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雪瑾不再看紫君末，轉身離開。走了一段路，發現菫荼正在等她。 　　“你都聽到了。” 　　“嗯。”菫荼神色復雜地點點頭。 　　“你覺得我很自私吧，身居高位，卻不承擔自己的責任。可我實在厭惡了位高責重和能者多勞的說辭，我根本沒有什麼天下的概念，對於我來說，我隻要能成神，長長久久地活著就好了。”她低著頭說。 　　“可你之前也做了許多拯救蒼生的事。”菫荼說道。 　　“那是因為……不得已而為之，也或許我之前心存善念，想著能救大家就救大家。但我都為蒼生死了那麼多次了，也足夠了吧？” 　　她真的不理解為什麼她這種人為什麼一定要擔上拯救天下的責任，隻要她不傷害別人不就好了？ 　　菫荼望著她，皺眉。 　　這孩子的觀念…… 　　“那你想要什麼呢？”他問。 　　“要名、要利、要活著。我不想當個好人，因為當了好人就一點壞事都做不得了，可我想做好多壞事，我想成為反派，統一大陸，成為第一個統一大陸的人。” 　　菫荼從沒想過凝雪瑾竟是這種想法，之前的她，並不是這個樣子的。 　　難道……這是她那精神疾病帶來的影響之一？這精神疾病竟會潛移默化地影響她的思想？ 　　“可你既然想統一大陸，就必須要有能讓眾生服從的品質，否則就算你用暴力手段達到了目的，大家也終有一日會離你而去，對不對？”菫荼打算從其它方麵引導她。 　　凝雪瑾想了想，點頭。暴君的路線確實不可行。 　　“那這個品質，是不是就需要你付出才能得到啊？我知道你不想再去做什麼拯救別人的事情，但是哪怕是裝一下，做些好事也好，對不對？” 　　他說著，伸出手撫摸著她的頭發。她毫無防備地倒在他的懷裡。 　　他拿起通訊設備，很快聯係到一個人。 　　“什麼事找到我？”那人看著他懷裡的人，問道：“找到她幻想的原因了？” 　　菫荼點點頭。 　　“是什麼？” 　　“您有沒有想過，這是那力量引起的病癥？或許她會在潛移默化之下與前人同化，最後變得不像她自己。” 　　聽到菫荼的話，那人一怔。 　　他竟然忘了那力量的事情。 　　“既然是這樣，那就沒有辦法了。那麼你的任務結束了，你可以離開了。”那人的臉色反而輕鬆了些。 　　“你不在意她會成為惡魔嗎？” 　　“成為惡魔又有什麼不好？當個好人未免也太俗套了，再說了，好人可活不長久。” 　　菫荼沉默下去。 　　“我想再陪她一段時日。” 　　“哦？”那人挑眉，“你看，我就說過你收不住心的吧？” 　　菫荼沒出聲，就當是默認。 　　他陪在她身邊，隻是想把她矯正過來。 　　“血脈的事情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的，她身體裡存在著那力量，無論如何都會變的，區別不過是在於她會變成我還是變成路桀·冥淵。”那人知道他的真實意圖，提醒他道。 　　“或許她會成為更好的人。” 　　“那你還是把這個期望放在紫君末身上吧，他成為改變歷史的那個人的可能性比她要大多了。”那人似是在嘲笑他的想法。 　　菫荼抿緊了嘴，沒有說話。 　　“行，你要是想陪她就陪她吧，你拯救她，她拯救蒼生。”那人笑笑，離開。 　　菫荼看著凝雪瑾緊閉的雙眼，嘆了口氣。 　　. 　　“紫君末！紫君末！你在這兒呀！”月邪等人終於找到他，氣喘籲籲地在他身邊停下。 　　顏姬沒看到凝雪瑾，於是丟下紫君末去找。 　　“你怎麼回事？她有沒有傷你？”月邪問道。 　　紫君末搖頭。吸完她的血後，他的傷已經好了。 　　“紫君末……” 　　“月邪，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月邪和玉清寒對視一眼，同時給他讓開一條道路，讓他離去。 　　