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赴宴(1 / 1)

水蔭鎮,水蔭郡郡府。如同元初山以一山命名二州,水蔭則是一鎮命名一郡。   能有如此地位,是因為水蔭鎮是一塊天然的道場,不僅產玉,還產天才。在元州和初州的地界一直有著“山上元初,山下水蔭”的說法。泠三水曾經在閑暇時有過一番小推算,元初兩州,五境芥玄以上的強者可能有一成都出自水蔭一地。   水蔭高家,在水蔭,一手遮天。   “高家那老爺子,八境洞虛實力”,泠三水略顯煩躁的晃動著手上的茶碗,時不時抱怨一句,“好不容易逮著個可以拚爹的機會,爹好像又不夠用”。   這已經是泠三水和洛小瀟守在天南樓的第三日了。都說那高景行最喜此樓,可整整三日,兩人連高大公子的影都沒瞧見。   洛小瀟聽著泠三水的抱怨,一言不發。其實洛小瀟的性子比泠三水急,實在是她早就心煩意亂,胸中煩悶,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收不住,提著遊櫻就去拆高家的門。   洛小瀟小口的嘬著茶,一隻手乾脆就放在泠三水的頭上,不停的揉動著。泠三水則是東瞅瞅,西看看,時不時數數桌上的紋路有幾條,期冀著高景行的出現。   “二位何不直接去高府拜謁”   這詢問聲一出,泠三水和洛小瀟瞬間背轉身形,警惕的審視著麵前的陌生少年。   這少年一身白衣,十四五歲的模樣,眉目頗為舒展。從泠三水和洛小瀟看見他的那一刻,他的嘴角始終有抹淺淺的微笑。   先開口的是那個少年,“易秋楓,算是初州人,和同伴遊歷至水蔭鎮。曾聽聞水蔭高景行公子的盛名,想著來天南樓碰碰運氣,興許能見到高公子。”   泠三水和洛小瀟都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叫易秋楓的少年如此主動。而少年言語中自然流露出的真誠,讓泠三水和洛小瀟對他放心不少。略一對視,兩人就齊聲說道:   “泠三水”   “洛小瀟”   隨即泠三水就略帶好奇的問道:“易兄怎的一眼就看出我們是在此地等高公子的?”   話剛一出口,泠三水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唉,好像這位易兄也並未說我們是在等人,我這豈不是自己暴露自己了?”   泠三水本以為易秋楓會給他解釋一番,誰料他卻忽然開懷的笑了起來,如有春風起。   “我看二位,何止一眼”   ——   “秋楓哥,你怎麼認得我們的”   “聽段叔說起過,黑白雙刀,瞧見三水兄和小瀟姑娘,就猜到了一些。”   天南樓的春水間,今日被四個新客給包了下來。其實四人管事的倒也認得,四人都在天南樓連著待了幾日,一直也就是坐在大堂靠門的地方,不知今日為何要挪去春水間。管事直覺又是那剛入江湖的雛兒,以為找到了所謂知己,便不惜散盡錢財也要給兄弟撐足場子。早個二十年管事還挺新鮮這些年輕遊俠,現在也就是一笑而過。   春水間的確費銀子,隻是風華陰的家底到底還算“殷實”,這筆銀子花得也就無關痛癢了。按泠三水的性格,他多半是會在大堂就把事情都談了,幾句話的事,何必再訂個廂房。隻是洛小瀟當時就瞪了他一眼,在他腦袋上一敲,一句漏了風聲你自個兒看著辦,泠三水立馬就叫來管事包了春水間。   廂房四人,泠三水,洛小瀟,易秋楓,還有一個跟著易秋楓的胖小子,陸柒。   “這麼說,你們是因為下山時沒帶元初山的木牌,進不了高府,所以才在天南樓守了高景行三日?”   泠三水撓了撓頭,說道:“下山匆忙,這不就忘了這事兒了嘛。”   洛小瀟一聽這話,雙眼微狹,打趣道:“喲,現在成匆忙了,當時是誰說‘走江湖是個人事,帶著塊木牌多丟人’的?”   泠三水嘿嘿一笑,也不惱,繼續道:“秋楓,你是說高景行其實根本不在天南樓?”   “啊,先前我讓陸柒探過了,天南樓倒是也有暗道暗樓,不過那些地方也就能過人儲物,吃飯還是算了。”   泠三水和洛小瀟不免嘖嘖稱奇,真是天下之大,什麼樣的奇人都有。那個叫陸柒的小子,照他自己所說,他可以通過炁感知物體內在結構,也難怪他能知曉天南樓的大致布局。   泠三水一激動,一隻手就伸出拍了拍陸柒的肩膀,向他投去贊許的眼神。   “陸小子,行啊,三水哥以後要是乾那盜富濟貧的事,一定叫上你”   陸柒比泠三水他們小了兩歲左右,整個人卻是明顯的更加稚嫩,一聽盜富濟貧,當即表示跟定泠三水了,就要給泠三水揉肩捶背。還是易秋楓咳嗽一聲,才把胖小子給支回了原位。   泠三水也不再玩笑,認真的問道:“那他高景行究竟在哪兒?”   “每次有高景行在天南樓宴請的消息,他宴請的人裡一定有一位王公子,巧合的是,天南樓有條暗道伸向王家的大院”   王家,在水蔭鎮算不得什麼大戶,靠著和高家的來往,日子一直過得不錯。比起高家,潛入王家的確要輕鬆不少。   “先別急著想怎麼潛入,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們拿什麼和高景行換柳穗餘?”   易秋楓打斷了兩人的思緒,注視著兩人的眼睛。高家與元初山劉、曹、袁三家都往來密切,他們倆元初山的身份對高家來說並不重要,唯一的可能,隻有......   “我們自己”   ——   長長的廊道,在空中蜿蜒盤旋,兩個少年站在廊道上,遠遠望著黃昏中泛著光的青瓦。當然,能看到的都是些平常人家,大戶人家的宅院又怎會讓外人輕易看見。   易秋楓沒有看過這樣的景色,很是動人。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詢問:“賭上自己的未來嗎?”   泠三水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真正賭上自己未來的,難道不是你易秋楓嗎?”他拍了拍易秋楓的肩,轉身離去。   在小山村的時候,易秋楓看得最多的是稀疏的炊煙,再往前,他就記不清了。夜色中,有一戶人家點燃了燈火,然後是第二家,第三家......   原來,這便是萬家燈火。   ——   采荷亭周圍新搭了許多的假山噴泉,還建了個戲臺子,這些都是王家小少爺王翼的要求。王家下人間常說這是為了高家那位公子爺修的,畢竟自家王翼少爺平日裡最不喜的就是看戲。水蔭鎮的人都說高景行最喜歡在天南樓待客,王家的幾位總管事卻是清楚,高家公子分明是在自家采荷亭宴請他那些朋友的。至於為何要這樣掩人耳目,他們就不清楚內情了。   這不今日,高家公子又要在“天南樓”設宴,下人們早早就開始準備。不到巳時,王翼就屏退了所有侍從,一個人下到那道暗門前,畢恭畢敬的候著。在暗門打開的那一刻,王翼的後背還是劃落了一滴汗水。   高景行一看到王翼,板著的臉頓時就喜笑顏開,撇下身後跟著的幾個人,攬過王翼的肩,笑嘻嘻道:“王翼老弟,這一日不見,我可是想死你了。”王翼露出一個極有分寸的微笑,躬身拱手行禮。高景行似是有些不悅,將王翼扶正,略帶不滿的說:“王翼,你說你,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你我兄弟相稱,哪來這麼多的禮數。”這之後,王翼才帶著高景行一行人朝上走去。   然後,當王翼推開書房門時,就見到了四個人正看向他們,眼含笑意。   王翼的額上已經滲滿了冷汗,他猛然回想起多年前的一晚,當他進入書房時,那個叫高景行的男人,正坐在書桌上,戲謔的看著他。   高景行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他推開王翼,一個人走到了最前麵,打量著眼前的這四個少年。這種驚喜的感覺,高景行已經很多年沒有體會過了。   於是他笑道:“四位,是要找人,還是殺人呢?”   霎時,一道紅色的幕簾從王翼的書房升起,將所有人籠罩其中,片片紅楓在光幕上流轉,似是紛揚而下。   泠三水咧嘴一笑,手一揮,帶鞘的陰晴直指高景行的喉嚨,“景行公子妙算,泠某的確有一人想托景行公子找找。”   “哦?”高景行笑容玩味,一股極其強橫的炁陡然從其體內爆發,險些就要沖散易秋楓布下的陣法,“不知高某這等實力,可否幫泠公子一二?”   高景行,二十五歲,已至萬象境。沒有一絲猶豫,泠三水和洛小瀟同時出手,皆是傾力一擊,對撞的一瞬,紊亂的炁充斥在整個屏障下,久久不散。   當煙霧終於散去,高景行已經收起了自己的炁,對四人笑道:“四位,不如我們飯桌上再聊?”   ——   王家的人發現,今天的這場宴會似乎有些不一樣,好像多了幾個沒見過的生人。他們隻當又是些被高景行一時興起拉來把酒言歡的江湖遊俠,麵不改色的按王翼的吩咐安排著宴會的進行。   宴會上,高景行帶來的那一撥人有說有笑,似乎絲毫沒有過剛才在王翼書房的交手。高景行聊得興起,起身走到泠三水身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手按在泠三水的肩上,一手拍拍胸脯,“泠老弟你盡管放心,高某在這水蔭鎮還算有些能耐,找個小姑娘不成問題。”   泠三水樂嗬嗬的一笑,拍掉了高景行的手,起身直視高景行,自然的把手放在了高景行的肩上,“那老弟我,可就靜候高老哥的好消息了。”   一旁的洛小瀟,端著杯茶,側身望向滿池含苞的荷花,抬手飲盡杯中熱茶。沒人注意到,少女雙眼微狹。   這一天,采荷亭上的笑聲,不曾間斷。   ——   深夜,王翼呆呆的坐在案幾前,冷汗仍是時不時的從後背冒出。他仍是不敢相信,這世上有人將手伸向高景行的肩頭,有人自始至終不曾正眼看高景行一眼。有人,敢攔路高景行。   “泠三水,洛小瀟”,王翼不斷的重復著這兩個個名字,直到雞鳴。   ——   高景行站在天南樓的廊橋上,遠望水蔭。那日你們看的,就是這樣的景象嗎?泠三水,洛小瀟,易秋楓,陸柒,這四個少年給了他太多驚喜。他原以為元初山那兩個小輩敢來高府一問便已是膽識過人,沒想到,他們敢這般瘋狂。   “明兒就把人放了吧,無需再多作姿態。”   陰影裡,一道躬身的黑影閃爍而去。   ——   水木齋的一座小樓內,南仁緩緩落下一顆黑子,微微笑道:“南某人好像終於能贏雲沁姑娘一回了。”不再有過多的言語,南仁就離開了小樓。   雲沁看著消失在門口的南仁,若有所思。   南家的公子,要回南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