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天後。 一個白色的身影在死寂的荒原上艱難地挪動著。每隔幾十米,張星語都要停下來喘上一陣。 他的背上背著唐雲曦,胸前抱著顧雨瑤。唐雲曦和顧雨瑤昏迷了。這是嚴重缺氧造成的結果。在這片死寂的荒原上,沒有一絲風,沒有一滴水,動物植物更是不見蹤跡。除了被燒成黑色琉璃的大地,這裡什麼都沒有。 雖然二女都是修士,在沒有水和食物的情況靠吸納元氣也可以長期生存。可是,偏偏這個世界連一絲空氣都沒有。不到十天,二女就先後暈倒。 他的臉頰蒼白得猶如剛從墳堆裡爬出來的僵屍,厚厚的嘴唇仿佛沙漠裡乾涸的河床,但那雙深陷在眼眶中的眸子卻依然清晰明亮。 “我會帶你們活著離開!”他對自己說。 再次向前走了幾十米,他就再也走不動了。他抬頭望了望前方無盡的墨色荒原。他想: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他彎腰將顧雨瑤輕輕地放下,然後又小心翼翼地把唐雲曦從背上放下來。做完這兩個動作,他感覺自己已經沒有了一絲力氣。他大口大口的喘著,雖然沒有喘出一口氣來,但他還是這樣喘著。仿佛隻要喘著,他那空蕩蕩的肺部就會產生空氣一般。 歇了一會,他才召出火龍,一劍割在自己的手腕上。手腕慢慢滲出了泛著金光的鮮紅的血液。他將手腕伸到唐雲曦的唇邊。等那滴金紅的血液流入唐雲曦泛白的嘴唇,他才小心翼翼地將手腕伸到一旁的顧雨瑤唇邊。 “我會帶著你們一起走,哪怕耗盡最後一滴鮮血。”他對自己說。 鮮血滴入了顧雨瑤的口中。張星語滿意地點點頭。這次喂血,沒有一點浪費。 喂完血,他才一屁股坐在地上。 歇了一會,他將手掌搭在了二女的後背。 造化決開啟,一個漩渦瞬間在丹田產生。與此同時,神海中央,神液化作淡淡的霧氣,爭先恐後般沒入了半開的地門。 伸手試了試二女的鼻息。二女氣息平穩,看樣子又可以支撐一天。張星語將唐雲曦背到背上,然後彎腰抱起顧雨瑤。又該出發了,出發。 與此同時,一支十來人的隊伍也在這片墨黑的荒原上慢慢前行。居中的是一女子,年歲雖長,卻生得楚楚動人,顧盼生姿。這女子正是百花仙宮的宮主唐嫣然。一個白衣女子攙扶著唐嫣然走在她的身側。這個白衣女子正是唐嫣然的貼身侍女阿柔。 在她倆身後,跟著一個廋弱的女孩。女孩的臉上覆蓋著一塊巴掌大小的朱紅胎記,將她的小臉變得奇醜無比。這個女孩正是阿醜,一個夢想著去外麵看看的女孩。 阿醜的背上背著幾個巨大的氣袋,腰間掛著一串串沉重的水袋。她一邊走,一邊托起百花宮主拖地的長裙。遠遠望去,就如一個紮滿氣球的布條在隨風飄動。 隊伍走出一段距離,侍女阿柔就喊停了隊伍。阿柔先是取出一塊潔白的毛毯,鋪在一塊平整的黑地上,然後才扶著百花宮主輕輕坐下。待到百花宮主坐下,她又從阿醜地腰間取過一個水袋,將水輕輕的灑在一塊潔白的毛巾上。 百花宮主看了看遠處的無際荒原,然後又扭頭瞧了瞧正在忙碌的阿柔身上。她的目光從阿柔的身上略過,最後停在一旁的那張醜陋的小臉上。 她失神的望著這張醜臉,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悲傷。阿柔捧著濕毛巾靜靜地侍立在一旁。她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等著,等著宮主發飆。自打自己記事起,宮主每一次見到阿醜都會發愣。發完楞後就是發火。她不清楚,為什麼宮主會那麼討厭阿醜。難道長得醜就真不招人待見嗎?她很慶幸自己有一張俏臉,同時又為擁有一張醜臉的阿醜感到深深的同情。 百花宮主愣愣地看著阿醜。過了半晌,她才將目光移開。她伸手接過阿柔遞來的濕毛巾輕輕地潤了潤自己的額頭和臉頰,然後輕聲問道:“阿柔,距離我們上次到達的地方還有多遠?” “不遠了。最多三天就能到。”阿柔接過毛巾答道。 百花夫人點點頭,然後輕輕地吩咐道:“繼續出發。” ...... 距離百花夫人十公裡外,一大隊黑衣黑甲的衛兵簇擁著一個青年正在緩緩前行。青年頭戴金冠,身披蟒袍,一雙鷹眼銳利如刀。他的手掌上托著一頭獵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尖喙利爪,羽毛似火。蟒袍青年的身後跟著一個身材高瘦的華服青年。華服青年的腰間掛著一隻氣袋。他一邊走一邊向蟒袍青年哀求:“哥,咱們歇會吧。這一路上可把我累死了。” “不行!”蟒袍青年的回答乾凈利落。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哥,我的親哥。這該死的地方啥都沒有,咱們不如早些回去吧!”華服青年抱怨道。 “不行!”蟒袍青年依舊是這兩字。 華服青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哥。我走不動了。我不走了。要走你們走吧,大不了我死在這裡。” 蟒袍青年扭頭看了華服青年一眼,然後麵無表情的繼續往前走。 “刷刷,刷刷。” 隊伍邁著整齊的步子繼續前進。 眼看著隊伍即將走遠,華服青年忙不迭地爬起身來,一邊追一邊喊:“哥,等等我,你等等我。” ...... 向前,向前,一直向前。 前方,一定會有水,前方一定會有風,前方一定會有空氣。 心中揣著這個執著的信念,張星語便一直機械地向前挪動著腳步。雖然,他已經看不清前麵的路,雖然他已經感覺不到周身的痛。 突然,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他一個趔趄倒差點倒在地上。他甩了甩頭,努力睜開已經模糊的雙眼。片刻後,他的心臟驟然停止,一雙黑眸猛地瞪大。 有人!這裡有人! 此時此刻,在他的腳下,靜靜地躺著一根大腿骨。骨頭色澤光潤,表麵還殘留著一排清晰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