“這兩人究竟怎麼回事啊？還有那個菫荼，他們仨究竟要怎麼發展？”夜未央愁眉苦臉地問道：“這菫荼一時半刻也不會離開學院，那豈不是他倆要天天打架？” 　　“不會。”月邪看著紫君末的身影，搖頭。“他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再糾纏了。” 　　他了解這位好友，這副樣子的紫君末，一定不會再去糾纏。 　　果然如他所說，接下來幾天紫君末都對菫荼和凝雪瑾視而不見。 　　但令他們疑惑的是，菫荼和凝雪瑾的關係竟也冷淡下來。三個人每天都對彼此視而不見，這讓大家都有些摸不到頭腦。 　　“你和菫荼是怎麼回事？”課間休息的時候，唐枉瑤問。 　　她和紫君末分開可以理解，但她怎麼還跟菫荼也分開了呀？ 　　凝雪瑾眼神飄向菫荼，菫荼正在教夜未央魔法。 　　“你先練吧，我出去一下。”凝雪瑾出門，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見她出去，菫荼暫時了對夜未央的教學，跟了出去。 　　紫君末朝他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 　　“你還在生氣。”跟上凝雪瑾，菫荼在她身後問道。 　　“嗯。” 　　她以為他開那間店鋪、那樣縱容她是因為對她的情，可她被他打暈的那一刻才明白，原來他是別有目的的。 　　雖然自己接近他的目的也並不純粹，但她仍是難過。 　　“對不起。”他說。 　　“道歉沒有用，我隻需要你說明你接近我的目的，你究竟想試探我什麼？我的實力？” 　　她醒後問過他，他要試探什麼，可他不回答。 　　菫荼這次仍是沒有回答。 　　凝雪瑾難過地轉過身去。 　　他抓過她的手腕，不讓她像前幾次一樣跑掉，她沒有掙紮，溫順地被他拉近懷裡。 　　和他冷戰了這麼多天，她有些無法忍受不和他說話的日子了。 　　“目的真的不能告訴你，我隻能說，我不是為了害你，隻是擔心你。”他解釋道。 　　“擔心？”凝雪瑾看向隱藏在發中的彼岸花發飾的飄帶，突然猜到了他的意圖。 　　原來是因為這個。 　　“我沒有氣你不告訴我原因，我隻是生氣，你接近我並不是因為喜歡我，更不是因為想念才來找我。”她聲音悶悶的。 　　聽了她的話，菫荼反而輕鬆地笑了出來。 　　“可我確實是因為想你啊，想見你，所以才會開那家店鋪，吸引你進去。至於後來到學院做這些，並不是最開始的目的。我隻是想利用在這裡的時間看看你。” 　　他突如其來的解釋讓她受寵若驚，她抬頭看他。 　　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落在她唇上。 　　她睜大眼睛，好久才反應過來。 　　“你……”他竟然……還…… 　　嗚嗚她的初吻啊啊啊啊啊啊！！！ 　　“小朋友，要和我談戀愛嗎？”他眼神炙熱地看著她。 　　凝雪瑾又是感到一陣暈眩。 　　他怎麼突然這麼大膽？ 　　“你……你……” 　　“我是認真的。”他向她保證。 　　“可、可是你……”凝雪瑾看著他臉上的麵具。 　　“戴上這個麵具，我才能放下一切和你相處，所以我……不能摘下它。” 　　“所以就是這個麵具在的時候，你就是我的男朋友，麵具不在的時候，你就和我無關了，我們是陌生人，對吧？”凝雪瑾明白他的意思。 　　好過分的要求。菫荼自己都不禁吐槽。 　　他突然開始有些後悔和她說這些。如果不提的話，他們至少在一段時間內還能保持著這樣的相處模式。 　　如果她不接受的話…… 　　“好啊，我們談戀愛吧。我，和菫荼談戀愛，也隻和菫荼談戀愛。” 　　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她麵前，她怎會不答應？ 　　