再一看有個熟悉的人，“今天這雨把七年不見的餘叔叔招來了，B市呆不習慣？” 許苑端出一鍋好菜，一見女兒回來了，就開始嚴厲了，“回來了就東問西問，快去洗手吃飯。” 沐染連聲答應，“是是是，餘叔叔吃好喝好啊。” “呦，餘歸孩子來了，快跟你妹妹洗手去吧。”許苑沒了嚴厲模樣，對餘歸笑迎相待。 “謝謝阿姨款待，阿姨還是這麼年輕漂亮。”餘歸微微鞠躬感謝道，臉上也是有了點點紅潤。 “還是你家娃懂禮數，我家沐染要是有你一半優秀就好了。” 沐染在洗手間滿身怨氣，“不就是誇你兩句，還當真了，他真的好優秀啊！” “阿姨，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優點，隻是阿姨不善於發現而已，您應該多了解沐染。” “還會幫我說話，就是貓哭耗子假慈悲！”沐染關掉水龍頭就出來，又見著餘歸在門外等著，就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離開了。 餘歸也同沐染打招呼，可沐染頭也不回地走了。 人齊了，就開始幾位大人歡聲笑語杯碰杯，暢聊起往事的不如意了，沐染是最受不得吃飯時聽別人擺龍門陣，就夾了點菜去二樓客廳看了電視，隻有餘歸心無旁騖地吃飯，時而同他們聊上幾句。 夜裡倆人都各自入了夢鄉，沐染做的是正在領獎的成功人民藝術家，餘歸做的是幫助沐染實現夢想。 第二天上學，昨晚的夜雨今早依舊下著，路上的學生都打著傘等著公交，她卻情願打著傘走著一公裡的路去學校，隻因餘歸也在那等著，餘歸也知道她在刻意回避他。 學校的大門敞開，舉傘的學生蜂擁而至，八點寧靜的校園立馬變得人聲鼎沸，但今早的衛生卻是他們負責。 衛生欄上寫著沐染餘歸值日，是昨天衛生委員晚自習寫的，沐染也是半路才想起來，就加快步伐進了教室，同學大都來了，衛生也是餘歸打掃乾凈的，這時也臨近上課時間。 沐染坐到位置上時對餘歸小聲說了句，“謝謝。” 餘歸也點頭對她說了句，“不客氣。” 可沐染就再沒有對他說過話，這種冷漠也讓餘歸不知所措。 這天是星期二，有節沐染寧願上英語都不願上的體育課，隻因體育課又被數學占了，而來的卻是班主任——語文老師。 這節“體育課”要抽背古詩詞，可上節語文課抽背的學生都太多了，剩下的隻有十來個，這節課是躲不過去的，沐染頭要“炸”了！ “這可是多了一個中午的時間，而我這節又是最後一節課，要是還有人背不出來可是要一個字抄十遍，這篇文言文可不少字，背起來容易，抄起來可難了！” 朱老師抬了抬眼鏡，就開始找有緣人，這抽到的幸災樂禍，沒抽到的都心驚膽戰，個個都是念經的和尚，“別抽我…別抽我……” 隻有餘歸正襟危坐，沒有一點害怕的模樣，就連班裡第一的沐婷婷也是裝的自信樣子，實則心裡慌得一批。 “很好，大家都很自信抬頭看著黑板，眼睛都不帶眨的，看來都會了，就讓沐染同學給大家背誦一下吧”朱老師走到講臺那，對她還是信任的。 要背誦的是吳均《與朱元思書》沐染才會背到第三段第一句，就慌得站起來，關上書。 “風煙俱凈，天山共色。從流飄蕩，任意東西……”沐染背得還算順暢，一二段背得很快，但第三段就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吐。 “沐染同學，好好想想，不要緊張。”朱老師對沐染還算溫柔，這要是換做別的搗蛋的，早就吩咐抄古文了。 可沐染始終是卡在“好鳥相鳴，嚶嚶成韻”這裡，雙手扣著指甲，低著頭重復重復。 餘歸就悄悄地把課文給她看，沐染也是悄咪咪的瞅著。 一下子最後一段如同江水滾滾不斷長流，“背”得沐染越來越自信，然後抬起頭來，把它背完。 “算你沒讓我失望，坐下吧。”