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音。” 　　寧音回頭，見是紫離淵。 　　“怎麼了？阿瑾找到了？” 　　紫離淵挑眉，並沒有和她繼續這個話題。 　　“你想好了嗎？” 　　“什麼？” 　　“留在這裡。” 　　寧音沉默，半晌，搖頭。 　　“我不能離開我的種族。” 　　“你的種族？”紫離淵似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你說你的哪個種族？怎麼，真把自己當成是兩個種族的人了？” 　　寧音咬唇。“你不也是嗎？” 　　“不不不，我和你不一樣，我不屬於任何種族。”紫離淵笑。 　　寧音深吸了一口氣。 　　前往宿舍區的路上，唐初離看到了這樣一個並不常見的組合。正猶豫著是否要上前打招呼的時候，寧音轉身側對著他，他看到她的眼圈發紅，似乎是在流淚。 　　唐初離打消了上前的念頭，準備繞道而行。可就在這時，紫離淵叫住了他。 　　“唐初離？” 　　唐初離回頭，發現寧音已經離開。他看著那宛如天神般的人，走過去行了一禮。 　　“陪我走走。” 　　唐初離從未和這位獨處過。不僅是他，冥靈學院的大部分人都沒有和這位獨處過。這位被譽為「冥靈之君」的人似乎對這世上任何人和事都不感興趣，甚至是紫君末，他似乎都並不在乎他。 　　唯獨凝雪瑾——唐初離腦中閃過半個月前紫離淵抱住顏姬和凝雪瑾的畫麵。紫離淵對顏姬的感情越來越明顯，尤其是在那次大戰後，大陸都已經做好了迎接這兩位婚事的準備。但是凝雪瑾呢？他真的像是其他人說的那樣愛屋及烏？ 　　他看著紫離淵的側臉。凝雪瑾現在的樣貌與他有些相像，雖然還不至於到親生女兒的地步，但相似度也極高。凝雪瑾現在是十六歲，還未完全長開，若是她長大……他似乎能想象出來凝雪瑾長大後的樣子，根據眼前這張臉。 　　“對我很好奇？”紫離淵扭頭看他。 　　“因為很少像這樣和您交談。”唐初離溫順地回答道。 　　“這段時間你的氣質又變了不少，是愛情的力量？”紫離淵看著重新回到溫柔沉穩狀態的唐初離，笑了笑。唐初離喜歡柔靈這件事已經傳遍了深淵族，大陸上也多有流傳。 　　唐初離臉紅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 　　“恭喜你，找到自己喜歡的人。若是你們結婚，我會送你一份大禮。” 　　唐初離連忙搖頭，“前輩能來參加晚輩的婚禮就已經是晚輩莫大的榮幸了。” 　　紫離淵沒有接話，隻是看了他一眼。 　　唐初離讀不出那眼神中的信息，隻是知道他對他並不感興趣。 　　“露露醬～陪我試煉呀！”試煉場上，凝雪瑾晃著手裡的棒棒糖，對著露露·阿拉喊道。 　　露露·阿拉看了看她手裡的棒棒糖，再看看自己手裡的。嗯……雖然她手裡那個味道的棒棒糖很好吃，但她也不會被一顆糖收買！她才不陪她打架！ 　　自從露露·阿拉感受到自己體內的神力莫名其妙消失了以後就不敢再輕易出手，雖然她也很想打架，但是現在的她打不過凝雪瑾。 　　“喏，你要是陪我打架的話這些糖都給你！”凝雪瑾想了想，手中出現了一大束用糖做的花束。露露·阿拉長大了嘴，都是她喜歡吃的糖哎！ 　　“拒絕！”露露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和她動手。但雖然拒絕，她的眼神卻一動不動盯著那束糖花，直到凝雪瑾將糖花收起來。 　　“喂——等一下——安姆——！！！別走！！”凝雪瑾轉頭又去追飄在空中的安姆，安姆驚了一下，連忙飄走。他的神力也沒有了，自然也不能和她對戰。 　　