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淩江玥他們得到了一間單獨的病房休息。 醫生在給她做檢查,扒著眼皮看來看去,她也適應得很好,乖乖的並不說話。 莊捷就在邊上嘮叨:“這節目組真是有夠衰的,連著兩次都遇上事兒。我也是沒想到,來接個人,還把自己給鎖這兒了。” “對不起,”淩江玥輕聲說,仰著頭做檢查也不忘道歉,“我不知道導演告訴了你們,我以為明天我就可以自己回去了。” 淩江聿給了莊捷一個冷冰冰的眼神,他連忙說:“我不是怪你,我們當哥哥的,你有事肯定得來啊,江聿哥聽到消息急得不行,直升機上多了一個人都沒心情趕走。” 但多餘的那個人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看檢查結束,適時遞過去一盒甜點,對著淩江玥笑得一臉親和:“吃點甜的,心情會好點。” 她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兩秒,接過去說了聲謝謝。 淩江聿沒空管俞璋獻殷勤的事,等著從醫生嘴裡知道檢查結果。 “確實是像次聲波損害的癥狀,看起來不嚴重,但會不會有短期的後遺癥還不確定,隨時可能會出現食欲不振,平衡感不好,情緒低落這些表現,好好休息一晚上,短時間不要隨便挪動,最好有專門的設備做個深入檢查才能確保真正的安全。”醫生說。 那運機器過來就勢在必行了,淩江聿立馬給人打電話,還讓莊捷給家裡報平安。 俞璋本來饒有趣味地看著淩江聿這情緒波動很大的一麵,西裝口袋裡的手機卻震動起來,震得腿酥麻。 他拿出手機站起來,還很紳士地對著淩江玥打個招呼,才走出去接電話。 三個男人都在打電話,淩江玥垂著腦袋吃著盒子蛋糕,挖蛋糕的動作慢吞吞的,耳朵尖動一動,精確找到遠處俞璋的聲音。 走廊裡此時空曠得很,俞璋的說話聲帶著回音,二重奏似的,很容易聽出他語氣裡的漫不經心和調笑,那是和他刻意營造出來的表象截然不同的態度。 “暫時回不去了,嗯,在一個據說方圓百裡都沒有一家星級酒店的偏遠山區。” “蛋糕?又不是在會所,想太多。給了淩江聿的妹妹。” “什麼真假千金?淩江念隻是養女而已,連假都算不上。隻要淩江聿腦子沒壞,就知道流著淩家血的人才是值得投資的那個。” “血緣關係才是最密不可分的,即使她是個蠢貨草包……” 這句話中途加入了腳步聲,緊接著是水龍頭放水的聲音,沖淡了說話聲。 直到他洗完手,伴隨著紙張擦手的細微響動,俞璋高高在上的談笑聲音的震動才再次清晰明朗起來。 “……更何況還有愧疚,淩江聿就這一個弱點,試試又怎麼樣。” “江玥。”淩江聿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他打完了電話,醫療設備隨後就能送過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問清楚今天這件事的細節,好掌握事態的發展,盡快把她帶回家。但是扭頭卻看見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挖著盒子蛋糕卻不吃,臉上心不在焉的。 於是其他的事都被往後排,他現在隻擔心她的情緒。 她被找回來不久,對家人和生活環境都不是很熟悉,就算害怕可能也不會表達出來,剛才向他尋求安慰恐怕已經是唯一親近的行為了。 “怎麼不吃?”他嗓音盡可能地放緩和,“是不是不好吃?我已經讓人去最近的商店買熱食了,想吃什麼?” 淩江玥的注意力回到他身上,抬頭的弧度並不大,垂著眼,微抿著唇角說:“還可以。但是,我有點想吃雪糕。” 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兩個字幾乎被咽在喉嚨裡,似乎是不好意思。 淩江聿本來對她半夜想吃雪糕的這個想法有點奇怪,但一看她那樣子,立馬就同意了:“我讓人買了送過來。現在不是夏天,這裡賣冰淇淋的商店可能不多,你要多等一會兒。” “好。謝謝哥哥。” 淩江聿為這簡單的稱呼展顏,一直緊繃著的臉色變得溫柔,手掌撫摸了下她的長發。 “對哥哥不用說謝謝,這些都是我該為你做的。” 莊捷在後麵抖雞皮疙瘩。對他來說,看一個習慣不做表情的人釋放溫柔,就跟看中風偏癱的人跳霹靂舞一樣讓他渾身不適。 病房的門被推動一下,發出輕微的“嘎吱——”。 出去打電話的俞璋回來了。 他邁步進來時,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同樣是經過幾個小時奔波,熬了半夜的人,他的心情和表情卻維持得比另外兩個人好多了,身上時刻在散發著一種“我是這裡唯一的好人是你唯一的歸屬”的知心大哥哥氣質。 從麵相上來看就是一個很容易讓人放下心防的人。 比如現在,他進來第一眼就是觀察盒子蛋糕被吃了多少,然後微笑著說:“五分鐘都不能讓你多吃一口,看來這次的藍莓味甜點買錯了,不過正好,下次買的時候就能剔除藍莓味的選項了。” 是調侃自己的語氣,並不惹人煩,甚至還挺讓人有想交談的欲望。 淩江玥不好意思地笑笑,臨時吃了口挖起來的一勺蛋糕,舌尖一卷,舔走唇邊的一點藍莓果醬。 接著證明自己似的,把盒子往前麵遞了下,像專門給他看,希冀著一句表揚。 “其實很好吃的,很甜。隻是我現在不怎麼吃得下。” 俞璋無視淩江聿難看的表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泰然自若坐在她身邊,看著她的眼睛輕笑說:“那下次給你買的時候,藍莓味還能被納入考慮範圍。我家裡沒有妹妹,很久不給女孩兒買甜品了,沒買錯就好。現在感覺怎麼樣?聽那個藺警官的意思,今天的事嚇到你了。” “還好,”她瞄了眼俞璋的臉,對上他溫和的笑容,吞吞吐吐又問,“你對所有女生都這麼好嗎?” “嗯?當然不是。”俞璋還愣了下,笑容真誠一點。 “我和江聿還有莊捷,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朋友,他們的妹妹對我來說也是妹妹,照顧你是應該的。” “那你應該關心過很多次淩江念。”她脫口而出。 這是她第一次在別人麵前表現出對家裡那個取代了她十年的養女的介意,淩江聿的眉頭緊皺,呼吸都放輕了,想要打斷他們的對話。 不過俞璋的回應更快一步,仿佛答案早就在心裡。 “那確實也算妹妹,但是你們不一樣的,江玥,這很明顯。” 明顯什麼,他沒有說出來,但是那雙眼真情實感地看著她,後麵的內容呼之欲出,讓她覺得一定是自己期待的那個答案——她才是淩家的女兒,才應該享受所有人的關心照顧。淩江念不過是個養女,真有眼光的人不會把魚目當珍珠。 淩江玥幾乎要沉醉在那雙眼睛裡。 可心裡卻冷漠地給俞璋打上標簽:真是一個表裡不一的人。 真想看看他裝起了勁兒,被自己的軀體反應欺騙到的那天,會怎麼看待自己的所作所為,恐懼還是厭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