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因為人不夠用,對蜀軍的統治采取的是斬首,穿插的方法,也就是把頂層的將領換成秦軍將領,又在普通士卒中穿插秦人。 成都城的守軍也是如此,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有四大軍侯,四大軍侯又分在秦人沈煉麾下。 “軍中妄議將領者,斬!” “軍中散布謠言者,斬!” “軍中與敵軍通信者,斬!” …… “發現以上罪行不揭發者,斬!” 距離大營三百步,一道道粗獷威嚴的軍令透過肅殺的氣氛傳來,上一條命令還在營中回蕩,下一條命令就又傳來了。 薑諾言遠遠地看到軍令臺前一名黑甲紅衣的魁梧方臉大漢頭戴牛皮繡蟒羽冠,手持寒鐵紋金利劍,容貌甚偉,威風凜凜地發號施令,背後還懸掛著幾個滴血的頭顱。 此人正是沈煉,接到宋建的消息後,他接受了薑諾言的安排,並用自己的一套方法穩定軍心。 而大營下麵的軍士緊閉牙關,冷汗密布,在秋風中微微顫抖,大氣不敢喘,握住利劍的手掌沁出汗水,死氣沉沉地盯著臺上的大漢。 之前有人在下麵小聲嘀咕了幾句,現在就在上麵掛著了。 “薑相到了!” 傳令兵奔跑著穿過行列的縫隙,來到大漢麵前單膝下跪,大聲說道。 沈煉皺了皺眉頭,心中不悅,他才是軍營的最高位者,這薑諾言橫插一腳乾嘛,但表麵上還是抱拳行禮:“那便請薑相上前!” 在眾軍士的側目下,身穿黑色樸素官服,腰佩鏤空玉佩,腳踏褐色革履的薑諾言緩步走上軍令臺,環顧了一眼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 “什長及以上的士卒八成都在這裡了。”沈煉低聲提醒,低垂眉目,他認為薑諾言此行起不到什麼作用,隻是來做做樣子的。 沒想到薑諾言也並不是易與之輩,雙目微閉,撇了沈煉一眼,上前一步站在他身前,開門見山地說:“此戰,關乎到成都城生死存亡,以及之後數年的安穩和平。” 既然沈煉以威嚴治軍,那他薑諾言就再加上一筆,用重賞治軍,薑諾言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繼續說道: “守住成都,則破敵安邦不過數月,失守,則蜀地陷入積年內亂。” “本相在此承諾,此戰軍功翻倍計算,若是能守住成都,更是另有重賞,無論是財富,地位,官職,隻要你們在此戰中立下了赫赫戰功,都有機會得到。” “如今成都城百姓萬眾一心,正在加固城防,願你們能和百姓軍民一心,共守成都。” 士卒們也是普通百姓出身,也有家人,朋友,薑諾言就是要讓士卒們知道,他們的家人和朋友是站在蜀侯對立麵的,從而徹底打消他們反叛的念頭。 最後,薑諾言拔高聲音,額頭青筋暴起,高舉佩劍怒喝道: “此戰,必勝!” 如同一陣風吹散烏雲,原先緊張的眾軍士心中熱血沸騰,動作也不再僵硬緊繃。 豐厚的賞賜和薑諾言激昂的話語調動了他們的情緒,眾軍士血氣上湧,情緒激動,振臂齊聲高呼:“此戰必勝!” 沈煉微微一驚,驚訝地嘴唇微張,薑諾言采用了和他截然相反的治軍方法,而且好像還挺有作用的,沈煉因此對薑諾言高看了幾分。 他接著薑諾言的話喊道:“此戰必勝,正如薑相所說,隻要能守住成都,必有重賞,現在,返回各自隊伍,將你們聽到的告訴你們手下的士卒!” “諾!” 軍士整齊的聲音回蕩在軍營中久久不散,豪氣沖天,在恩威並用的方法下,軍營算是暫時安穩了下來。 等到軍士散後,薑諾言和沈煉以及四大軍侯進入主帳議事。 