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是來乾什麼的。” 　　老者語氣低沉沙啞，這身子骨，一腳踹進棺材確實沒難度。 　　“找人。” 　　“若是尋仇，還請見諒。這裡都是孩子。如果有什麼不好的事情，還請見諒。” 　　“我養的一個白眼狼，跑了，聽說被你們收了。”封行故作厭煩，又顯得憤怒。 　　“哦，原來是找人。那可知道名字？” 　　封行連表情都沒變，從懷裡掏出一張手繪畫像，扔在老者手裡。 　　“原本叫韓小小，可能改名字了。” 　　老者瞇著眼睛，看了好一陣，緩緩說道： 　　“他應該在休息，我派人去叫他。” 　　封行站在原地等待。 　　片刻以後，就看到一個鼻青臉腫的孩子。亂糟糟的衣服、發型。被幾個小年輕領出來，眼神躲閃。 　　先出一聲輕笑，封行無奈搖頭。 　　“還過得去吧？” 　　韓小小眼神堅毅，抿著嘴不說話。 　　“現在可以跟我回去，乾嘛非要在外麵遭罪。”聲音很輕，也很無奈。 　　“不用，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來，不用麻煩你了。”韓小小直接表達自己的意見。 　　一大一小，眼神交流。 　　最後封行點點頭，從兜裡掏出一個布袋，裡麵的銅錢嘩嘩的響。遞給韓小小。 　　預想的倔強、不屈沒有看見。 　　韓小小還是伸手接過。封行露出一臉欣慰，這才是這個世道的人，應該有的表現。 　　“多謝。” 　　“過段時間我來接你，送你去吃官家飯。” 　　“我——” 　　“我帶你來城裡的目的，怎麼可能隨便更改。”封行口氣不容置疑。 　　在封行樸素的想法裡，官家的飯，總是比討來的飯強。至於送去以後，會遭遇什麼事情，那不關封行的事情。 　　韓小小點頭，封行擺擺手就打發他離開。轉頭看向旁邊看著的老頭。老人年紀不小，身上破舊的棉服跟年邁的手杖。 　　“可以請教你幾個問題嗎。” 　　老者默默搖頭。 　　封行搖了搖腰間的錢袋子，嘩嘩的銅板聲。然後再眼神確認一遍。 　　對麵的老頭伸出五根相對乾凈的手指。刀劍劃痕可見，可知他年輕時候也不是什麼善茬。 　　“十銅錢一文怎麼樣。” 　　老頭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點頭，白掙的錢誰不愛。 　　“那孩子怎麼傷成那樣？” 　　“新來的，老是學手腳不乾凈的孩子做事。這種挨打算是輕的了。” 　　“怎麼連件像樣的衣服都不換？” 　　老頭無奈一笑，拍拍空蕩蕩的腰身反問： 　　“老頭子也想換啊。” 　　“你們這裡看著也不缺錢，為什麼——” 　　眼睛在另一側地上的“遺失物”掃過。 　　老者還是搖頭嘆氣道： 　　“這裡這麼多孩子，餐食、碳火、衣服、住所。哪樣不是錢換來的。” 　　封行瞇著眼睛，絲毫不信這種鬼話。但凡把小小乞丐們的衣服換一身，自己可能還信一絲。 　　“你認識一個刀疤臉嗎？” 　　老者苦笑，這世道刀疤臉很少見嗎？ 　　反應過來以後立刻補充道： 　　“外號叫，刀狗，名字好多來著。哦，對了，經常吹自己跟邊城署的大人有聯係。” 　　老者緩緩搖頭。看似不認識。 　　眼神躲閃，沒有與封行對視。 　　封行也不為難他，把錢撒在地上，轉身就離開。都是老武者了，堅持不說，也不可能上去嚴刑拷打。起碼光天化日下不敢。 　　“刀狗”，真是個奇怪的人。身上的秘密屬實讓封行好奇，平日拉攏之意顯然。兩人交好，表麵友好。 　　—— 　　比鬥的場麵非常激烈，贏了就能掙五十銀，敗了就隻能灰溜溜下場。封行對於錢隻是略微有興趣，更感興趣的還是想看看主城的高層戰力。 　　半決賽上， 　　場上數百人，分成幾十個隊伍，大家相互之間可能見過，大部分還是不熟。 　　比賽內容很簡單。 　　武力淘汰對手， 　　每個隊伍按照剩餘人數晉級。 　　人多優先。 　　主要目的就是篩選善於團隊合作的人。因為城外的作戰，務部不提倡單兵作戰。這樣很可能死的時候連屍體都沒人收斂。 　　身邊的武者幾乎不認識。 　　或許前不久還在擂臺上碰到過。他們攻擂，被自己打下去。他們後麵又靠守擂，到達此地。 　　有幾個麵熟的人，投來善意的目光。待到鐘聲響起，便是廝殺時刻。 　　咚一聲。 　　第一時間，各個小隊伍都沒人亂動，相互提防著。 　　朝封行投來惡意的眼神，人數很多。風三招實力還是被很多人認可的。來一起合力淘汰，很多人都有這種想法。 　　平靜沒有持續多久，第一個人刺出鐵槍，抵擋，反抗…… 　　隨後就是一番亂戰。 　　四把砍刀就朝封行揮舞而來。多閃，避讓，四周人數不少，也沒有多少閃轉騰挪的機會。 　　挺身而出，側刀，挑開筆直刺來的刀刃。一招橫掃打亂對麵攻勢。精妙的步伐上前，擋下迎麵的一擊，兇狠的一刀掃過，一個人捂著胸口倒下。 　　另外兩人沒有猶豫，趁著間隙上前。避開了朝胸口的一刀，小臂被刀刃劃了一下。 　　因為特殊處理過刀刃，所以隻是疼，並沒有開個大口子。 　　