“安姆——”凝雪瑾追著追著看到了遠處的紫離淵和唐初離，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安姆看到紫離淵連忙閃避，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凝雪瑾的眼神沉靜下來，看著兩個人，唐初離覺得她的眼神很是冷漠，即便在剛才笑著的時候，她的眼睛裡也絲毫沒有溫度。 　　凝雪瑾醒得很快，大概隻花了三天時間。明明遭受了兩位神的同時攻擊，凝雪瑾不僅活了下來，而且隻過了三天就像沒事兒人一樣到處亂晃。大家都在調侃凝雪瑾是不是不死之身，不然怎麼會恢復得這麼快。 　　但凝雪瑾自醒後精神就有些不正常，也不能說是不正常，隻是每天過於興奮，到處挑釁。這幾天她已經將深淵族有點名號的高手都打了個遍，甚至和染鏡也差點打起來。若不是染鏡不想理會她，她恐怕又要臥床幾天。 　　“說起來，我也算是冥靈學院弒神班的老師之一。”紫離淵說道：“我今天給你布置個任務吧。” 　　唐初離微微一愣，紫離淵從不管他們的修煉，今日怎麼突然要給他布置任務？ 　　“你去把她打敗，下死手的那種。”紫離淵說道。 　　“……”唐初離微微一愣，下死手的那種？ 　　“為什麼是他？”凝雪瑾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飛到他們麵前。“你不能直接和我打嗎？” 　　自路桀·冥淵復活後，紫離淵就再不準她進單屍峽穀，她沒了歷練對象，手癢的很。 　　也不知道她昏迷期間誰對她做了什麼，她這些日子體內的毀滅之力一直在躁動。她開始越來越不清醒，越來越渴望鮮血。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所以她想起在單屍峽穀的時候，隻要有人能將她徹底擊敗，毀滅之力就能靜止一陣子。奈何也不知道三大神是怎麼了，無論她怎麼挑釁都不和她打架，這讓她很是苦惱。 　　離交流學習結束隻剩下半個月，若她不能在這半個月內解決，待回到大陸上，她就更沒有對戰對象了。 　　“如何？”紫離淵沒有理會她，隻問唐初離的想法。 　　唐初離也想知道自己現在的實力如何，和凝雪瑾對戰確實是個檢驗的好方法，他準備答應下來。 　　“我不和他打。”然而凝雪瑾卻直接拒絕了紫離淵的提議。 　　“黃塊頭？快過來！”凝雪瑾繞過他們身邊，走向路過的蓋瑞。蓋瑞見是她，提著那對巨錘跑掉了。 　　“切……”凝雪瑾有些失望。 　　“你要真是閑，那就去和歷一起去重建居民區，那裡急缺人手。”深淵族領地被毀了大半，即使有著各族派來的軍隊幫助，重新建設也需要花很長時間。凝雪瑾有這打架的功夫倒不如去幫幫他們。 　　“我、不、去！”凝雪瑾向他吐了吐舌頭。她去居民區後萬一發作，誰能來阻止她？ 　　“小媚啊～你在哪兒～”凝雪瑾大喊著走開，將糖花重新拿出來扔給露露·阿拉。紫離淵微微嘆了口氣，凝雪瑾受到毀滅之力的影響要比他當年還要嚴重，若不是她體內創世之力在製衡，她恐怕早就要發瘋。 　　“辛苦了，你回去修煉吧。”沒能看到唐初離和凝雪瑾的對戰，紫離淵有些遺憾。 　　“是。”唐初離立刻離開。 　　真是會看眼色的小朋友。紫離淵知道他看到了寧音和他吵架的場景，但這孩子卻一點也不過問。 　　司祭阿斯正在不遠處看著他，他知道他有事要與他商議。 　　雖然路桀·冥淵說了要指定一位深淵之主，但他說完這話以後就消失，大陸傾盡全力找了半個月也找不到路桀的身影。所以現在族內還是要聽他的命令，直到路桀·冥淵回族。 　　“怎麼了？”他和司祭阿斯並肩走在小路上。 　　“大陸那邊出現了一個傳言。”司祭阿斯說道。 　　“什麼傳言？” 　　“是說……凝雪瑾和你的關係，有人推測她是你的女兒。”司祭阿斯回答。 　　“現在才出現這些傳言，是不是有些晚了。”紫離淵感到好笑，那些人竟然現在才想到這些事情。