沈煉坐在右上位,對著對麵的薑諾言率先說道:“薑相,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句話確實不錯,但你就不擔心糧食輜重不夠用嗎?”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輜重,而是不計一切地撐到援軍來,不然再多輜重最終也會落入叛軍之手,此事無需再議。”薑諾言目光威嚴,聲音堅定沉穩,容不得半點質疑,這是從沙場搏殺中練出來的殺氣。 “末將也同意薑相的說法。”此時宋建也是一臉凝重,再不像之前那樣懶散,拱手向沈煉建議道。 “那便依薑相的法子,”沈煉點了點頭,側過身子指向墻上懸掛著的成都城城方圖說道。 “諸位請看,成都四周地處平原,所能依靠的防線不過護城河與高墻,要想守住城墻難度極大。” “就算城內不動亂,若是敵人以大軍從四方碾壓,守住城門很依舊困難。” “而我想的方法就是,拆民宅,固城墻!” 沈煉擲地有聲地說道,下定了決心,同時補充道:“至於那些被拆了宅子的人,則編入軍中填充軍力!等到戰後再給他們補償。” 雖然辦法簡單粗暴,但在目前的處境下的確有效,四大軍侯也都點了點頭默認。 而且拆民宅防守這件事不是沈煉首創,很多場守城戰中都會用到,不光如此,大軍行進途中有時也會拆民宅,建行營。 隻是因為種種原因,最先被拆的總是最貧苦的百姓,這就導致守城戰後貧者更貧,又隻能被迫入伍或者成為富者的奴仆。 “先拆官宅,”薑諾言冷不丁地說道,“從我的宅子拆起。” “薑相,你這又是何苦,安定百姓的前提是安定官員,拆了官宅引發官員怨恨還怎麼管理百姓。”沈煉麵露不滿,還很少有人質疑他的決定,沒想到今天就遇到了兩次,還是在同一人身上。 薑諾言雙手放在自己身前的案臺上,解釋道:“先拆官宅,可以降低民憤,同時官員以身作則,更能調動百姓的情緒,使百姓為我所用。” “至於官員們,無論文武及官職大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暫且住在軍中,戰後再論功行賞。” “同時,西邊宋建的軍隊直接由我統領。” 先拆官宅沈煉還能接受,但把自己權利放給薑諾言他就徹底不能忍受了,雙拳緊握,嘴唇胡須生氣地蠕動,聲調提高了三分:“薑相,我知你在行伍中待過,但今時不同往日,還望薑相做好分內之事。” 薑諾言聞言,從袖口內的口袋掏出兵符:“秦王兵符在此,早安排我接手西邊宋建軍隊,請將軍勿要多言。” 沈煉眉頭一皺,瞪向宋建,宋建卻是無奈地點了點頭。 沒辦法,沈煉隻能妥協,但不忘對薑諾言不懷好意地說道:“薑相,守城之戰兇險,你可要小心行事啊。” “不勞煩將軍費心。”薑諾言行了行禮,和宋建一路出了營帳。 等走遠後,宋建才麵帶疑惑地問道:“薑相,你為何要摻入到戰事中,這可比剿匪危險多了。” 薑諾言嘆了口氣:“沈煉將軍雖有作戰之才,但治軍行事過於嚴苛,我統領一支軍隊,就是在其中起斡旋作用,以防沈煉將軍行事過苛導致百姓反叛。” 沈煉行事作風是典型的彪悍秦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但這裡不是秦國,若是再用要求秦人的標準要求蜀人,難免會多生事端。 宋建抱拳行禮:“薑相果然考慮周全,那接下來的日子就請薑相多多賜教了。” “你先去安排軍中事務吧,我還有其他事要做。”薑諾言麵帶愁容地點了點頭,向宋建還禮後走到追霞旁邊,騎上這匹和他共患難的駿馬朝相府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