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蠱醫舊事(1 / 1)

田村長不信沈香引能成功,但他是真想贖罪解脫。   萬分之一的機會也賭了。   古雲實握緊田村長的手,安慰說:“這件事也不能全怪您……但您可以相信沈姐姐一次,她真不是一般人。”   田村長抬起眼看站在遠處的沈香引,眼神中依舊是深深的懷疑。   “在開始之前,我要先把村長的位子,傳給阿金……”   鶴沖天看向站得離他們有些遠的沈香引。   她站在一棵雲杉樹下,抬著頭吸煙,眼神空洞盯著被風吹動的樹冠。   煙霧散不掉,聚攏著她,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疏遠。   不知道在想什麼,心事重重的。   她把煙頭丟在地上,腳尖擰滅,垂著腦袋走過來。   四目相對,鶴沖天先撇開了眼神。   沈香引沒停留,說:“走吧,去拉他們上來,第一個先拉彭老,他上來了,下麵人才安全。”   ……   阿金一直有意無意的盯著彭老看。   沈香引幾人走了幾個小時沒有再回來,也不知道出去沒有。   彭老在刻竹子,阿金問他:“您在刻什麼?”   彭老腦袋沒有動,抬了抬眼皮,語氣不善:“刻字,這下麵度日如年,我總得有個消遣才能熬下去。”   阿金被嗆得無話再講。   又過了會兒,彭老低聲向身邊幾人說:“我…上個廁所。”   阿金抬頭瞥了一眼,看到彭老把一根竹簡塞進袖口裡。   老吳和光棍老人離得近,自然而然去攙扶他,架著他走。   老吳說:“那幾個年輕人先前叮囑了今天先不要去甬道裡上,我們去另一邊。”   彭老否決:“他們如果能出去早出去了,上到另一邊臭要臭死,就去甬道。”   老吳和光棍老人也沒有繼續和他犟。   沈香引他們前一次回來的時候也說了,中間的水道不通,他們要找別的路。   阿金百無聊賴,用包裹食物的絲綢仔細擦著他的獵槍。   忽然,上方的井洞放下來一根繩子,繩子綁了很多結,大圈小圈,還拴著一塊布頭,布頭上寫了字。   阿金拆下布頭看:先把彭老第一個套進來,如圖。   下麵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簡筆畫,是古雲實的手筆。   算是繩結的使用說明,哪裡綁手,哪裡套腿,哪裡拴著腰……   阿金快速看了一眼,畫得醜是醜,挺好理解的。   洞裡剩下的三個老人炸了鍋。   “這繩子…是救我們出去的?”   “那幾個年輕人成功了!?”   古爺爺最激動,“是不是我孫子出去後回來救我們了?!”   阿金朝他們比了一個“噓”的手勢,瞥了一眼甬道裡,“想順利出去的話,一會兒都別說話,也不要攔著我做任何事。”   話落音沒多久,甬道裡三人出來。   老吳問:“你們剛才吵什麼呢?”   剛說完,還沒看清楚落下來的繩索,阿金就沖了過去。   “救援來了,彭老第一個上去!”不由分說,阿金強壯高大,一下就把彭老從另外兩人手中搶了過來,扛在肩膀上。   老吳瞪大了眼睛,說話聲音也高了幾度,喜溢眉梢道:“哎呦!這不是做夢吧!”   彭老被突如其來的變故襲得發懵,折騰著,斷肢亂踢,兩隻手推阿金:“我不上去!放我下來!”   阿金並不搭他的話,快速把彭老兩條斷肢塞進繩圈裡,而後捉著他兩隻手穿過綁手的繩圈,一把收緊。   旁邊幾個人見彭老折騰的厲害,對阿金說:“你動作輕一點!彭老的骨頭可經不起你這麼折騰!”   彭老一邊咳嗽一邊掙紮,“我不出去!放開我!”   話說完,阿金也綁好了,拉了拉上方的繩子,繩子另一邊收到信號,立刻拉著彭老上去。   古爺爺看著繩子越來越高,立刻去撿起自己采藥的簍子,臉上頗有滿麵春風的意思:“我孫子還是很有本事的!”   阿金不屑:“還不是要靠另外兩位……”   古爺爺不惱,繼續得意道:“那也是我孫子帶回來的朋友!”   ……   沈香引手裡又點了煙,坐在一邊休息,看鶴沖天和古雲實拉人上來。   鶴沖天時不時回頭看她一眼。   沈香引自從說要幫忙解報時蠱後就好像抽離了,抽離了當前的環境,沒了靈魂一般,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她是害怕失敗,擔負人命?   還是害怕自己不能解救晃水村的人?   “沈香引,現代醫術發達,你如果失敗,我可以聯係國外最先進的寄生蟲專家……”   他沒說完,沈香引眉頭擰在一起出聲打斷了他:“和那沒關係。”   她是想起來百年前的那個隱世的蠱醫。   當時哥哥的接風宴過去沒多久,又要出發帶商隊去西南。   她貪玩,偷跑著跟著哥哥一路到蜀州,被發現後,哥哥沒辦法,隻好帶她一起。   商隊在西南大山駐紮,請的當地向導因為招惹了九梳蠻的人橫死屍骨無存。   他們被困在霧瘴遮蔽滿是蛇蟲鼠蟻的深山苗寨,一麵還要麵對九梳蠻的挑釁報復。   九梳蠻的人來村子裡鬧事,哥哥帶的人多,有洋槍,損失不算太嚴重。   但是自此村子怪事連連。   那是她第一次直麵血淋淋的死亡,也真正見識到九梳密蠱的恐怖。   哥哥要送沈香引回家的前一天夜裡,她發了癔癥。   半夜癡癡的往深山裡走,是著了九梳密蠱的害。   怎麼都控製不住自己的雙腿,邊哭邊笑朝山裡越走越深。   向一路走向幽暗的死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天晚上月兒亮,所以當她看到山峭上白如月的身影時,印象很深刻。   一襲白衣的年輕蠱醫,長著她見過最悲天憫人的臉。   他沒有頭發,沒有眉毛,整個人泛著和月色一樣的柔光。   蠱醫縱步到她麵前,問她哭什麼。   聲音好似天籟,溫暖而慈悲。   她說不出話。   蠱醫結著手印,輕點在沈香引的額頂,她的雙腿立刻又聽使喚了。   那天,蠱醫幫她解了蠱,又說有緣,隨她回了寨子。   像救世主一般的降臨。   蠱醫看到寨子裡被九梳蠻迫害的人,替所有人解了蠱不說,還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說出去走走,再回來,白衣染血。   猖獗已久惑亂一方的九梳蠻竟就如此輕易的銷聲匿跡,整個寨子的人都消失不見。   所有人都說蠱醫為民除害功不可沒,他不邀功,也不說做了什麼,隻淺淺的回以淡然溫和。   對於這件事,沈香引一直有些惝恍,她總覺得,蠱醫和風細雨,不該做這麼殘忍的事。   盡管她知道,九梳蠻是禍害,留著隻會害更多人,但她就是無法把那張慈悲的臉和消失的九梳蠻聯係在一起。   蠱醫對所有人都親切,上到到七八十的老人,下到牙牙學語的孩童,對他來說都一樣。   他能和任何人侃侃而談,和寨子裡的人聊蠱術,聊醫術,和也能跟哥哥聊茶道,聊商道。   但他隻和沈香引一個人提起他自己的事。   沈香引一直懷疑,自己會長生,也是和他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