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天波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過,自從自家二弟回來後,桂林城中的事是一件接一件。 先是進城前整了一個大的,弄出來一個監國一個郡王一個伯爵,緊接著大明錢莊又弄出個債券來,這還沒完,現在又是來了個什麼——大明女子自強協會。 如今的桂林城可謂是風雨俱來,沒有半點之前那般歲月靜好的樣子了。 更讓沐天波煩心的是——他轉頭看了一眼整天追著自己走的瞿式耜,倍感無奈。 “我說瞿伯爺,如今皇明危急、生靈有倒懸之危,你身為兩廣總督不想著處理政事輔佐監國,天天跑我府上作甚?” 瞿式耜老神在在的靜坐飲茶,絲毫不受話語影響。 他倒是想管政事,可那也得有政事管呀。 眼瞅隨著槍炮廠與大明錢莊不斷擴張,廣西上上下下都被這位沐王爺的好二弟給掌控住了,就連之前不少還在堅持的官員也乾脆跳過去了。 他現在就是一個徒有兩廣總督頭銜,但實則什麼事也做不了的閑人。 至於他為何到此,也簡單——官紳鬧得太厲害了,他來避一避風頭。 沐天波自然也知曉事情的緣由,可他也是一個什麼都做不了的閑人。 原先手底下還有一個可以指望的楊畏知,可就在幾天前,楊畏知也被調走了。 他知道自己是鬥不過二弟了,外頭的事他不想管,也管不了。 隻求關起門來舒舒服服地過自己的小日子,奈何事不如願,還沒和新納的美婦人好好親熱親熱,瞿式耜此僚就賴上他了。 “我見沐王爺日子過得舒快,得來請教請教,下官這一把年紀總得想想以後的歸鄉悠閑的日子。” 沐天波無奈,瞿式耜不過五十餘歲,在官場上這個年齡那算是正當年,現在想歸鄉想太早了吧,況且他是南直隸江蘇府人,當下那個地方可還在清賊的控製下。 “唉~”沐天波無心飲茶,偏偏又趕不走瞿式耜,一時之間二人大眼瞪小眼,好是無趣。 一直到臨近午時,外頭傳來聲響,動靜還不小。 兩人放眼一瞧,竟是監國派來的傳令太監。 “著黔寧王沐天波、臨桂伯瞿式耜明日隨行……” “隨行?去哪裡?”沐天波不解的問道。 小太監搖搖頭,一臉茫然。 二人對視一眼,感覺事情不對勁,一股莫名的寒意自湧上心頭,不由得緊了緊身上的衣裳…… 第二日,桂林城的鑼鼓喧天,車駕滿街好不熱鬧,百姓們聞聲探出頭來,才發現竟是監國帶著新晉的黔寧王還有臨桂伯以及一眾官紳出行。 瞧著他們的路線,竟是前往造船廠桂林分廠。 “這些貴人們去廠裡作甚,難道他們還要搬木頭乾活不成。”有好事者笑言道。 “誰知道呢,你瞧路邊掛著什麼。”有人指著街頭掛著的大紅橫幅說道。 “我、我不識字……”好事者有些尷尬。 有識字的書生給橫幅上的字讀了出來:“歡迎監國帶領桂林官紳蒞臨我廠指導。” 廣西第一造船廠桂林分廠,是一個新建設用來專門服務於造船廠的零件製造廠。 所以廠裡沒有船,反而都是一些小的零件,與槍炮廠類似的是,這裡生產方式依舊是采用的流水線式生產。 隻是比起雲南,廣西更熱,盡管廠房已經做了些通風處理,但遠不足以讓炙熱的空氣冷卻。 事實上,在路上的時候,朱由榔就已經汗流浹背了,胖者多懼熱,而恰巧他就是個胖子。 沐天波不停地擦著額頭往外冒的汗漬,今年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到廣西的氣候,比起四季如春的昆明,廣西簡直是太熱了。 瞿式耜倒是好點,他不是今年到的桂林,加上本身是南直隸人,其表現出來的姿態要比二人好得多。 