“我已經想好了，不論路桀指定的人是誰，我都會在他公布深淵之主後讓凝雪瑾回紫族繼承儲君之位。” 　　“那紫君末呢？”若凝雪瑾身份公布，紫君末的身份也就藏不了多久了。 　　“這也是我想和你說的事情。”紫離淵看向司祭阿斯，“前幾日我去了一趟單屍峽穀，發現裡麵的單屍已經不見了。我推測，路桀·冥淵是借了單屍的身體復活。但他應該不會想要別人身體，他在宣布深淵之主之後，若無其它事情，他應該就會去神界重塑神身。” 　　“所以……”司祭阿斯猜到了他的想法，“你要殺深淵之主？” 　　“對。如果深淵之主不是紫君末或者凝雪瑾，路桀·冥淵走後，我就會出手。待殺掉深淵之主後，我會向大陸說紫君末隻是我收養的兒子，我唯一的後代是凝雪瑾。屆時染鏡再宣布紫君末是毀滅之力凝聚的人形，剛好繼位。你認為這個想法如何？” 　　他想換深淵之主的繼承人選，首先要通過司祭阿斯的同意。隻要司祭阿斯先同意，說服染鏡的工作就會變得輕鬆許多。隻是……司祭阿斯究竟是怎麼想的？ 　　比起他們不知道的人，的確是紫君末更為可靠。那孩子的品性他也考察過，是個可以做好深淵之主的孩子。 　　“如果路桀公布的那個人是凝雪瑾呢？”他在想這個問題。 　　“如果是她，我也會讓她回紫族。紫族和深淵族不能共主，她選擇紫族後深淵之主的位置還是空缺，仍需要紫君末繼位。” 　　其實這種情況是最理想的情況，凝雪瑾繼承毀滅之力，紫君末繼承深淵之主的位置。一個掌管力量一個掌管權勢，兩人又是情侶，隻要他們感情不出現問題，深淵族就能得到很好的發展。 　　“如果她不想回紫族呢？” 　　“……”紫離淵確實沒想過凝雪瑾的想法，一時間也回答不上來對策。如果凝雪瑾偏要做深淵之主呢？或者她隻想做人族的聖女，不想要其他的身份呢？ 　　“她不可能放棄紫族。”凝雪瑾既然想統一大陸，她就不可能放棄皇族身份。 　　“隻是我們的推測罷了。”司祭阿斯搖搖頭，“我們還是要問她的意見，聽她親口說要什麼不要什麼。否則一切隻是我們的推測，若是硬塞給她我們的想法，最終的效果或許並不盡如人意。” 　　“比起我，你倒是更像她的父親。”紫離淵看了看他，他又開始好奇凝雪瑾和司祭阿斯之間發生過什麼了。 　　“哪有。”他隻是覺得需要給凝雪瑾足夠的尊重罷了。 　　“那是……”司祭阿斯和紫離淵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默契地躲到樹蔭之後，觀察著那對小情侶。 　　. 　　“所以你為什麼要躲著我？”紫君末抓住凝雪瑾的手不肯鬆開。 　　“我說了沒有在躲著你。”凝雪瑾心情有些煩躁，語氣也並不好。 　　那時在封印之地，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路桀·冥淵這個人身上，但對他說的話並沒有仔細思考。直到她蘇醒後復盤的時候才想起來，路桀·冥淵說毀滅大陸就可以徹底摧毀毀滅之力，也就是讓她失去不死之身而死亡。當時她認為依靠著十三級對大陸的關注，神界不會有人來毀滅大陸。但她當時忘了她曾經對紫君末說了什麼—— 　　“毀滅之力已經入侵大陸幾百萬年，大陸人的體內早就有了毀滅之力的因素。近幾百年來，人類已經越來越暴戾了。” 　　“人是殺不完的，如果真的想阻止毀滅之力的入侵，那就隻能毀了整個大陸，讓大陸上所有生命全部消失，讓毀滅之力消失在宇宙中。” 　　在封印之地的一幕幕出現在凝雪瑾眼前。在她和紫君末確認戀愛關係那天，紫君末親上她額頭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未來—— 　　看到了紫君末嘴裡說著“瑾，我來了。”，然後炸毀了冥靈大陸整個星球的片段。 　　她並沒有預言能力，也沒有所謂的「天眼」。所以當那個片段出現在她腦海中時，她想了很久這究竟是不是未來。