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寧婆婆的回憶(2)(1 / 1)

黑碗 草木月 3329 字 2024-03-17

開完會後,大家回家的腳步也是急匆匆的,看著那些熟悉的麵孔,一想到幾天之後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了,我心中便生出了一絲悲傷。   回到家之後,娘喊著我和爹趕快收拾東西,還說可以先去離這不是太遠的小姨家呆幾天,然後再決定到哪去。我去幫娘的忙一起收拾,爹卻是不知道在想什麼,收拾的慢吞吞的。   過一會娘看出來爹的心不在焉,停止正在疊的衣服,沒好氣的問爹:“英她爹,你是怎麼了,不趕緊收拾還等什麼了?”   爹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在想我要不要留下來。”   “啥?”娘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你沒聽誌明說留下的人可能和碗同歸於盡,你懂什麼是同歸於盡吧,那就是徹底的死了啊!你要是死了,留我娘倆怎麼辦?”   “可是誌明也說如果沒有人幫他,別說我自己,就是咱們三個結局也是一死,我寧願用我的命換你們倆活著。”爹的聲音也提高了起來,眼神變得更加堅定。   娘眼中泛起淚光,聲音有些顫抖的說:“我不要,村裡那麼多人,肯定能湊夠八個人,我不要你去送命。”   “其他人的命也是命啊。”爹猛地站起來走了幾步又說道:“更何況誌明需要的是心甘情願去的人,全村能有幾個這樣的人。如果湊不夠這八個人,全村的人都有可能被殺。我既不願意看到你們死,也不願意看到村裡這些親朋好友死。”   “可是我……”娘的話還沒說完,爹就走過去抱住了她,摸了摸她的背,說道:“就讓我去吧,讓我和你們一起走我會一輩子心不安的。更何況誌明說的是有可能同歸於盡,又不是肯定,說不定最後我還活著,到時候還能去找你們。”   娘沒有再說話了,隻是在爹的懷中哭了起來。我看到爹的眼睛也紅了,眼淚逐漸溢滿整個眼眶,他一眨眼,豆大的淚珠順著臉流下。我不知道我為什麼突然看的這麼仔細,但是我感覺到心裡一陣酸痛,我摸了摸我的臉,上麵也全是眼淚。這時爹轉過頭看向我,喊了一句:“英子!”我再也忍不住了,撲到爹娘的身上大哭了起來。   哭完之後,娘一句話沒說就去做午飯去了。爹和我繼續收拾著東西,我收拾的時候偷偷瞄了一眼爹,發現他的眉頭比剛才舒展多了。   爹發現了我在偷看他,笑了笑對我說:“英子,爹不在你和你娘的身邊的時候,你就是小大人了,一定要照顧好你娘啊。你娘要是不高興了,你一定要在她身邊好好陪著她。”   我點了點頭,低低的“嗯”了一聲。   收拾了兩天才發現原來家裡的東西有這麼多,娘都不知道要帶走哪些,因為她都想帶走,可是家裡的牛車根本拉不了太多東西。爹說把那些重要的拿著,不重要的帶走也沒用。娘隻好挑了又挑,最後挑出來的東西還是把牛車放滿了。   這兩天有幾個關係好的鄰居走之前都來我們家告別,大家很默契的沒有說下次再見,也沒有討論誰要留在村子裡,隻是簡單的告別和簡單的擁抱。每次目送完他們的離去之後,我們就默默進家繼續收拾東西。   第三天,我和娘也要啟程了。爹把我和娘送出了村。到了村口,他抱了抱我們兩個,然後對娘說:“你們先在你妹妹家住著,如果這裡的事解決了我還活著或者這幾天沒有湊夠人,那我就去找你們,到時候無論生死,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如果……如果我遭遇不幸,那你們一定要好好活著,把我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說著說著,爹哽咽了起來,剩下的話也說不下去了,娘的眼淚也是在一直流,她緊緊拉著爹的手不放開。   爹又看向我對我說:“英子,爹之前和你說過的話一定要記住,照顧好你娘和你。”說完,爹就從娘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然後一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一手又輕輕擦去娘的眼淚,輕聲說:“我走了。”然後轉身離去。   我想大聲喊爹回來,但是娘止住了我,她淚眼婆娑的看著爹的背影,沒有說一句話。直到徹底看不到爹的背影,娘才趕著車向前方走去。   到了小姨家的時候,天已經很黑了。小姨還很詫異我們兩個的到來,但是她沒有多問,隻是趕快收拾出屋子給我和娘休息。等我和娘都躺在床上的時候,小姨才進我們屋問我們發生了什麼,娘起身和小姨說這些天發生的事,我在她們聊天聲中漸漸睡去。   剛在小姨家沒呆幾天,娘就四處打聽福祿村的事。最終有一天,娘從一個賣貨郎那裡聽到福祿村全被火燒了,燒了好幾天,而且神奇的是福祿村被燒的什麼也不剩,但離村子不遠的地方都沒有被波及,仿佛這火燒完村子就立即熄滅了。   娘聽後,一下子暈了過去,我和小姨輪流守了幾天她才醒來。娘一醒就要去福祿村找爹,都被我們攔了下來。小姨看娘快要瘋了的樣子,才決定替我們去看一眼福祿村。等她回來之後,我們才知道現在的村子除了火燒過的痕跡,其他的什麼也沒有了,無論是房屋還是其他的,都被燒的精光。   這次娘聽過之後好多了,雖然臉色還是很蒼白,但是不再哭鬧了。小姨還裝了一罐子福祿村的土,上麵還能看到有火燒過的黑色碎渣。娘把那罐土小心的收著,無論去哪裡都要帶著。   後來再過一段時間,我和娘決定離開這裡,去找一個新的地方生活。然後我們找了一個比較喜歡的地方,開了一個小店,就這樣過了好多年,日子雖然是平平淡淡的,但是我們兩個都感到很幸福。   但是有一天,不知道怎麼回事,那罐土突然不見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不知道被誰拿走了,娘一直懊悔把那罐土放在窗臺上。後來找了很長時間隻是在路邊找到了罐子,裡麵的土卻消失不見了。娘很崩潰,她認為那土裡麵會有爹的一部分,一直以來放在身邊就當時爹在陪著我們。現在土沒了,就好像爹消失了,不再陪著我們了。   慢慢的,娘身體開始不好了起來,生病的時候嘴裡還一直念叨著那罐土,當醫生告訴我娘的病越來越重是因為沒有求生欲的時候,我決定把店關了,帶著娘回小姨家。但是小姨早已嫁到了另一個人,去到了另一個村子。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她家。小姨看到娘那樣也嚇了一跳,天天幫著照顧娘,而我們母女,就暫時定居到了這個村子。   然後我就開始找以前是福祿村的地方,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荒廢的村落也不少,我一直沒有找到福祿村的遺址。再過幾年,娘最終還是沒有熬住,在一個寒冷的冬夜,她帶著對爹的思念離開了人世。   娘臨走之前最念念不忘的就是那罐土,她以前就想帶著那罐土進棺材。我在她臨終前再三保證一定再給她找到一罐土,她才安詳的離去。後來,我隻要一有時間就去找福祿村,去找遍每一片土地。漸漸的,我認識了很多地方很多人,也找到了我的另一半。   即使我結婚後,也沒有停止我的腳步,幸運的是,我的丈夫很支持我,甚至他也會陪著我一起去找。後來,在我們去找尋福祿村的路上,我的丈夫為了救我而死。自那之後我就很少出門了,也不愛和人交流了,也是在那段時間,我才真正理解了娘當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