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靈珊在一陣刺痛中醒來。 她發現自己的腳踝被樹枝纏繞著,整個人倒吊在一根巨樹的枝杈上。 不知這巨樹有多高,她的身下是深不見底的漆黑。 環顧四周,還有許多同她一樣的人倒吊在空中,或許有些已經不能稱之為“人”。 一陣陰風吹過,離她的頭頂很近的地方晃蕩來了一張臉。 “啊——”她瞳孔緊縮,剛想放聲尖叫,卻發現聲音像是堵在了喉嚨中。 那張臉已經風乾,臉皮耷拉下來,像乾癟的破鼓,血肉俱已流失,空洞洞的眼窩處,爬出幾隻黑色的小蟲。 “嗬嗬……”她張嘴想大喊,但從嘴裡也鉆出了幾隻黑色的小蟲,從她的嘴唇,爬上她的鼻梁,進入她的眼睛。 淚水從眼眶中滑落,還未來得及乾涸,她的臉已經被密密匝匝的黑色蟲子爬滿。 “童靈珊,童靈珊!” 遠處傳來一個男子急促的呼喊聲。 她緩慢地睜開眼睛,一個神色蒼白,五官清秀中帶著陰鬱的麵容浮現在眼前。 “方…師兄?” “這些都是幻境,你不要害怕,深呼吸,想想現實中發生的事情。” 方之信聲音柔和。 她努力讓自己忽略掉身上的那些蟲子,想起了阿娘,她最喜歡吃水晶糕,每次她春假回去,阿娘就會采摘清晨猶帶著露水的桃花,給她做桃花味道的水晶糕。 “阿娘……”童靈珊閉目,淚水汩汩地從眼角滑落。 方之信猶豫了一下,雙手微微顫抖,將她攬在了懷中。 童靈珊的淚珠砸落在他的手臂上,他像被燙到似的,哆嗦了一下。 “都是幻境,幻境……閉上眼睛,睡一覺就好了。” 他喃喃道,定定地注視著那張令他夢寐不已的容顏,少女純真的臉龐猶如空穀中的幽蘭,散發著迫人心神的馨香,勾引起他心底最深層的沖動。 他的指節顫動,蒼白的臉龐中浮起了異樣的潮紅,終究是克製住了那股沖動,稍稍平復了一些心神,仍是不舍地看著她,眼眸裡藏著無限的溫柔。 “不要浪費時間了!我們離復活魔神的殘魂,就差一步了!” 陰冷的聲音從他的腦海裡傳來。 他這才戀戀不舍地放下他的夢中人,將眼底裡的情緒收好,走向正前方的巨樹。 那巨樹的樹乾竟同幽冥城的城墻一般寬,一眼看不見盡頭,人立於其下,如蚍蜉般渺小。 樹根盤根錯節,整個山穀下皆是交錯纏繞的根莖,浮現在地表的部分,如冰山一角。 樹乾上纏繞著無數血紅的藤蔓,根管裡流動著的,皆是從歿神嶺捕獲的生物身上榨取的精血。 藤蔓還在從樹底下源源不斷的生長,像催命的惡鬼,從外界無度地索取能量。 一些藤蔓隱秘地從地底向童靈珊的方向逼近。 方之信有所察覺,眼神陰狠,隨手一揮劍,狂嘯的劍氣奔湧而來,擊破碎石無數,藤蔓如驚弓之鳥,畏畏縮縮地退下了。 那劍氣快近到童靈珊的身周時戛然而止,這種控製力已經達到了恐怖的程度。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頭頂上傳來少年低沉又綿長誦經聲。 方之信冷哼,隨意抬指一揮,不屑道:“不自量力。” 隻見密密匝匝的藤蔓似得到了什麼準許,瘋狂地向一個方向蜂擁而去。 韓越倒吊在枝椏上,身形隨風搖晃,很快被藤蔓包裹,吞沒。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但那誦經聲還在持續,聲音逐漸微弱,仍綿長不歇。 方之信隻覺如流蠅在耳邊嗡嗡,難以驅趕,煩不勝煩,不由得心浮氣躁,狂躁道: “虞清他們走到哪裡了,不是說已經打開地宮入口了嗎?” 那陰冷的聲音回到:“若不是你非要將這小姑娘擄走,橫生事端,這會兒他們早就應該到地宮裡了。” 方之信心生煩躁:“那通道裡到處都是暗門機關,一不留神就會喪命,童靈珊修為又不夠,萬一沒人看顧……” 那聲音冷笑:“成大事者怎可耽於兒女情長,你別忘了你家上上下下百餘人口的命債……” 方之信想到親人慘死的畫麵,胸口情緒激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花了半天才平復,惡狠狠道: “不用你一直提示我,我隱忍多時,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雪恨……” 他神情猙獰,眼眸紅的似能滴出血:“上天既然給了我機會,我必將這天下一手掌控,將仇人掘地三尺,鞭屍其祖祖輩輩!” “你知道就好,虞清已經被我設置的陣法引過來了,把握好機會。” 那聲音冷道,隨機便消失於虛空,再無動靜。 頭頂上的誦經聲還未止歇,聲音悠遠,回響在山穀中,一路飄飄蕩蕩,傳進了困在密林陣法中虞清的耳朵裡。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紛飛劍雨中,虞清的身形略略頓住。 她遠遠眺望聲音傳來的位置——歿神嶺的東南域。 據說那裡有一處無比詭譎的河穀,午夜十分,總有兵戈鐵馬的轟鳴之聲傳來,傳說是魔神領著陰兵開路。 密林裡淒厲的控訴聲還在持續,電光火石間,一個想法躍然於腦海中。 “你們如何斷定我不是魔尊?我也未必確信你們真是魔尊曾經率領的親兵,你們也無身形,甚至不敢現身與我相見,有何資格以魔尊親兵自居?” 虞清聲音傲然,長劍格擋無數襲擊的枝葉,衣衫破碎,仍麵不改色,隱隱有一種傲視群雄的氣勢。 那老者的聲音蒼涼:“我們已在此苦守了魔尊數千年!身形早就湮滅在歲月中,唯留幾縷孤魂!” 虞清劍指河穀的方向,眸光銳利,睥睨眾生: “是或不是,我們便到那傳聞之中的魔神領兵之處,一探究竟!”
30、巨樹山穀(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