一聲令下班裡也有了喘息聲，可她又說了句，“今天我們上《藤野先生》，大家有沒有預習，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隨機抽問，答不上來這堂課筆記完完整整抄十遍。” 班裡又多了一道異口同聲的嘆息聲，“唉！” …… “剛才謝謝你解圍，你去吃飯吧，衛生我替你掃。”沐染甩下麵子，對餘歸說了句難得的話 “同學本就是互相幫助，沒有你替我，我替你的，你要實在過意不去就請我吃頓飯吧。” 放學後班裡隻有六人在打掃教室，沐染前桌徐明就調侃道，“要不要替我拖地呀？” 還有幾個人都在起哄，“就是啊，你今早沒來及時，可都是我們幫著打掃，蔣文婷本還想著去班主任那打報告，要不是我們攔著，你可就慘了！” “想讓我請客也行，一人給我十塊，我請你們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沐染越說越快就越生氣，說到他們閉上嘴好好打掃衛生。 “好了，我請你吃飯，就當我給你賠罪了。” 沐染聽到餘歸很細膩，很溫柔的話莫過於“對不起，沒關係”之類的，可“賠罪”卻是第一次。 “好啊，你說的請客，可別嫌太貴了！”沐染瞅他一眼就去掃地，餘歸搖搖頭，心疼零花錢一秒也去掃地。 他們衛生打掃完學校也恢復寧靜，走出學校又是人間煙火，這人人向往的生活中，逛街是必不可少的，沐染敞開雙手，就去追風，餘歸也在後麵追著，這繁鬧的街景就多了倆人自由的奔跑。 倆人的腳步停在一家名為“庖丁”的麵館，這家的麵是這條街數一數二的“麵王”尤其是獨家配方調製的麵湯更是讓人回味無窮。 “就這家，也就十塊錢一碗，你要嫌貴可以不吃，但必須請我。”沐染俏皮說著話，就走進麵館大口飽腹。 店員走來詢問倆人吃什麼，沐染看了看菜單，“你要什麼自己隨便，給我一碗雞蛋麵大碗的，再來點小菜一杯王老吉。” 餘歸掃了眼菜單，就沐染點的這些足足有十八塊，店員也是滿懷期待，毫不心疼的說了句，“我也一樣！” 不過錢花去了，但沐染吃的開心，餘歸覺得值，正要與她說話時，沐染卻先說話了。找書苑 www.ｚhaｏｓhuyuan.ｃｏm “小時候你抱著我去醫院之後就搬家了，連句招呼都沒有，現在又一聲不吭回來，原因是什麼？” 七年前沐染的那次受傷也給餘歸帶來了哮喘，那時候餘歸背著沐染隻想著在最短時間內將她送到醫院，那時候他在追著風，風也在為他狂歡，那時候他精疲力盡，幾乎喘不過氣，但他嘴角卻洋溢著璀璨的笑容。 醫生給餘歸父母的解釋是：“孩子是由遺傳因素引起的哮喘，由於孩子劇烈運動誘發了這次病情，要想抑製住病情，最好是去B市人民醫院，那有專業的哮喘專家。” “想來你的病還是我引起的，之前算我小氣，現在原諒你了，但是你以後有什麼事可不能瞞著我。”沐染嘟著嘴說道。 餘歸就說：“我為什麼瞞著你呀，之前你都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沐染喝了一口王老吉接著說：“那能怪我嗎？是個人總會有生氣的時候吧。” “那既然你不生氣了，我們就重新認識一下，你好，我叫餘歸。” 沐染見他手握過來了，就同他擊掌為誓，說話字正腔圓，表情好生嚴肅，然後繃不住笑了，“你好，我叫沐染。” “你白癡吧，趕緊吃完，還要上一節晚自習，還是朱老師的課！” 餘歸碗裡的麵就隻剩點湯，沐染一聽是朱老師的課也大口大口的吃，餘歸溫柔的遞給她一張紙，“慢點吃，還有半個小時。” “餘歸，我都要吃完了你才說！” “誰叫你不看時間。” “我沒有手表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