菫荼的眼中沒有意外與驚喜。他知道她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 　　所以他不顧一切也要回應她這份愛。至少在現在，他不想讓她遺憾。 　　她被菫荼圈在懷裡，他細細吻著她的唇，不一會兒便分開。 　　太小了，她還太小了，不是能做這些事的年齡。 　　凝雪瑾顯然沒有滿足，她氣鼓鼓地看著菫荼，半晌，又重新倒在他懷裡。 　　“那就和以前一樣，等我長大後你要娶我哦，不能不負責！”她要他做出承諾。 　　菫荼的眼神微微閃躲，她沒有錯過這一瞬間的眼神變化。 　　“好啦，以後的事情就以後再說啦，不為難你了。”凝雪瑾決定暫且放過他。 　　菫荼感激地笑笑。 　　“那，我的男朋友，帶我去約會吧！”凝雪瑾向他伸出手。 　　菫荼看著她的手，牽住她，出了學院。 　　. 　　自從確立了關係，凝雪瑾每天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她也毫不避諱顏姬，甚至是當著顏姬的麵掛在菫荼身上。時間一長，顏姬越發覺得不妥，認為還是要找菫荼來談談。 　　麵對菫荼時顏姬並沒有拿出對紫君末的態度，她麵色平靜地看著菫荼。 　　他摘下麵具，露出那張艷麗至極的臉。 　　“你真和她談戀愛了？”待他坐穩，顏姬問。 　　“嗯。”他沒有否認。 　　顏姬打量著眼前人，眉頭不自覺地皺緊。 　　“雖然你皮相一直沒變，但你的年齡可是實實在在能做她父親的年紀，和這麼小的孩子談戀愛，你不覺得奇怪？” 　　他不是一個能接受這種程度年齡差的人，更不會在這樣的年紀哄騙年輕女孩，何況那是凝雪瑾，是她顏姬的弟子。 　　“我自然不會介意這件事，隻要她不在乎，我便也不在乎。”他回答。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們的未來？還是說，你根本就不打算負責？” 　　“未來……”菫荼的笑容帶了些苦澀，“我不會打擾她之後的生活，等任務完成，我就會離開。” 　　“可她不是那麼好騙的，就算她現在不知道你是誰，未來若是與你有了接觸，也很難保證她不會從你的舉動中推測出你的身份，那孩子可聰明得很。”顏姬極擔心凝雪瑾知道菫荼真實身份後的反應。 　　他又是一笑，是了，顏姬並不知道其實他們早就互相知曉對方的身份。 　　“她對我的興趣隻是一時的，更何況就算知道我是誰，和我結婚也無法給她帶來任何好處，她終究是要和更適合她的人在一起的。”想到未來凝雪瑾並不屬於他，他臉上有著失落。 　　“那你既然知道這樣，又為何要答應她？”顏姬有些生氣。 　　“你為何不出手阻攔？”他反問。 　　“阻攔？嗬，你以為我不想攔嗎？要不是因為她喜歡的人是你，你早就和紫君末那小子一樣被我揍上百八十遍了！” 　　正是因為和凝雪瑾談戀愛的是他，她才會這樣糾結是否要出麵阻止他們繼續。要是換作別人，她早就警告凝雪瑾不能談戀愛了。 　　“做了這麼多年朋友，我也知道你的脾性，你既然認定了阿瑾，就一定認定了她，不會改變。所以暫且不論她，單說你，如果她日後和別人在一起，你甘心？” 　　“我不甘心又能怎樣？既然是她喜歡的人，那我也應該接受才是。” 　　“你倒是大度！”顏姬嗤笑一聲：“跟你這麼一聊，我突然發現，你真的是一心撲在我家阿瑾身上，竟然連未來都不考慮。你們之間的年齡差距、身份差距有多大，你我都心知肚明。以阿瑾的性格，除非是命中注定非你不可，否則她一定會選擇別人的。” 　　“我知道。我和她在一起，就是想什麼都不顧及地瘋狂一回。她喜歡我，我怕如果不回應她的喜歡，她會傷心。與其怎樣都會傷心，不如先留一下一段美好的回憶，待她對我的愛慢慢消失後，我離開便是。”他說。 　　“那個詞怎麼說來著？