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出來了。”紫離淵站在距離房屋子不遠的位置，向她挑眉。“都已經一整天了吧。” 　　司祭阿斯聽到外麵對話的聲音，停下鋪床的動作，向外走去。 　　“你接著收拾吧，我和他談談。”她回頭說道。 　　司祭阿斯和紫離淵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我說，好歹我女兒才十七，你就不能克製一下？” 　　“你也知道我才十七，那還給我下藥？”凝雪瑾反駁。 　　“喲，這就護上了？也是，你一向護著他。” 　　“去那邊。”凝雪瑾示意他和她一起走。 　　“瑾。”司祭阿斯眼裡有著擔心。 　　“我是她父親，你那麼擔心做什麼？”紫離淵經過他身邊，笑了笑。 　　凝雪瑾將他帶到了百級階前。 　　“聽紫君末說，你戰鬥的時候全程抱著阿顏的屍體。” 　　“是。” 　　“為什麼？不是很礙手嗎？” 　　“如果是你，你也會抱著母親的屍體戰鬥吧。”凝雪瑾看著那鮮紅的百級階，百級階沾染上的血如何清理也清理不乾凈，原本白色的臺階已經變成了血色。為了永遠記住那場戰爭，她也便沒有再讓人重修百級階。 　　“這種地方，你倒是和我一模一樣。”紫離淵嘆了口氣。 　　“為什麼？”凝雪瑾側頭看著他，“你為什麼要給我下藥？” 　　“我想讓你和司祭阿斯在一起。” 　　“可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隻要你們不結婚、不生子，我就無法安心。” 　　“是為了滿足你的惡趣味吧。”司祭阿斯和她說過，紫離淵致力於讓司祭阿斯墮落於凡塵之中，他特別想看到司祭阿斯動情的樣子。 　　“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他說：“你和他都要活下來，不是嗎？” 　　“……”凝雪瑾側頭看向他，“你知道了？” 　　“算是。” 　　她想起不滅和他們說過的話—— 　　“不論發生什麼或者出現了誰，你們一定一定一定要在一起，生個孩子最好！” 　　他這算是在明示他們吧，紫離淵也是。 　　“等你繼承生命之神的神位，或者成為十三級，你就可以復活阿顏。所以你最好好好活著，不要在什麼事情上太執著，你的命現在不止是你一個人的，你身上還有阿顏的命。” 　　凝雪瑾沉默。 　　“聽說你覺醒了神淵劍。”他說。 　　凝雪瑾右手出現了深淵帝劍，上麵的“神淵”二字已成。 　　“很好，你離十三級又近了一步。十二冥淵的自創完成了嗎？” 　　凝雪瑾點點頭，在地上小小的刻了一個“墓”字和一個“毀”字。 　　“你的第一個自創不是‘宸’字嗎？”紫離淵看到地上的兩個字，微微一愣。 　　竟然都是十三字。 　　“當年我在給你展示自創的時候我很緊張，但不是因為是宸字而緊張，而是因為我自創不是十字，隻是用了精神模擬騙過了你。”凝雪瑾說道：“我的第一個字是十三字‘墓’，給我自己做的墳墓。” 　　給我自己做的墳墓……這孩子。 　　“你的自創神位進行的如何了？” 　　“不如何，一年之內我無法成神。”她說。 　　“一年而已，你才十七，還來得及。”紫離淵說：“想好了要成為輪回之神？自創神位可不能用神靈召喚門更改。” 　　“嗯。”凝雪瑾看著手中的神淵劍。 　　其實她改主意了，她不僅想成為輪回之神。 　　——她要成為天譴之神—— 　　她不是遭受了天譴嗎？