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蜮並不可怕,甚至極有質樸氣息,城池和凡間也並沒有什麼不一樣。 一定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興許就是陣陣陰風,裴薑的神魂都覺得有些冷。 這一趟裴薑不隻是為了還魂草來的,還為了神秘人在自己神魂上印下的玉簫印記。 她不喜歡受製於人,更何況這一道印記本就是留不得的。 還魂草在忘川河邊,她要的舍子花也在忘川河畔,倒是順路。 裴薑沒來過鬼蜮,百年前自己倒是見過兩個鬼差,是來拘她的魂的。 那兩鬼差也不兇神惡煞三頭六臂,甚至極為親和,與常人無異。就是臉太白了,要是配上瑤池境的校服才真真是要嚇死人 鬼蜮的隻有一座極大的城池,名喚戎均。成門上的戎均城三個字筆鋒淩厲,暗藏威嚴,還隱隱透出一股含蓄的悲涼,定是出自於鬼蜮高位之人之手。 裴薑無心去研究那到底是誰寫的字,正排隊等著進入戎均城。 那些魂魄都是死前的樣子,慘死的看著奇形怪狀,還有腸子流了一地的,被剝了皮隻能看個形狀的。 看守城門的鬼兵也不問什麼生前的姓名身份,也不問怎麼死的,隻是拿一塊黑漆漆的玉牌往鬼身上一按,直接放進去了。 裴薑前麵還有十個八個的鬼時,一名鬼差落在了鬼兵身旁。 “衛大人。”鬼兵忙恭敬行禮。 裴薑認出來,那位衛大人是之前去拘自己魂的其中一個。 他生的儒雅,腰間纏著一條拘魂鏈,添了幾分煞氣。 衛大人嗯了一聲,“今日是鬼門大開之日,上頭傳來命令,一定要嚴查,以免有不軌之人混入。否則便要十八層都滾一遭。” “是。” 鬼兵這回不是直接把鬼放進去了,還要等一會兒,然後看看麵前桌上的薄子。裴薑覺得那塊兒玉牌興許就是驗證身份用的,那麼她就不能這麼混進去了。 誰知道被查出來她會不會也要去那個什麼地獄十八層滾一滾? 裴薑正思索著該怎麼辦的時候,衛大人已經瞧見了她。 裴薑麵上沒什麼反應,暗地裡已經準備好了動手——如果被發現了,她也隻能打進去了再打出去了。 她不覺得使出自己的全力不可行。 除非有更厲害的人出現,例如戎均城的城主鬼主,亦或者是鬼主手下的十二鬼王。 誰知衛大人卻忽然一臉恭敬的對著她道,“長生將軍,您回來了?” 長生將軍?裴薑一臉懵啊。 不過這是個機會,裴薑淡淡的嗯了一聲,走了出來刻意釋放自己的威壓。 魘氣與邪氣雖然有一些差異,但是卻是同根同源,隻要裴薑稍加收斂,旁人就覺察不出什麼異常來。 裴薑走出隊伍,“莫要聲張。” “是,將軍。”衛大人道,“陰王殿下侯著長生將軍多時,殿下特命衛餒一見將軍回來便請將軍過去。” 裴薑看了眼衛餒,意味深長。 雖然不知道衛餒為什麼幫自己,但是這個人情她還是記下了。 這一句話點明了她所冒充的身份。 這位“長生將軍”想必是十二鬼王之一的陰王的愛將。 其餘鬼都不敢直視裴薑,瑟瑟發抖的送了裴薑進城。 戎鈞城內來往的鬼不少,見到衛餒都很熱情的打招呼,可見鬼緣極好。 看到裴薑時也絲毫不減熱情,“長生將軍回來啦?” “任務還可鬆快?那鬼不曾為難你吧?” “……” 嘰裡呱啦的聽了一堆,裴薑總算弄清楚“長生將軍”是出任務去了。凡間有個煞鬼遲遲不肯來鬼蜮,尋常鬼差奈何不得,陰王就派了“長生將軍”前去。 裴薑為免暴露,沒有吭聲。 “長生將軍想來是累了,你們莫要吵她了。”衛餒說了這麼一句,他們才紛紛散去。 衛餒領著裴薑繼續走,七拐八彎的走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子,發覺無人跟蹤注意的時候,才推開了一扇木門。 “進來。”衛餒的神情淡了許多。 “你膽子不小。”衛餒進去後看著裴薑扯了扯唇角,“那些鬼都是死了才來的,都有一個身份憑證,你沒死,你沒有身份憑證。被查出來,十二位殿下都不會放過你的。” 看來是認出她了啊。 裴薑散去偽裝,挑了挑眉,“可是你幫了我,你就是同犯,你還是差使,同樣要被治罪。” 衛餒沒再說這個,問裴薑進來乾什麼。 裴薑的身份很讓衛餒忌憚,當年他未能將裴薑的魂拘回來,就是親眼看見裴薑身上的半副邪骨將她化為了魔修。 回來同陰王殿下復命時,陰王殿下素日一個喜怒無常詭秘陰鬱的人,竟然不曾怪罪他,還很高興。 不僅如此,陰王殿下還說:“有趣得很。這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了,是真真正正的死而復生。此人你不必再理會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待他日她死了親自拘到本王麵前。” “七月七日長生殿,元自悟長生。嗯,先提前給她賜個名叫長生吧。” 哪怕陰王殿下從來沒有見過裴薑,卻是十分喜愛。親自賜名不算,還讓鬼暫時代替裴薑站著陰王手下四大鬼將的名頭,待來日裴薑一來,裴薑就身居高位。 真正讓衛餒忌憚裴薑的,還不止這些。 陰王殿下為了讓“長生將軍”從一而終,如今代替她的那個鬼,處處都是模仿裴薑的言行的,除了不露麵容。 所以那些鬼才不曾對裴薑起疑,因為她才該是正主! 這樁樁件件都是在為裴薑鋪路,陰王對裴薑的這份喜愛與敬重著實來的莫名其妙,但是陰王本身就不按常理出牌,衛餒一時之間也沒有別的理由可以解釋。 裴薑也沒想到還有這麼個事兒,想到自己早早就被預定成了鬼將,心情復雜。 雖說她知道自己很快就會死,但是乍然聽聞,忽然還想再好好活著一百年。 尤其是長生這兩個字,簡直是……裴薑覺得陰王是在諷刺挖苦自己。 “我拿了還魂草就走。”裴薑隱瞞了自己要取舍子花的事情。 眼下她是不得不配合衛餒,不代表她相信他。 那什麼陰王,誰知道這麼乾是想做什麼?她覺得更像是捧殺。 就算別的鬼不知道,但是其他三大鬼將一定知情。一個素未謀麵的人預定了鬼將之位,陰王還特意為其鋪路,很難不讓人……噢不,很難不讓鬼多想。 想的多了,未嘗不會有點別的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