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已經取來了銅印,她將銅印遞給了侯桂紈,侯桂紈立刻又將銅印塞到了祝願懷裡。 “這……”祝願還是要推脫一下的。 侯桂紈嘆了口氣道:“我光看許管事的臉色,也知道他將我們移交給妹妹你了。” “呃……嗬嗬……”祝願隻能苦笑了。 “我把素麵給屋子裡的小師父端過去?”奶娘問了一聲。 “有勞侯大娘了。”祝願忙回應著。 看祝願神色還有些猶豫,侯桂紈給祝願夾了一筷子菜道:“我第一眼看妹妹便知道妹妹是個信得過、又有本事的!妹妹以為小婦人魯莽呀?我以前有幸見過少師府的人呢!他們主動要銅印,我都沒給的。” “嘶——”祝願有點兒誠惶誠恐了。 侯桂紈又給祝願添著湯水道:“我爹總說我做事沖動,將來侯家一定會敗在我手上,可結果呢?他千挑萬選的人是個白眼兒狼,而我因沖動辦過的事兒,沒一件兒是搞砸了的!我奶娘和慧海師父也說,我的每次沖動,都是老天爺在親手推我,聽天命才能萬事順利,逢兇化吉啊!” “嘖——說真的,我親爹和我親上司都不敢這麼信任我……”祝願半開著玩笑。 “我已處在絕境之中了,若妹妹不是上天派來救我的那個人,那我就無話可說了。”侯桂紈沖祝願笑的苦澀。 祝願瞧著侯桂紈那認真的樣子,她感覺侯家的事兒可能比自己想的還要棘手,可眼下她銅印也收了,由不得她退縮了。 “吃飯!先吃飯!長夜漫漫,一會兒溫壺酒,慢慢說與我聽。” “哎,聽妹妹的!” 祝願表了態,侯桂紈瞬間又開朗起來了。 二成子與重機向來睡的早,等他們都休息下了,祝願才又披了衣裳往院子裡來。 侯桂紈屋子裡的燈亮著,祝願看到了侯大娘換驅蚊香囊的剪影,她輕手輕腳往對麵去,窗子邊上侯大娘的剪影轉過了頭來。 “祝管事?請裡麵來喝熱酒。”侯大娘輕聲道。 祝願跨了門檻往裡麵去,侯大娘笑著迎了她一回,等她往帳子深處去了,才將門掩好了。 月白的帳子下,阿裡虎正蹲在那裡剝荔枝吃。 祝願扶著桌角看著阿裡虎吃荔枝,她突然覺得重機便有些像這荔枝,明明香味不濃,果肉也清淡,可偏偏就是有一種欲擒故縱、請君入甕的誘力。 “是藏雲莊的人給的,不知道妹妹愛不愛吃,小婦人總要把當季最新鮮的果子給擺上來。”侯桂紈一麵說著,一麵掌燈去了。 “侯姐姐,不用,這屋子一盞燈就夠了,太亮了未免會惹人注目。”祝願忙提醒著。 “妹妹說的是。”侯桂紈很是乖順的樣子。 祝願往桌邊坐了,她瞧著散著頭發的侯桂紈,這才有了她也是個弱女子的真實感。 侯桂紈將荔枝往祝願那邊推了推,祝願伸手拾了一隻低頭剝皮。 “妹妹可聽過濟陽侯家?”侯桂紈問。 “聽過,不過沒有接過侯家的單子,像侯家這樣富甲一方的人家,裡裡外外的事情,都有專人管事吧。”祝願的心思還在荔枝上麵。 “嗯……在外人看來是這樣兒的;那妹妹可知道我的夫家,裴家?”侯桂紈又問。 剔了核兒,祝願將荔枝肉送進了嘴裡:“濟陽城的裴家嘛……莫是裴參軍家?” “是他家。”侯桂紈說完垂下了眼簾。 她將酒壺放在了蓮花燭臺上,一旁的侯大娘也溫著羊肉,時不時看看侯桂紈的臉色,並不插話。 祝願在腦子裡搜羅著關於裴家的信息,她一麵思索著一麵道:“我好像在哪裡的文書上看過一眼,說裴參軍家有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叫……叫……” “裴東玉。”侯桂紈提示著。 “嗯,是這個名字,原來侯姐姐和他竟成了一家,那……在濟陽城的百姓們看來,這也算得上是一段佳話吧!”祝願不敢把話兒說重了,若裴侯兩家這門親事真是“佳話”,侯桂紈這個時候就不會坐在這裡了。 “在外人看來,是這樣兒的。”侯桂紈有些失神了。 祝願多看了侯桂紈一會兒,瞧著她臉上確實是帶了幾分落寞,她才有些不確定地問:“莫非侯姐姐與那裴東玉是流水無情落花有意?” 侯桂紈猛地扭頭看祝願,似是聽到了一句極有意思的天方夜譚一般,抿起雙唇笑了。 “妹妹覺得是?”侯桂紈笑著問。 “我覺得不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祝願挑眉,回答的肯定。 “為何?”侯桂紈又笑。 祝願回味著嘴裡的荔枝的香味,她又拾了一個剝了起來。 侯桂紈還在看祝願,祝願嘆了口氣道:“若傳聞是真的,那裴東玉玉樹臨風、英俊瀟灑,侯姐姐應該喜歡他才是;可侯姐姐若是被他迷得團團轉,他隻消哄著侯姐姐,侯家便是他作主了,他無須與侯姐姐動乾戈,侯姐姐和奶娘都被逼的尋車馬行的人幫忙了,那侯姐姐與裴公子的感情,應該不怎麼樣。” 這個時候,一直在帳下默默吃荔枝的阿裡虎抬頭看向了祝願:“那裴東玉我也見過了,乍一看是長得挺好看,可也隻能乍一看,不能看第二眼。” “哦?為何?”祝願扭了身子去看阿裡虎了。 到驛站這大半天了,這還是阿裡虎第一次開口說話,祝願當然感覺新奇。 阿裡虎沒立刻回答祝願,她先看向了侯大娘與侯桂紈,侯大娘看穿了阿裡虎的心思,她笑盈盈地道:“娘子與那裴東玉不過是因著老爺的意思才成的親,娘子與那裴東玉並無半分情份,你想到什麼便說什麼,祝管事是來幫娘子的,她知道的越多,越能想到好的對策。” 祝願接著看阿裡虎——這倒教祝願意外的很,在她的印象裡,沒有完全歸順朝廷的寨子裡的人大多囂張跋扈,可阿裡虎卻出奇的恭順。 她的口音並沒有那麼重,雖說一聽還是能聽出她不是中原人來;她的官話也並非侯桂紈形容的那樣不好,祝願想著阿裡虎不愛說話可能是因為她比較照顧別人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