那她就成為天譴之神，去到十三級身邊，讓他知道，即便他在她身上降下天譴，她也能夠強大起來，直到擊敗他。 　　她要讓十三級遭受到天譴，由她降下的天譴。 　　收起神淵劍，她抬頭看著自己這位“父親”。 　　“我有件事要問你。” 　　“什麼？” 　　“為什麼母親那麼排斥我與你相認，為什麼她要極力隱瞞我與你之間的關係？” 　　她越想越覺得顏姬的舉動很是奇怪。按理來說，顏姬若是怕她恨她沒有盡過母親的責任，她隻要不告訴她這層母女關係就好了，可是顏姬連紫離淵都瞞著，又是為什麼？ 　　她為什麼不想讓紫離淵知道他們有個女兒？ 　　“關於這個……我也不知道你母親在想什麼。” 　　“那就從我出生開始說吧。”她說：“為什麼我出生那天，母親會重新恢復神位？” 　　“因為你是天生神靈，你出生之後，身上的神力會反哺給你的母親，所以阿顏會重新恢復神位。” 　　“是你做的吧，我的神力。” 　　“……你到底想問什麼？” 　　兩人的眼神對峙著。 　　“司祭阿斯說你快要去神界了。”凝雪瑾開口，“我們今後或許見不到了。在和你告別之前，我要問清楚你這些年到底對我做了什麼。從我出生開始、到一步一步幫助我在各種大型戰爭中獲得勝利，還有我去深淵戰場時汙染的突然暴動，以及紫君末——你為什麼剛開始同意我和紫君末在一起，現在卻又極力撮合我和司祭阿斯？這一件件事你都要講清楚！” 　　在顏姬和她說那些話之前，她雖然有偶爾懷疑紫離淵用意的時候，但仍相信他是不會害她的，很多事情她都以為是紫離淵出於父親的角度給予她的關照，所以她也就是懷疑一下便不了了之。可是顏姬臨死前那些話突然將她點醒，她這位父親絕不是為了她好才做那些事情，他一定有所目的！ 　　“阿顏死前和你說了什麼？”紫離淵危險地瞇起眼睛。 　　“她說讓我離你遠點。” 　　紫離淵聞言，突然仰天大笑。 　　“沒想到阿顏單純了一世，竟然在這種時刻如此清醒。”紫離淵止了笑，看著她。“好啊，既然你已經懷疑我的動機了，那我也沒什麼可瞞的，就都告訴你吧。” 　　他馬上就要去到神界，並不在乎她聽到這些之後會做什麼了。 　　“你不是來自冥靈大陸的吧？你來自其它位界，對嗎？” 　　凝雪瑾腦中警鈴大作，她手中神淵劍瞬間釋放，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命運之神告訴你的？” 　　“不是。”紫離淵搖頭，“隻是你太不像我和阿顏能生出來的孩子了。結合你小時候的種種表現，我猜測你不是一個隻是早熟一些的孩子。即便是再成熟，有些思維方式和經驗也不是你這個年齡就能學會的。”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嗯……九年前在封印之地，你裝昏迷的時候。當時我看到你沒死，我很驚訝。即便你再天才、血脈再強大，也不能僅憑自己的力量活下來。當時我就有些懷疑，你身上是否有什麼與其他神靈不同的地方，為什麼你出了那麼多事，卻還是活的好好的。一個人或許能大難不死，或許能一次二次三次被救。可你不一樣，你似乎從出生開始就戴上了免死令，無論經歷什麼、你身邊的人誰會死，你都會活著。不會有人有那麼強的生命力，如果有，那就一定是早已安排好的命運。所以這次當我知道你殺死了那麼多神之後，我就確定了一件事——你一定不是冥靈大陸的人，或許是從高級位麵穿越而來、或許是哪位十二級神的孩子下凡歷練，又或者……你本身就是十三級的繼承者。但不管哪一樣，你都不是我和阿顏的孩子。” 　　能從審判與裁決的手裡完好無損的活下來，除了她身份特殊外，他想不到其他的原因。 　　