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繁花開。 雲南第一槍炮廠在經歷兩個月的緊張建設周期後,順利投入生產。 對昆明城的百姓而言,這是一座古怪的作坊。 一條人工挖掘的河流從作坊中間流過,一個個奇怪的水車將水引進高大有頂但又四麵通風的寬闊房子裡。 裡麵放置著一個奇怪的機器,長長的機器上麵鋪著一條黑帶。 那是一種不斷重復回旋,由皮革和鐵結合製成的被稱做“傳送帶”的古怪玩意。 據傳,沐二爺給它賜了一個名字叫——“流水線”。 在流水線的傳送帶上麵是各種用於組裝槍械的零件,經過水流的驅動,傳送帶帶著零件往下傳送,而流水線上的工人不再是單打獨鬥。 沐二爺頗具開創性的創造了,一種名叫“生產流水線模式”的全新乾活方式。 工人們隻需要經過簡單地培訓後,學會繁雜組裝工序中的一種之後,便可以輕易上手,幾天就可以成為一個熟練工。 聽說沐二爺還很謙虛,非說“生產流水線模式”不是他所創,而是一個名叫亨利·福特的西洋人所創。 他太謙虛了,西洋人都是些神神叨叨的神棍,哪裡有這個聰明勁。 不信,你在昆明的大街去逛逛,要不了小半響,保準有一個穿黑色長袍金發碧眼的西洋人神神秘秘的湊過來。用手在身上古怪地上下左右點四下,然後雙手握緊胸前的十字吊墜神神叨叨地念一句“阿門”。 如遇此人,請立馬快速的離開,不要回頭,千萬不要回頭。 否則…… “阿門,小兄弟我看你根骨上等、資質極佳,我有天主三法,習之可成聖人,可有興趣入教……唉,別走啊,我還沒說完……沒禮貌。”傳教格外不順利,艾伯特有些沮喪。 明明自己是按照沐所教的話說的,怎麼還是不行。 難道說,自己的口音真有那麼奇怪嗎? 他不信,自言自語地說了一段話:“食食物者為俊傑……” 貌似是有些奇怪。 可惡! 他不遠萬裡的歷經艱辛來到傳言中,流淌著奶和蜜……咳,遍地黃金的神秘東方國度。 正打算一展宏圖,在此建立新教區成為大主教,讓看不起自己的那些家夥瞧瞧誰才是被上帝眷顧之人。 尤其是那該死的約翰,要是以後我入主羅馬當上了教皇。 一定要將他施以絕罰! 正當他的內心逐漸朝撒旦靠攏時,一個清脆的聲音呼喚了他,將他從地域邊緣拉了回來。 那是一個身材瘦弱,頭上紮著小辮的小女孩。 女孩原本是一個被家人拋棄的棄兒,靠著乞討以及與野狗搶食為生。 目前為止,這是他唯一一個信徒。 但…… “艾伯特牧師,徐副廠長又帶著那個病人來了。”女孩穿著一身平常百姓的衣服,脖子上空空如也,那裡原本應該掛著十字架的。 “翠,你又沒戴十字架。” “哎呀,一忙起來就忘了,都怪那家夥,總是生病。”女孩推脫著,作為雲南第一槍炮廠心理谘詢室的特聘牧師的助手,她的機智讓艾伯特的工作壓力減少了許多。 見女孩又是用同樣的理由來糊弄自己,艾伯特想起了沐和他說過的話“在這裡,不要問他們為什麼不信神,而是要問神給他們帶來了什麼?” 一切就如這句話,比起信奉主,翠更信奉給她發放薪水的沐。 女孩總是能準確記起沐和她所說過的話,卻連聖經開頭的第一句都記不清,唉~傳教好難啊! “艾伯特牧師怎麼了,再不走徐副廠長可就等著急了,那病人鬧好幾次,說什麼也不肯再上流水線,得您出馬才行了。” “唉~”艾伯特在女孩不解中,唉聲嘆氣地往槍炮廠的方向走去。 “古怪的人。”女孩嘟囔一聲,小跑幾步跟了上去。 她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她一直記得艾伯特給的那個饅頭。 為了報答恩情,當了信徒。 隻不過,有一件事她一直想不通——主到底是誰啊? “翠,你的聖經帶了嗎?”艾伯特回頭問道。 聖經? 女孩想了想,才想起那本滿是怪異文字的怪書。 隻是,那怪書貌似被自己拿去墊桌腳了…… 雲南第一槍炮廠心理谘詢室,說是谘詢室,其實是按照艾伯特的要求所搭建的一個簡易教堂。 隻不過這個教堂此時,可沒有什麼神靈棲息之所該有的神聖與寧靜。 一個男人暴躁的聲音從裡頭傳出:“我不要上流水線,我不要待在這個鬼地方,要麼放了我,要麼你們殺了我吧,給個痛快吧!求求你了……” 艾伯特剛走到門口就聽到了裡頭的哭聲,他有些奇怪,明明自己還沒有進門,對方怎麼就開始懺悔了。 “艾伯特你可來了,哎呦,他就交給你了,廠裡忙老夫就不多待了,止步止步,不用送~”徐夫子三步並兩步走,那模樣急得像是家裡著了火。 艾伯特收回愣在半空的手,對方的決絕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咳咳~”為了掩飾尷尬,他故意咳嗽兩下,卻成功吸引了身後看戲的女孩:“艾伯特牧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你生病了?” “咳,沒有,隻是嗓子疼。”何止嗓子疼,一想到接下會發生的事,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已經在冒煙了。 一進門,隻見一個身形枯槁不修邊幅的男人,一動不動的癱倒在地板上。 “孫可望先生?”艾伯特試探地問了一下。 孫可望聞言回過頭,麵黃肌瘦的模樣讓人懷疑一陣風就能吹倒他。 要是大西軍的老將來此當麵見他,怕也是認不出此人是誰了。 當初那個豪氣萬丈,縱橫西南的孫可望已經徹底消失在世界上了。 留下來的,隻是一個毫無生機的臭皮囊。 每天四個時辰不間斷的工作已經讓他疲於應付了,因為自己需要償還在曲靖被他一把火燒了的房子和銀子,導致每天需要多乾兩個時辰的活,還得日夜顛倒。 倒黴的是,那混帳的線長和當保安的李定國關係很好,總是給他特別照顧。 他的工序是所有流水線中流動速度最快的,他又沒長四隻手。 偏偏,不知怎麼,自己像是中了邪……按照艾伯特牧師的說法,自己是中了惡魔的詛咒。 每天的規定活不乾完,自己就睡不著。 更讓他絕望的是,總是自己想自裁也辦不到,到哪一步時,身體就不聽使喚了。 日夜摧殘下,他想哭。 孫可望很後悔,如果給他一次機會,他絕對終身不踏入雲南半步。 這裡絕對是牧師所說的地獄!而沐天澤就是撒旦,不!撒旦也沒他可怕! “艾伯特牧師,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