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國公府。 當代黔國公沐天波正在偏廳會見賓客。 來者俱是些昆明當地有名的士紳。 沐天波與他們相談甚歡,自打去年沙定洲之亂被收繳了兵權後,他這個雲南明麵上的最高官員,實則還比不上來訪的士紳。 至少,他們不用擔心在自己住的房子裡被趕出去。 一想來就可惡,自己堂堂大明黔國公,住在自己的黔國公府裡還得給人交租金。 “國公爺,徐老剛才所說的事,您看?”一肥頭大耳的錦衣中年胖子,滿臉堆笑地喚了一聲,將沐天波從自我想象中拉了回來。 “咳咳,諸位與我都是老相識了,徐老更是與我黔國公府交情頗深,隻是……”沐天波打著官話,那些士紳一看他不見兔子不撒鷹,拿出了一個精致的錦盒。 打開一看,裡麵竟是一個色澤飽滿,通體翠綠無瑕疵的翡翠手鐲。 “聽聞老夫人壽誕將至,我等特此獻上此物,還請國公爺笑納。”沐天波笑了笑卻未動手,那人見此也不多言,拿起手鐲將盒子一掀,盒子竟是內有玄機。 那是一張張擺放整齊的地契,田地、商鋪應有盡有,價值不菲。 “國公爺,你說我們在雲南待得好好的,乾嘛要去摻和大山外麵的事,說句不該說的,雲南易守難攻遠有南詔、近有大理,把山門一關,我們必然唯您馬首是瞻。”中年胖子說著,笑著把錦盒推向了沐天波。 沐天波卻沒有接,隻是嘆息一聲:“你們也知道,當下府裡我說話可不算數。” “長兄為大,二爺還能不聽您的,您且放寬心,這都是些小禮,等到老夫人壽誕之時,我等自有大禮送上。”中年胖子一說,旁邊的幾人也立馬附和。 “噔噔噔~”沐天波敲敲桌子,響聲扣動著眾人的心。 許久,隻聽到一句夾雜著幽幽嘆息的話:“長者不可辭,我且與二弟商量商量。” 眾人聞聲,神情鬆了下來。 一時之間,雙方有說有笑,好不融洽。 就在此時,一陣吵鬧聲傳來,打破了美好的畫麵。 “出什麼事了?”隨著沐天波的問話,一個下人慌忙跑了過來。 “國公爺,大事不好了,銀子、銀子不值錢了!” 在座之人聞言,頓時坐不住了,連忙追問:“什麼叫銀子不值錢,快說!” “糧價、布價、鹽價、鐵價、所有的東西都在瘋漲,早上二兩銀子還能買一石米,現在二兩銀子隻能買小半石糙米了。”下人的話讓眾人大驚,他們這些日子趁著大明錢莊瘋狂擴張,銀價高企,便把大量的糧草、布匹能所有能賣的貨物,都賣出去換成了大量的銀子。 同時大明錢莊開出的天價存款利息,吸引了許多人把銀子存到了大明錢莊裡吃利息。 現在物價暴漲,同樣的銀子能買的東西變少了,那銀子可不就不值錢了嘛。 “房價呢?”有人顫顫巍巍地問了這句話。 “現在誰還買房啊,全都拿錢買糧食去了。”下人的回答讓眾人心徹底沉入了穀底。 因為沐天澤大力搞拆遷補償,許多人沒了住房,城中房價大漲。 他們借著和黔國公府的關係,大量從錢莊借債購買商鋪地皮,想借此發財。 沒想到,他們不僅白白折騰了一番,還虧了個底朝天。 “我的銀子啊!”年齡最大的那位徐老,唔呼一聲,倒地不起,頓時使得場麵亂作一團。。 好在,這位徐老是出了名的命硬,隻是暈了過去。 眾人再也顧不得什麼勸說不要打仗了,慌忙告退回家去了。 昆明亂了。 銀價暴跌,市麵上的米行、布行遭到惶恐的百姓瘋搶。 一人出三兩銀子,另一人就出四兩銀子,如此抬價哄搶下去,才過中午,一石陳米的價格就超過了十兩白銀,並且這個數字還在往上瘋漲。 銀價的暴跌,讓大明錢莊的那點利息完全不夠看了。 於是大明錢莊的門前,排滿了前來取錢的人,將整條街擠得水泄不通。 所有人都想早一點取回錢,甚至寧願損失一部分,也要取出來。 外界亂了,黔國公府卻一片寧靜。 沐天波端著錦盒走到了花園,他是來找沐天澤的。 “二弟,我已按你吩咐的將那幾個冥頑不化的家夥哄過去了。” “那就好,總有人想困守一地,寧願守著金山坐看我等敗亡,也不願意拿出錢來,先是遼東失陷,後是京師淪陷,再是南京舉城皆降,教訓還不夠多嗎?”沐天澤坐在一個躺椅上曬太陽,自言自語似的念叨著:“大哥,他們都可以降,大不了轉身投了清軍,富貴依舊,可你我不行,我們的位置太高了,蒙元入主中原時,大宋那些投降的王公皇親可沒討著好。” 沐天波沒有反駁,隻是把錦盒遞給了沐天澤。 “好大的手筆,不過……”沐天澤拿出手鐲瞧了瞧,至於地契他看都沒看一眼就隨手丟棄了錦盒,任憑一張張地契隨風飄散:“現在這些紙就隻是張廢紙。” 他不需要這些地契,很快,這些地契上的東西都會通過正規的買賣方式到他手裡。 隻不過,那時候這些地契就不值得他出高價了。 “二弟,這樣是否太狠了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沐天波有些猶豫,盡管這次他配合了自家二弟。 但…… 沐天波向來不是個果斷的人,說他優柔寡斷恐怕有點過分了,但也是難成大器。 之前的他,橫掃環宇的心氣是沒有的,割據一方的膽子則是大大的有。 當初南京小朝廷來找他要糧時,他可是一毛不拔。 可情況變了。 他先失兵權,又被變相軟禁。 對於一個曾在權力顛覆的人來說,這可不好受。 亂世之中,兵權為首。 兵權就是權力! 沐天澤同意隻要他願意配合自己東出,就許他領兵。 他被以為這件事怕是得費點功夫,但…… 事實證明是他想多了。 他大哥的性格,用一種詞形容的話那就是——看人正準! 為了糧草他可以不認皇帝,同樣的,為了兵權他也可以不認那些世交。 沐天波一直在暗中慫恿那些大戶賣糧和往大明錢莊存銀。 縱使沐天波也沒想到,事態會如此發展到如此地步,銀子就算再不值錢,又能貶到哪裡去,那可實打實的實的白花花的銀子。 隻有沐天澤清楚,他到底撒出去了多少白銀。 區區一個雲南,要不是他弄出一個大明錢莊框住了銀子,銀價早就暴跌了。 一切從那些士紳和百姓拿自己銀子的時候就注定了。 他沐天澤的銀子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利息?對不起,不是我付利息。 你們拿了我多少銀子,就給我連本帶息,十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