而就在他這次去神界的時候，他認識了一個穿越位麵重生的神，他一下就明白了凝雪瑾是如何來的。 　　“那你還裝出一副父女情深的樣子？” 　　“畢竟我看著你長大，你既然降落到阿顏身上，也就算是我的孩子。既然阿顏把你生了下來，我就不會不管你。” 　　“好。”凝雪瑾點點頭，“然後呢？你還對我做了什麼？” 　　“從你出生之前，我得知，有極少數的神靈出生之後會對母體進行‘反哺’，所以我將部分毀滅之力和光明之力混合起來，趁阿顏睡覺的時候轉移到了你的胚胎中，這樣的話，你出生之後就會有部分幾率成為天生神靈，也有會反哺母體的可能性。隻要你反哺，阿顏就可以重新回到神位，我們兩人就能一起回到神界。” 　　“可若我承受不住那神力呢？” 　　“那就再生一個，直到成功為止。” 　　凝雪瑾渾身冰冷。 　　“那你為什麼還給她精靈種子，還找上司祭阿斯來救我？” 　　“我也沒想到她會向我要精靈種子。最主要的是，我根本沒認為你成功反哺之後竟然還能活到我去救你。”紫離淵說：“阿顏實在是太在乎你，所以我給了阿顏精靈種子，想看看你能不能活下來。若你活不下來，也沒什麼，我和阿顏之後可以再生孩子。可是阿顏對你實在是太執著了，你若活不下來，她或許也會放棄自己的生命。所以我才找到司祭阿斯，讓他去救你。” 　　顏姬是她的母親，她當然會為了救她而傾盡全力。誰會像紫離淵一樣，從出生前就算計自己的孩子？ 　　“然後？” 　　“然後我就看到了你的天賦。比起阿顏那個跳脫的性子，你更適合成長為領袖，接替阿顏的位置。我從小就想成為這大陸共主，統一七族，所以我找到染鏡，讓他發動深淵族對大陸的戰爭，隻是大陸聖戰時阿顏被選舉成了大陸聖女，為了阿顏，我不得不主動認輸，放棄這個想法。但是你出生之後，我便又升起了這個想法。你的威望和形象比你母親要好得多，處理事情的方式也是。若你成為大陸聖女，你受到的擁護和信仰會比阿顏和我更多。所以，我把想要統一大陸的希望寄托在了你身上，你也果然不負眾望。” 　　“大陸聖戰竟然是你發動的？”她一直以為始作俑者是染鏡。 　　“是。” 　　“你……所以你從小就幫助我，不是為了保護我，隻是為了把我培養成為下一個大陸聖女，成為你奪取大陸政權的工具？” 　　“沒錯。我很確定你會成長為這樣的人，因為你和我一樣，都對強大的事物有著超乎尋常的渴望。統一大陸也好、超越十三級也好，你和我的目標是相同的。” 　　“在你出生前，紫君末先你一步來到了這個世界上，他的降臨意味著深淵之主即將易主。可我並不確定紫君末之後會成長為什麼樣子的人、又會帶領深淵族走到哪一步。阿顏是當時的大陸聖女，我擔心紫君末之後會傷害阿顏，本來我是要把他殺死的。沒想到這時候你出生了，並且活了下來。於是在我弟弟死的時候，我就留下了紫海封靈劍，本想著若你無法覺醒紫海封靈劍，我就把他的紫海封靈劍給你當做冥器使用，這樣你便可以吸收毀滅之力，繼承深淵之主的位置。但沒想到你直接覺醒了紫海封靈劍，一時間竟然用不上。誰知造化弄人，紫君末沒有覺醒冥器。在他去封印之地覺醒之前，我擔心他覺醒過程中出現問題，所以我還留了他一碗血，準備用那把紫海封靈劍做備選冥器供他使用。結果還真用上了。” 　　“但我還是不放心將深淵之主的位置交給他，所以我和司祭阿斯說好了要輔佐你。在封印之地的時候，雖然不知道你用什麼方法分走了毀滅之力，但其實我是有權力阻止你分走毀滅之力的。” 　　“那你為什麼還培養紫君末？” 　　“因為他愛你啊。”紫離淵笑著看她，“我允許你們相愛，也傾盡全力培養紫君末。