挺身上前，三兩招放倒敵手。其他人又開始圍過來。戰鬥的場麵激烈，被打出血的人越來越多。 　　…… 　　比鬥可以持械，刃不算鋒利。但是金屬製品砸在肉體之上，疼痛和難受是必然的。 　　背部被拍了一刀，手臂幾條紅斑，嘴角還帶著血漬，也算是飽受打擊。 　　還能站著的人，不多，地上因為疼痛而站不起來的人更多。還有大部分人因為受傷而自己退場。 　　還站著的，那都是意誌力跟戰鬥力合格的人。 　　隊伍剩幾個？ 　　八個以後徹底盡力的人。 　　其他隊伍人數也沒有超越十個的。 　　晉級的人跟地上失敗的人統一抬下去。一地的血漬摻著剛剛落下的雪，不是很宜人。 　　…… 　　負責監督比賽進展的外城研究所有人員圍在周邊。中心處兩個人頂著雪幕，檢視場地。 　　外城研究所的人站在地上，精致的毛皮外套。旁邊比較裝束粗糙的萬究齊有些不開心。 　　“看你很不開心嘛。” 　　“不用你管。” 　　“想來也對，都是武者，有熱鬧不上場，確實對不起自己。” 　　萬究齊嘴角一抽，懂你還亂說話？ 　　“你覺得他們適合在邊境待多久。” 　　乾凈的手伸在空中，接住飄落的雪花。無形的力量把雪花凝在空中，一片片聚集。 　　萬究齊雖然眼裡羨慕之色難以隱藏，不過聲音還是平靜道： 　　“當然是一輩子。畢竟都是敢打敢拚的人類。為了城池獻身，這應當是光榮。” 　　“要是每個人都有你這種想法，警戒區也不用存在了。”聲音帶著嘲弄。 　　緩步走了一陣，萬究齊實在不耐煩，抖著身上的雪花問道： 　　“看夠了嗎？我先回去了，你自己玩吧。” 　　“喂，你們邊軍都這麼不近人情嗎？” 　　“嗯。” 　　看著萬究齊無所謂的眼神，確實很像不近人情的樣子。鋪墊了這麼久，還是沒有什麼進展。邊軍的人就是如此。 　　還是問出了問題： 　　“封家的那個人，你就不能再多說一點嗎？” 　　萬究齊聳肩搖頭。該說的都寫成報告遞上去了。不該說的，那肯定不能說。 　　“好歹描述一下麵貌，品性，習慣吧。” 　　對麵的人就像失去聽覺，根本不給反應。 　　這邊的人看屬實沒有動作，便伸出兩跟手指。喊道： 　　“這個價值的獸核，多告訴我一些東西。” 　　萬究齊就是看不見，聽不見。 　　對麵扔出一塊包裹在獸皮裡的石頭，萬究齊沒有動作，看著它落到地上。 　　“這是我私人給你的。” 　　對麵的人，給出一個看你表演的眼神。獸核那裡都能弄，隻不過比較麻煩。 　　“我親自教你運靈。研究所的秘藥，分你一點也不是不行。” 　　萬究齊很老實，俯身撿起石頭，都到這份上了，在不心動就不對不起自己了。冷漠喊道： 　　“問吧。” 　　“他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這個——” 　　萬究齊一時難以論述，這封家的人也就是普通人類模樣。特殊的地方，就算有也不是自己能知道的。 　　“他異變了，至少是二階段。” 　　“哦？是什麼異常。” 　　離玄頓時好奇心爆棚，明麵上的報告，裡麵可沒有如此勁爆的消息。 　　萬究齊咬住舌頭搖頭。這件事情上麵交代嚴守，吐露的代價太大。 　　“你還真小氣。我們兩誰跟誰。走，先喝點熱湯，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聊。” 　　萬究齊低頭看著獸核，也不知道還要吸收幾顆才能讓自己品級上三級。 　　離玄拍著萬究齊的肩膀，找書苑 wｗｗ.zｈaoshuｙuan.coｍ 往外界走去。反正這個冬天還長著，隻要這家夥沒有油鹽不進，那就有希望知道更多。 　　師傅不許我擅自出門找人。那我跟我這位邊軍的好友出門辦事，總不能禁足吧。 　　其他等待的研究員們，紛紛跟上兩人，其中一個人遞上一份文件。人員清點後的統計報告。 　　離玄看也不看就簽字。 　　萬究齊本人雖然覺得不妥，可轉念想到自己是外賓的身份，就沒有發表看法。 　　“你覺得這幫雜人，農戶出身的人有多少打進前三千。” 　　“剛才場上的那十幾個？” 　　“這一批的所有人。預計挑選一千人。” 　　萬究齊平靜著說： 　　“武館，學院這種地方我又沒見過。至於雜人嘛——我看多少也有一半的一半吧。” 　　話鋒一轉， 　　“惡變的雜人都有跑到邊境的記錄。畢竟這個世道——你懂得，什麼都不管不顧，雜人肯定更危險。” 　　離玄贊同點頭。 　　雜人中，大部分都不會接受研究所的定時檢查，身體狀況處於未知狀態。惡變聚集到一定程度，直到爆發。 　　對於治安是不小的麻煩。還好其他人多少也是武者。 　　單挑不行就群毆。 　　而“安居樂業”的普通人一般很弱小。最多是個有武力的人。對於主城普通人的社會，僅僅是不安定因素。 　　而不知名的角落，在各種苦難裡惡變的雜人，由於怨念、怨恨等等因素，讓一尊惡魔降世都不意外。盡管很少，幾乎沒有。但是記錄還是存在，那就不能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