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他倆是互為虛實(1 / 1)

貪狼涉水 熊敬慈 3157 字 2024-03-17

餘思聽著自己身側如蒼蠅一般細小的嗡嗡聲,她扭了頭問祝願:“你念什麼經呢?”   祝願麵無表情地瞅著餘思沒說話。   而剛剛與祝願拉開距離的重機則是將祝願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他偷偷瞄瞄祝願的臉色,又瞅瞅餘思探究的神情,垂下頭愉悅地抿起了雙唇。   穿過院子裡的那道活水,便是北屋廊下了。   沈牙停在了廊下,玉蘭則是提著裙子小跑著進了屋子。   祝願和餘思也停下了腳步,重機和二成子像兩個聽話的腳力一樣與祝願和餘思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畢竟這是女眷之間的事情,他們兩個大男人,哦不,他們一個和尚,一個啞巴,一個是不好乾涉,一個是無法乾涉。   祝願使勁兒伸著脖子往屋子裡麵看,沒一會兒,玉蘭扶著一個端莊又恬靜的娘子出來了。   那娘子眉俊眼細,嘴角帶喜;如漆的頭發梳的整齊,渾頭隻插一根艾玉簪子;衣帶樣式寬鬆,花樣素雅,手上捉著一條乳白的菩提串子,玉蘭扶她出來時還帶出來了一陣瓜果的香甜,任是從哪個角度看,這娘子也給人一種大善人的模樣。   祝願在打量廖家大娘子,廖家大娘子也在打量著祝願。   “你就是祝姑娘?”廖家大娘子先開口了,語氣鬆緩,聲沉氣足。   “同行給麵子叫我一聲祝管事,私底下還是叫名字的多,大娘子看得起直喚我祝願便可。”祝願笑得職業。   “外麵曬得慌,祝姑娘來裡麵坐,金蘭,沖茶湯來。”廖家大娘子吩咐著,又由玉蘭扶著轉了身。   祝願瞄餘思去了,餘思沖祝願扁了扁嘴——看來廖家大娘子做下這事兒的時候,是沒打算瞞太久的,畢竟妒女廟那邊的那位不大正常,這事兒隨時能被人戳破。   落了座,又是廖家大娘子先開的口:“那姓廖的想來是過份打擾祝姑娘了,否則祝姑娘也不會這麼快找到我這邊來。”   祝願接著笑:“我這也是無奈之舉,看樣子廖大娘子是體諒我的了。”   “我娘家姓關,叫我關娘子便好。”正座上的廖家大娘子語氣依然溫和。   祝願又瞄了餘思一眼,餘思垂著眼點著頭,不知道在思量什麼。   “先不說其它的,我想知道你們是從哪裡看出破綻來的。”關娘子也饒有興致地問祝願。   祝願略加思索道:“我姐姐是本地人,自然對廖員外熟悉的很,廖員外找上我時,我姐姐便將廖員外的事一一說給我聽了;我妹妹師從牛頭山霧山觀惠人鳳惠天師,我便也沾了些光,學了些數術之法;我爹有逢廟便齋的習慣,聽聞這裡還有一個眾澤園,我們便一並捐了功德;再加上之前我們去比仙閣買胭脂時,無意撞到了林娘子和另外一位娘子……這些事情交疊起來,我便猜了個七七八八。”   “要不就說老天有眼呢,他廖興達忙活半輩子,終於是踢上祝姑娘這塊鐵板了。”關娘子並不掩飾語氣裡的興災樂禍。   祝願接著給餘思使眼色,餘思眨眨眼,也看向了關娘子:“聽關娘子的意思,莫非廖興達的事情,廖員外也早就知道?”   “不,他不知道。”關娘子抬眼看餘思。   祝願微微扁嘴——既然如此,為何關娘子如此淡然?   金蘭指揮著兩個小丫鬟上茶點,祝願和餘思默契地虛護著茶碗,垂著頭時不時交換一個眼色。   等金蘭退去了,祝願才又重新看向了關娘子:“莫非廖員外有把柄握在關娘子手裡?為何這樣大的事情被我等看破,關娘子並無慌亂之色?”   “沒有。”關娘子又道。   祝願挑挑眉峰,接著問:“那就是廖員外不敢奈關娘子何了?”   “不是。”關娘子又搖頭。   祝願扭頭看餘思去了,餘思壓壓眉頭也開口:“我看是關娘子有了應對之法了吧?廖員外在外麵的一舉一動關娘子悉數知曉,更是知道我妹妹會找上門來,所以關娘子既不怕我妹妹訛關娘子,也不怕廖員外對帳?”   關娘子先是點了點頭,可又搖了搖頭,她這般反應,倒教祝願和餘思更為疑惑了。   隻見她撚著手裡的菩提串子慢悠悠地開了口:“我並沒有應對之法,我隻是聽了法能大師的一番話,悟了。”   祝願和餘思不由坐直了身子,臉上也露出了三分驚恐——悟了?悟了又去搞自己的二叔?這法能大師給關娘子傳的是什麼法?   關娘子接著道:“法能大師說世間為何多苦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因不識自我;廖興發不敢認清自己生不了兒子的事實,又去作踐許多良家婦人,實數作下了不少罪孽;先前我也因為不能為他廖家傳宗接代而憤恨苦惱,不能求得安心之法。   法能大師又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與他終究是夫妻一場,他執念如此之深,我便為他廖家生一個兒子,將他解脫出來,也將那些無辜的婦人解脫出來,使得我與廖家的這段緣法有個了結。   法能大師又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為他廖興發斬去心中之魔,生下孩兒之後便誠心皈依,也算是給我之前受的那些罪一個交待。”   餘思和祝願怔得結結實實的,好像座上的關娘子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魔神。   屋外廊下傳來了重機的一聲咳嗽,祝願瞬間回過了神來,她結結巴巴地問關娘子:“哦哦哦,那那那……廖員外若是問起來關娘子要如何回話?廖興達若是發起瘋來,關娘子又要如何應對?”   關娘子不慌不忙,隻繼續撚著手裡的珠子道:“餘姑娘既是本地人,想來知道廖家兄弟是一胞雙胎吧?”   餘思被點名,她忙拉回了思緒回了一句:“啊,我不知道!”   關娘子輕輕嘆息道:“法能大師說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別人隻知道我那二叔有瘋癲之癥,卻不知道我夫君更是有諸多難言之隱,我琢磨來、琢磨去,敢情他們兩個這病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為虛實的。”   祝願此時有一種自己在霧山觀聽經的錯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