盡管她極力說服自己那或許隻是自己的錯覺、自己並沒有預言能力所以不可能看到未來的場景等等……但她心裡卻很清楚，無論她有沒有預言的能力，她腦海中的那個片段是真的，那就是未來，紫君末炸毀冥靈大陸的未來。 　　她並不知道紫君末炸毀大陸是不是和她說過的那些話有關。在她知道自己不死之身被摧毀的方法之前，她還沒把這個片段當回事，以為是她成神去了神界後大陸發生戰爭，紫君末為了徹底摧毀毀滅之力所以炸毀了這個星球。她還暗示顏姬說冥靈大陸一定會消失，甚至她已經想好了什麼時候讓顏姬去神界躲開這次戰爭……可是她現在才知道，冥靈大陸和她是一體的，若未來那一幕真的發生，她就再無復活的可能。 　　紫君末嘴裡說的“瑾，我來了”很可能是她已經死了，紫君末悲痛之下做出了毀滅大陸這個決定。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一旦大陸消失，她就真的回不來了。 　　“毀滅這顆星球的人必定會被十三級抹殺。”——她又想起路桀對她說的話。 　　所以在不久後的未來，她和紫君末都會隨著這顆星球的消失而消失。這就是他們的未來，他們的未來隻有兩個字——死亡。 　　凝雪瑾又想起那道經典問題——“當你知道不久的將來你一定會死，你是會選擇坦然接受還是選擇逆天改命？” 　　她不知道這個未來是不是可以更改的，如果這是十三級賦予他們的命運，他們真的能逆天改命嗎？ 　　“阿瑾？你究竟在想什麼？”凝雪瑾回過神，聽著紫君末一遍又一遍叫著她的名字，心裡更亂。 　　她要不要告訴他這件事？如果告訴他，他們能做什麼？如果這就是既定的命運，如果是他們無論如何也無法改變的命運，那麼她告訴他，也隻是將一個人的痛苦變成兩個人的痛苦罷了。 　　改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很多人改著改著，以為自己改命成功了，殊不知他隻是換了一種死法。若是付出了那麼多努力之後發現自己仍然什麼都做不到，那種落差感不會比知道自己既定的命運後要好。找書苑 ｗww.zｈaoshuｙｕaｎ.com 　　她究竟該不該告訴他…… 　　凝雪瑾不敢看他，隻得把眼神落在一邊，然而更令她糟心的事情發生了—— 　　“啊……”柔靈站在那裡，她的手裡還捧著一個精致的禮盒，很明顯是要送給紫君末。 　　她知道那盒餅乾的事。 　　因為凝雪瑾被紫君末抱在懷裡，而紫君末又背對著她，完全擋住了凝雪瑾的身形。所以柔靈剛來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凝雪瑾，她以為紫君末是一個人那裡思考問題。誰知走進一看竟然還有凝雪瑾，她臉上的喜悅一下就僵住，然後變成驚恐。 　　她要馬上離開這裡……柔靈低著頭快步離開，誰知被凝雪瑾一把抓住了手臂。 　　“這不是要給他的嗎？”凝雪瑾比柔靈高了半個頭左右。她低著頭，俯視著她，無形的壓迫感壓得柔靈喘不過氣。 　　紫君末微微一怔，理解了情況，也有些慌亂。 　　“那你們聊，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凝雪瑾冷笑一聲，在紫君末反應過來之前就飛到了很遠的地方。 　　“阿瑾！”紫君末身後張開翅膀，也立刻追了上去。 　　“我不……”柔靈解釋的話落在空氣中，她低頭望著那個盒子，一滴滴眼淚掉在上麵。 　　這……紫離淵和司祭阿斯默默離開原地，他們沒想到會看到這一幕。 　　紫君末那個家夥……紫離淵此時有一種想把他抓過來揍一頓的沖動，要不是司祭阿斯攔著他，他現在就要上去把紫君末拽下來。 　　司祭阿斯嘆了口氣，看來那兩位是要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