隻有他與你相愛，他才會成為你最完美的手下。愛情是最大的武器，當我發現他愛你的時候，我就決定要讓他成為歷代毀滅之力凝聚的人形中最強大的一位。這樣，你執掌深淵就會更容易些。” 　　“……這是你對紫君末做的事，除此之外呢？你對我做了什麼？” 　　“嗯……你剛才說深淵戰場的事情？沒錯，那件事是我做的。從魔族向妖族汙染擴散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是你的計劃，於是將計就計，將那十名深淵人埋伏在深淵戰場，讓他們趁亂而出，同時讓深淵帝劍吸收你體內的冥力。我本想著在生死之際讓你加深對毀滅之力的覺醒程度。隻是沒想到都到了那種危機時刻，你竟然還沒覺醒。現在再仔細想想，你連你的第三冥器都沒使用呢，看來你真是對自己有信心。” 　　“果然是你……”凝雪瑾氣得手都開始發抖，這個混蛋，竟然會親自派深淵人追殺自己的女兒，如果她無法抵抗呢？如果她死了呢？！ 　　“我真是完完全全被你拿捏住了啊，從我還沒出生開始，直到現在，我的人生完全在按你規劃好的路線行走。你很得意吧？掌握一個人人生的感覺。” 　　“不。”紫離淵搖頭，“不是我掌握了你的人生，而是你注定會成長為這樣的人，注定會發生這些。” 　　“什麼意思？什麼叫注定會發生這些？” 　　“從紫君末沒有覺醒紫海封靈劍、從他愛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注定不會成為毀滅之神。有些事情就是注定要發生的，比如你會接受毀滅之力，比如這個大陸注定要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你身上出現的這些事與我無關，你的命運如此，你注定會變成這樣。” 　　“注定？”凝雪瑾冷笑了一下，“那麼我問你，顏姬的離開也是注定的嗎？” 　　紫離淵沉默了。找書苑 www.ｚhaoshuyuan.com 　　“既然是注定要發生的，那我就偏要打破這個‘注定’！憑什麼我的人生從一開始就被安排好了？憑什麼我的命運非要掌握在別人手裡？憑什麼你們要我說我就活、你們要我死我就死？憑什麼你們能乾預我的人生！” 　　凝雪瑾憤怒的大喊：“什麼命中注定、什麼破天譴！是誰給我安排的這種命運！十三級，是不是你！給我滾下來！！！” 　　“凝雪瑾……”看著正在崩潰邊緣的凝雪瑾，紫離淵上前幾步，想控製住她。 　　“怎麼？想阻止我？紫離淵，你最心愛的人都被這所謂的命運殺死了，你竟然不去找十三級復仇，反而在我這裡發瘋！你個懦弱的偽君子，你這麼不甘心顏姬的死，你去找十三級要人啊！你不是很厲害嗎！” 　　“不可胡言亂語！你以為十三級是那麼好對付的嗎？” 　　“不好對付又怎麼樣？”凝雪瑾睜大眼睛看著他，“你難道你不想為顏姬討個公道嗎？我告訴你，顏姬不是別人殺死的，她就是一個工具人，被十三級安排去死的工具人！你自己心裡應該很清楚才對，可你為什麼不去找十三級要回她的命？你憑什麼在這裡指責我啊——” 　　她臉上又挨了一巴掌。 　　“阿顏是工具人，但她是十三級安排給你的工具人，阿顏是因你而死的。”紫離淵揪著她的領子，把她提起來。“如果沒有你，如果你不出現，阿顏也不會成為誰的工具人！” 　　他將她推倒在地上。他說的沒錯，顏姬之所以會死，是因為她是懲罰她的工具，是她遭受到的天譴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