戀愛腦，啊對，你就是阿瑾口中那種‘戀愛腦’，我這麼多年了，真是一次都沒看到你這個樣子。” 　　他想來理智、強大、自信，何時有這麼卑微的時刻？ 　　“你啊你……上學時候我們大家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看著你為愛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隻是沒想到引起你這模樣的人竟然是阿瑾。” 　　他低頭默不作聲。 　　“你應該知道我的態度。”見他不做聲，顏姬繼續說道：“我不是怕你對阿瑾不好，你的人品我們大家都有目共睹，我心裡非常清楚，把阿瑾交給你絕對是最好的選擇。尤其阿瑾性子倔強，待人處事方麵有很多不足，這些你都剛好能彌補。可是啊，就是一點，你們之間可是差了將近三十年的年齡差，等她過幾年長大，你也要接近五十歲了。你無法成神，隻能自然死亡，但是阿瑾不一樣，阿瑾是要成神的，她又如何能陪伴你一天一天老去？隨著你的衰老，她該怎麼辦？如果你們結婚了，有了孩子呢？你若去世，阿瑾又如何撫養你們的孩子？” 　　這些話都是擋在他們之中最大的障礙，他聽著這些，手不自覺地收緊。 　　“身份也好、地位也罷，這些都不是我反對你們在一起的理由。阿瑾是個不會太過在意身份的孩子，尤其你和那些人還不一樣。我和那誰也和你們一樣……所以我反對你們在一起絕不是因為你們現在是站在對立麵，更不是因為你不好。年齡，隻是因為這無法改變的年齡，哪怕你們之間的年齡差再縮小些，或者你可以成神一直陪著她，我都不會阻止你們。” 　　“你有天眼，能看透世間萬物，所以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阿瑾的真實身份了，她是落殤滅神，是我唯一的徒弟，是我當做女兒一樣寵愛的孩子。我必須要為她考慮她以後的幸福問題，你可以理解我嗎？” 　　他不能一直陪著她，她更不能跟著他消耗自己的青春。 　　“我知道，她要成為大陸聖女的繼承人，要修煉成神，要去往神界。而我，注定是無法陪她一起去到神界的，找書苑 wwｗ.zhａosｈuyuan.cｏm 我無法陪她長長久久的在一起，我和她在一起，隻是消耗她的青春。”他麵色逐漸平靜下來。 　　聽到他的話，顏姬心裡微堵。如果有選擇的話，她也不願提起這些事傷害他，隻是…… 　　阿瑾需要更適合她的人，可他不適合。 　　“放心吧，最近她的情緒已經穩定，也沒有再出現過幻覺，想來病情已經緩解，我的任務完成了，過段時間我會主動離開的，不會讓你為難，也不會讓她為難。” 　　他這樣主動，顏姬心頭更是愧疚。 　　他好不容易才愛上一個人，好不容易和這凡塵世俗有了聯係，卻因為她的私心要生生斬斷他那珍貴的感情。 　　“你要怎麼做？”顏姬問。 　　“我自有方法。隻是……她可能會很生氣，或是很傷心，這一點，還要你多照顧她了。” 　　他當然知道什麼辦法會讓她離開他，隻是那方法殺傷極大，很可能會讓她很長一段時間都很傷心。 　　所以說啊，他當時為什麼會一時頭熱提出要和她在一起呢？要是他沒有說出那句話，他現在也不用糾結。 　　隻是恐怕就算他不說，她也會主動提出來的吧？而他向來不會拒絕她的要求。 　　他並不後悔，畢竟這段時間，於他們二人而言都是幸福快樂的，這就足以。 　　“這是自然，隻是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你身體不好，更應該注意情緒。” 　　“不用擔心我，我都多大的人了？”菫荼帶上麵具，離開辦公室。“我走了。” 　　顏姬閉上眼睛，輕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