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把長沙讓出去?”老儒目瞪口呆地望著自著自己族兄兼師兄。 老儒用古怪地眼神打量對方,他現在有理由懷疑,自己族兄可能投敵了! “縱使真把長沙給他們又如何!沐氏把握得住?”來自族兄的反問,讓老儒頓時了然:“驅虎吞狼,我等坐山觀虎鬥!可萬一他們真贏了又該如何是好?” “我且問你,他們兵甲如何?” 老儒回道:“兵甲淩厲,可謂鋒芒畢露。” “清賊亦是如此,二者相撞必是針尖對麥芒,縱使一方贏了必然也是慘勝,介時部堂大人早已召集好大軍橫列嶽州城外,區區一夥殘軍覆手可滅之!”徐行之輕揮羽扇,頗有一番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之感。 “兄長妙計安瀟湘,小弟自愧不如,隻是不知要小弟做何事?”思來想去老儒覺得計策很不錯,可與自己有什麼關係,為何要特地喚來自己仔細交代一遍。 “此計若想成,可少不了你。”徐行之的話,令老儒更加不解,什麼叫少不了他。 他一個小小幕僚,又不是什麼部堂那等重要人物,別說少一個他,就算少十個、百個也絲毫不影響大事。 “來人,把部堂大人的親筆信拿來。”徐行之喚來一侍女,接過侍女手中的信件神情凝重地吐出字眼:“此乃部堂大人親手所寫給沐氏的密信,你乃我族弟又是我師弟,知你聰慧過人兼有名士風骨,部堂大人常常在我麵前稱贊你忠貞不二,風骨奇佳好比本朝海剛峰,有堅韌不屈之意誌……” “拿著這封信,你就是部堂大人親點密使,兩廣官員見你如見部堂大人親臨,此信就交於你了。” “真的?”老儒不可置信地叫出聲。 老儒徐鑲在瀟湘可謂人盡皆知,名氣比起其兄徐行之更高,不過卻不是什麼好名氣。 三歲初學文,可到五歲方識字,六歲方誦三字經,十三方做詩——路有一隻鵝,羽白雙翅寬,拔其亮白羽,肥翅入我獨。 後考童生十載不中,意習武,奈何臂力堪堪擒鵝,彎弓不開,舞槍三息而力竭,乃從商,險被賣,見諸事不可方又習文…… 說來,那隻鵝還是當地一孤寡隱士所豢養的寄情之物。 一詩出而萬古皆長夜,徐鑲自此出了名——惡名。 加上他往後諸般事跡,坊間皆以論其事為樂。 據說他當時還很得意,唯獨有一點不好,倒不是他不好,是他老師不好了,聽說自己徒弟實際後羞愧難當,自此發誓再也不教書了。 “你還信不過為兄?” “自然相信。” 老儒回想往事諸般,若真算起來,自己被如此重視還是在自己出生的時候,那時父親滿心歡喜以為他日後定會光宗耀祖,將老徐家發揚光大。 “難道我方才所言之事並非真事,還是我說的不在理?” 不等徐行之多言,老儒立馬挺直腰桿迫不及待地喊道:“自然當真,甚是有理!小弟的風骨,瀟湘皆知!” “部堂大人果然是慧眼識英雄,能得我兄弟二人輔佐,一如劉昭烈得臥龍鳳雛也!” “族兄,你說我所言是否極其在理?” 徐行之實在不願多言,隻好點點頭。 對於自己這個族弟,他再了解不過了。 說他一句誌大才疏,那都算是在誇獎。 這些年來,他沒把家產敗完,那完全是因為自己監督得當。 為此他沒少費功夫,先是造勢給他硬生生造出來幾分虛名,結果他還當了真,整日裡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姿態,我整個部堂幕府之中,沒有人看他順眼。 想起上回,本想給他爭取個差事,也好,借死了立住腳跟,卻沒想到他卻打著部堂大人的名號,弄出個為敵籌糧的荒唐事來。 想當年,若不是他父親死活落在自己家門口,堵著門非要敲著他幫襯一把,自己是根本不願意搭理他。 早知如今,當初就不應該心軟。 “我就說嘛,兄長你曾與我說過,有誌不在年高,想來果真如此,正所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是也……” 眼見自己這個族弟囂張地就快把腳丫踹到玉皇大帝嘴裡了,徐行之連忙催促他出行。 “瀟湘存亡在伱一人之身,且速速前去吧。” 一通吹捧之後,好不容易將其哄走,徐行之隻覺得口乾舌燥,連忙端起茶杯狂飲。 “呼~好好去做你的人質吧,可千萬莫要再回來煩我了。” 老儒出了府衙,一路疾馳回了自己家宅子,一進門就急喚下人收拾行李:“快快快,快些收拾行李,你老爺我要發達了。” 下人不知事由,但見自家老爺催促,一個個忙不迭地動起手來,沒一會兒就收拾好了行李。 而接過行李後,老儒連片刻都不願再等,直接帶著幾個侍從拍馬出城。 路上有何騰蛟府中幕僚見其急切,與旁人嘲笑道:“也不知這三愚居士又接了什麼令,外頭兵荒馬亂的,當下出城怕不是急著找死去?” “他不急誰急?今世已然如此之差,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說不定到了下麵,閻王爺看他今世倒黴又愚蠢,大筆一揮讓他轉世成人改改運也並非不可能,你瞧他可高興了……” 直到一路出了長沙城,老儒才將速度放慢。 回首望了眼長沙城,老儒臉上激動地神情一收。 “老爺,怎麼不走了?”侍從不解,明明方才自家老爺還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 “急什麼?要知道你老爺我這輩子向來不著急,文不中便學武,武不通便從商,諸事不通再從文。”老儒說著笑了笑:“習文不成,可我自此知曉文人相輕,所謂文無第一,若非名士即為凡夫;武無第二,若非將帥即為小卒;商人逐利,世上無不可出賣之物,亦無不可哄抬之物,操作得當,一顆老鼠屎亦可賣出萬金天價,隻是這顆老鼠屎名頭夠大。” 侍從不解,老儒卻也沒想解釋。 隻是在心中他自己明白,他就如同那顆名頭夠大的老鼠屎,雖比不得徐行之那種天生聰慧的金子,卻靠著長期造勢,名頭穩壓其一頭。 當年他央求老父去求徐行之,隨後一改往日囂張無度的氣焰老實讀書,進而借著徐行之天才的名頭,打造了一個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故事。 他從來都不蠢,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資質比讀書比不過徐行之等人,但誰規定隻有讀書才能出名,既然讀書比不過,那就另避蹊徑。 這些年來,他靠著響亮的名頭獲益匪淺。 “坐山觀虎鬥?看兩隻虎也未免太小家子氣了,要看就看三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