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被單下是一張蒼老的、被病痛折磨得扭曲變了形的臉，臉上的皺紋和如霜的白須都永遠定格在了生命停息的那一刻，乾枯的皮膚緊貼著骨頭，使得整個臉部的輪廓看起來更像是一具骷髏…… 　　人們常說某人會死得很安祥，其實生命停息的那一刻無論怎樣都會有些痛楚，想要做到真正的安祥是不可能的，更多的都是像吳大方的七太公這樣，對死亡的降臨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甘而要和它抗爭一下，因此臉上或多或少都會留下一些猙獰恐怖的表情，而不是所謂的安祥…… 　　見到老人的表情，不單賀飛，其他人也都是吃了一驚，心裡幾乎同時驟然緊了一下，唯有始終蒙著眼睛不敢看遺體的陳怕怕反倒沒受到什麼影響。 　　“我的七太公啊，你怎麼就去了啊，我來得太晚了，都沒能給您送終，嗚啊啊啊……”吳大方則大放悲音，嚎啕大哭了起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男人一般都是不哭的，最多流下兩行熱淚。男人如果大放悲音，那聲音是相當難聽的。特別是在這寂靜而又冷清的夜裡聽到一個大男人的哭聲，那不僅是難聽，而且是令人毛骨悚然了…… 　　吳大方的哭聲令幾個大男人都耷拉著腦袋，麵容悲痛，情緒低沉，鼻子酸澀，甚至也想哭出來。陳怕怕更是直接咧開嘴就哭了起來。 　　謝恩勃然大怒道：“陳怕怕你哭個啥？不許哭！” 　　“我……我這不是受了老吳影響嘛……”陳怕怕的鼻孔一翕一張道。 　　“老吳可以哭，你不許哭。”謝恩放緩了一點語氣道，大概他也知道這火發的有點莫名其妙。 　　“行了行了，恩子你就別鬼喊鬼叫了，臭小子你也快點乾活吧！”周不笑一揮手道。 　　謝恩便閉了嘴，吳大方號了幾聲後也沒有再號，更多的關注點還是在賀飛的剪刀上，同時不忘了提醒賀飛：“臭小子小心點，別讓我七太公破了相……” 　　“這……到底該怎麼弄啊？”賀飛終於打算乾活了，然而給死者剃頭，他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根本就不知道該怎樣操作，隻好拿眼睛望著周不笑、張有忌等人。 　　“理發師怎麼做的，你也怎麼做唄。”謝恩不假思索道。 　　“本來正規的做法，是要用一把剃刀，將死者的頭發全部剃下來，也就是推個光頭，不過你手中的這把剪刀肯定沒法剃光頭，還是剪到哪算哪吧。”張有忌道。 　　“那我就開剪了！”賀飛說著，努力平穩住心緒，開始在老人的頭上剪了起來——他是努力想剪光頭，但剪刀的功效是可想而知的，因此他最終也隻是將老人剪成了一個“癩痢頭”，斑斑駁駁，怪異無比。 　　“臭小子，你看你把我七太公的頭發剪成什麼了？”吳大方怒氣沖沖道。 　　“飛哥，你這番操作應該稱作‘鬼剃頭’。”謝恩笑道。 　　“鬼剃頭？嘻嘻嘻……”陳怕怕也被逗笑了。 　　“我想起來了，其實隻須在頭頂上象征性地剪三把就行了。”周不笑道。 　　“不笑，拜托你早說嘛。”賀飛嘆息道。 　　“算了，還是進入下一個環節，洗屍吧，老吳你說呢？”周不笑轉頭看著吳大方道。 　　吳大方明白，剛才賀飛剪發的時候他沒有及時阻止，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當下嘴撇了撇，算是同意了周不笑的建議。 　　於是周不笑又安排道：“恩子和陳怕怕去燒一鍋熱水，有忌去櫃子裡找一套壽衣出來！” 　　“我去燒水吧，他們兩個怕連柴禾都燒不燃，燒這種燃柴灶可不是誰都能行的！”吳大方道。 　　當下吳大方便去廚房燒水，張有忌則去找壽衣。 　　然而遍顧屋中，根本找不出一件象樣的衣物，所有的衣物都臟兮兮散發著惡臭和黴味以及老鼠屎、蜘蛛屎的味道堆在角落裡，可能多年都沒洗過了。 　　張有忌掩嘴捂鼻，連碰都不敢碰一下。 　　“有忌，老人家的壽衣一般都保存得比較好，你應該到櫃子裡去找。”周不笑提示道。 　　張有忌便將目光轉向了靠近堂屋一側的墻壁間擺放的那個黑漆漆的滿是灰塵蛛網的高大立櫃，隻見那立櫃的外表雕刻著一些古怪的花紋，看不出是什麼年代製作的——估計年代應該比吳大方七太公的年紀更老，也許還是個傳了幾代的“傳家寶”呢。 　　張有忌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拉開了立櫃…… 　　立櫃裡麵果然有一套衣服，黑漆漆的，質料很厚、很沉重，掛在一根木桿上。 　　因為櫃子裡光線暗，看得並不真切。張有忌籲了一口氣道：“不笑，你說的沒錯，這裡是有一套衣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ｍ ” 　　“那你趕快把衣服取下來呀。”周不笑道。 　　張有忌遲疑不動。 　　賀飛笑道：“有忌看來又忌諱上了，還是我來吧。” 　　賀飛說著，伸手便去拽那衣服…… 　　“吱——”不料衣服裡傳來一聲尖叫，掉出來一個毛乎乎的東西，正砸在賀飛腳上，接著很快從開著的房門逃了出去。 　　“什麼鬼東西？”賀飛駭得胸口突突狂跳，臉色慘白如紙，手中的衣服也掉落在地…… 　　其他的人也都嚇了一跳，還算周不笑眼尖，早看清了那是什麼東西，忙嗤道：“不是什麼‘鬼東西’，就是一隻老鼠而已！” 　　“飛哥，你今天一驚一炸已經兩次了，這已經超過陳怕怕了呢。”謝恩笑道。 　　“就是，飛哥你別再吹牛是賀大膽了，你和我是半斤八兩……”陳怕怕也傻笑。 　　“我和你半斤八兩？你什麼東西？”賀飛氣沖鬥牛道。 　　“行了，還是看看衣服吧。”周不笑道。 　　眾人便都將目光落到了那衣服上，隻見那衣服的外麵是大黑色，裡子卻是大紅，領子高而圓，質料極為僵硬。當衣服掀起時，黑、紅兩種反差極大的顏色突兀映入人的眼簾，給人以一種極為沉重、壓抑的感覺…… 　　“這是壽服？怎麼感覺怪怪的？”謝恩納悶道。 　　“這應該就是壽服，麵子為青色的，也就是黑色，裡子則是大紅……”周不笑解釋道。 　　這時吳大方已經燒好了熱水，並找來了一個木盆，將木盆放在了床前，然後將燒好的熱水倒進了木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