至少,他沒有像二人那樣不停擦汗的同時,瘋狂埋怨天氣炎熱。 他在思索另外的問題,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即——沐天澤把他們叫到這裡來,是為了做什麼? 就在他思索之時,他們到達了廠門口。 門口整齊的排列著一行人,他們手舉著橫幅,上麵寫著“熱烈歡迎監國殿下蒞臨本廠指導工作。” 站在人群之前的人瞿式耜認識,正是李過和高一功。 隻是——他倆不應該在合浦那邊嗎? 在行完禮後,李過上前領著一乾人等進了廠。 廠裡很乾凈,乾凈的不像是一個在生產的工廠,顯然是提前費了大力氣整理打掃過的。 瞿式耜能看出李過臉上有些古怪,似乎在憋著笑。 工廠裡的貌似為他們的到來專門停下了生產。 隻是奇怪的是,在一條流水線上,樹立了一個個不同木牌,上麵寫著名字。 待走近一看,為首者的木牌赫然是監國的大名,第二個就是黔寧王沐天波,而第三個就是他瞿式耜,剩下則是各個官紳的大名。 “這……這是何意?”瞿式耜有種不好預感。 李過沒有回話,隻是大聲呼喊了一句:“監國殿下攜眾臣與民同樂,下流水線做工!” 隨著李過一聲大喊,之前那些站好的工人也跟著大喊。 同時,一名拿著筆的儒生邊在紙上寫邊喊著:“皇明有幸,監國愛民,古有神農嘗百草,今有監國下工廠,幸甚幸甚!” 朱由榔慌了,忙問旁邊的沐天波:“孤、孤可做不了這事,黔寧王咱們打道回府吧。” 沐天波也想走,他瞧了一眼瞿式耜,給了對方一個眼色。 瞿式耜卻搖了搖頭,在沐天波不解中,往外示意了一下。 沐天波望去,原先空空蕩蕩的廠門口,不知何時站滿了人。 看上去,怕是小半個桂林城的百姓都來了。 “皇明有幸,監國愛民,古有神農嘗百草,今有監國下工廠,幸甚幸甚!” 不知誰帶頭喊了一聲,百姓們紛紛跟著喊,喊就算了,許多人還邊喊邊跪在地上,神情激動兩眼垂淚,好似白白撿到銀子一般。 沐天波懵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旁邊端午朱由榔更是不知所措,唯有瞿式耜嘆了口氣,而後自覺的走上了流水線。 若是被槍指著他還不怕,可奈何文人最不能丟的就是臉,當下民情洶湧,他可丟不起這個臉麵。 “民心所向,殿下請上流水線吧!”李過適時地開口。 朱由榔左望望右望望,希望平日裡一個個自詡聰明絕頂的官紳們能支個妙招,奈何官紳們也沒招,總不能沖出去吧。 何況,就外頭百姓的數量和神情,他們怕是一隻腳剛出大門就得被抬回來。 “黔寧王……”朱由榔隻好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了沐天波身上,畢竟怎麼說他也是沐天澤的大哥。 哪知沐天波隻是搖了搖頭:“殿下,就當強身健體好了。” “恭請殿下上流水線!”李過再次帶著一眾百姓喊道,聲響震天。 “孤乃是監國啊,怎能做此賤民之事。”朱由榔還想掙紮一下 “殿下,下官本不該多言,可好歹現在外頭喊的是請殿下上流水線,若是喊的是恭請殿下赴……”最後的死字瞿式耜沒有說出來,但他的意思已經足夠明確了。 “孤、孤……”朱由榔一時語塞。 “恭請殿下上流水線!”外頭的呼喊聲越來越大,如山呼海嘯般卷來。 朱由榔心頭慌亂,哆哆嗦嗦地上了流水線。 一見監國都上了,其餘官紳雖心中不願但又怎敢不上,他們可都知曉那王員外是怎麼被洶湧的民意淹沒,最終去見了太祖的。 隨著李過一個眼神,高一功笑著開動了流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