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接過來福遞過來的濕毛巾,擦洗著臉。 冰涼的刺激感讓他原有些混沌的大腦清醒過來,臉上沉積的油脂擦去,一張臉透著幾分些微的蒼白來。 “殿下,您真的不睡會兒?您一晚上沒睡,這身子怎麼吃的消?” 來福洗著毛巾,憨厚的臉上滿是擔憂。 “不過是一晚上沒睡,算不得什麼,事情不可荒廢了,還得去見皇祖父。” 朱允熥抖了抖常服,就要自己穿上,來福緊忙過來。 “主子慢些,這等事情,叫奴婢來做就是,哪敢勞主子親自動手。” 來福細致伺候著,朱允熥也沒說什麼要自己來,這種事情的確是太監該做,真要說什麼自己來,來福非得跪在地上磕頭不可。 好一陣忙活,來福手指雖然有殘缺,但不影響做事情,細致的打理完,高興道:“主子穿這身,真神氣。” “你也知道什麼是神氣?” 朱允熥心情還算不錯,使喚道:“來福,把孤抄寫的《皇明祖訓》拿來。” 來福快步走到桌前,看著上麵放著的幾本書,一時間犯了難,問道:“敢問主子,是哪一本,奴婢不識字。” “第二本,最高的那摞就是。” 朱允熥這才想起來,皇祖父最不喜歡太監,立下了“內臣不得乾預政事,預者斬”的鐵牌子,也不許太監讀書。 皇宮內的太監,基本都是些大字不識兩個的文盲,很多還是高麗進貢來的,連漢話都不太會說。 來福雖然是漢人,可沒讀過書,自然是不識字,他剛才有些想當然了。 得了朱允熥的指示,來福小心翼翼的捧著《皇明祖訓》過來。 朱允熥又仔細檢查一番,確定沒有遺漏,這才拿到手裡,道:“來福,看好書房,沒我的允許,不準任何人進來。” “奴婢明白!” …… 朱允炆雖不知道黃子澄有什麼要緊的事情,竟然親自出門迎接,可反應也快,道:“黃師如此關切,學生厚顏謝之,有什麼事,先進去再說吧。” 黃子澄自知失了禮數,稍稍壓下心裡的急切,點了點頭,又恢復那矜持模樣,跟在朱允炆身後進了大本堂。 朱允炆不慌不忙的向諸位師傅問好,又稍稍寒暄兩句,這才走進內堂,黃子澄和齊泰也急忙跟了進去。 大本堂裡,劉三吾眉頭微微一皺,看了黃子澄幾眼,搖了搖頭,招呼著其他皇子皇孫們入學堂。 朗朗書聲,壓不住黃子澄話語中的那份急切緊迫,他道:“殿下,事情有著落了!” 朱允炆訝異不已,黃子澄所說的事情他自然也知道,為的就是財稅大事,之前他們討論良久,很多方案都被斃掉,到後麵乾脆也不討論了。 這才兩天時間,黃子澄已經想出法子來了? 他心中生出疑惑來,可麵上還是那副親善模樣,問道:“黃師可是有良策?” 黃子澄點了點頭:“不瞞殿下,今日的確有所收獲,想必解決這財稅問題,也是近在眉睫。” 一旁聽著的齊泰微微皺眉,心中微有不喜,可見朱允炆也露出期待之色,便沒有開口戳穿,隻是靜靜聽著。 這事情他還蒙在鼓裡,也不知趙勉和黃子澄到底說了些什麼。 淮王年幼,未必能弄清楚其中關節,等會兒黃子澄如果有不妥善的言論,他還得斧正一二。 黃子澄急於表現,便將趙勉所說的法子與朱允炆講了。 “殿下,這法子雖有些劍走偏鋒,但對於解決國家財稅大事,大有裨益,隻要管控得力,可說得上是一劑良藥。” 朱允炆聽了,還在思考之際,齊泰就已經眉頭緊皺,道:“殿下,萬不可如此,此法太過偏邪,不是正道!” 黃子澄瞪一眼齊泰,不滿道:“劍走偏鋒也未必不可,如今重點是解決問題,哪怕有失偏頗,也並非沒有解決辦法,隻需要派遣得力官員進行監管,便可以將這法子的害處避免!” “你說的倒是輕巧!” 齊泰漲紅了臉,斥道:“真要這樣做了,上行下效,於國於家無益處,這方法就該丟在廢紙堆中!” 短時間內,齊泰雖然沒有思索清楚這法子的全部害處,可是總覺得這方法和民間花會差不上多少。 先天的三分惡感上來,齊泰隱隱覺得這方法傳開,必定是一個巨大的禍患,也不知趙勉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敢提這種主意! 朱允炆一時間還沒有思考清楚,見黃子澄和齊泰先吵了起來,從中調停道:“黃師,齊師先不必爭吵,先說說這法子吧。” 他話音剛落地,齊泰便道:“殿下,短時間內,臣不清楚此法的害處有多大,隻是臣隱隱覺得有些相熟,仔細一想,這似乎就是民間的花會!” “花會?” 朱允炆眼中閃過疑惑,他自小便在深宮中,連皇城都沒出去過,哪知道什麼花會,便問道:“齊師,什麼是花會?” 齊泰剛要回答,黃子澄便迫不及待開口,道:“花會是老百姓遊戲的一種方式,上不得臺麵。殿下,齊德剛才所說,確實有些道理,可是如今殿下也不是要徹底解決財稅大事,而是要給出些新鮮的建議來。” 黃子澄明白,決不能讓朱允炆知曉這花會是賭錢的一種方式,否則他絕不會同意,故此狠狠地盯著齊泰,一字一句道:“殿下年紀尚小,提出的法子稚嫩些,陛下也能夠理解,至於你所說的的害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要管控嚴格,絕對不會出什麼問題!” “你就這般確定?” “我隻知道,殿下上書這個方法,陛下一定會開心!” 黃子澄篤定不已,瞧著已經有些許意動之色的朱允炆,繼續道:“你剛才所說,不過是直覺上的東西,還未有實施,怎知道他行還是不行?” 齊泰一時語塞,他仔細的思索一圈,心中一時半會竟也找不出話來反駁黃子澄。 的確,這方法交給陛下,也隻能算是淮王殿下的一份心意,陛下也不至於會采用。 或許,陛下隻是看重這份心,對方法反倒不是在意。 黃子澄見機會到了,又道:“殿下年紀尚小,就有為國分憂、為社稷分憂的心思,這份心難得,陛下能看得到。至於這方法,反而不是最重要的,更何況,你不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 齊泰心底裡覺得有些不太對,可一時半會還未想清楚,且黃子澄所說的解決辦法,他稍加推演,便也認同了。 的確,隻需要派遣得力臣子管控嚴格,這害處自然是能夠消弭於無形,到時候財稅之事也能隨之解決。 朱允炆仔細思索著黃子澄提出的這法子,越發覺得可行,又見黃子澄和齊泰為了此事,不惜在他麵前爭吵,心底裡感動不已。 兩人都是多年的好友,交情很深,如今能為了他爆發爭吵,顯然都是忠臣良將。 朱允炆大為感動,誠摯道:“孤能得二位先生,實乃天幸,二位先生,真乃孤之臥龍鳳雛也。” ……
二十九 臥龍鳳雛(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