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水是溫柔的,但是侵入她的記憶時卻是如卻邪一樣的鋒利,裴薑隻覺得腦子被針紮了一樣密密麻麻的疼。 她嘗試開啟隨身洞府,卻一點回應都沒有,就像石子投入了大海。 裴薑的意識隨著河水沉沉浮浮,那些記憶如同走馬觀馬一樣在腦海中浮現,又如同潮水一般極快的褪去。 她的心一沉再沉,她的力量被完全封禁,壓根用不了——也就是說,她自己是上不去的,隻能等著鬼使拿拘魂鏈來撈,隻怕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不,她不能變成一個糊塗鬼。 裴薑奮力的靠近岸邊,雙手死死的扒著落在岸邊的橋跟。她費力的睜開眼睛望向岸上,卻什麼都看不清楚,迷蒙蒙的一片,隻能看見有好多影影綽綽不清晰的身影。 他們很吵,聲音落在裴薑的耳邊嗡嗡嗡的,說的什麼也聽不清。 裴薑懷疑自己要變成又聾又瞎的糊塗鬼了。 恍惚之間,她察覺到了一道極為熟悉的劍意。 劍意……什麼劍意……誰的劍意來著? 裴薑低估了忘川河的兇險,河底忽然湧上來一些奇形怪狀的怪物,爭先恐後的撲向裴薑,要將她的神魂撕碎啃噬。 裴薑的神魂被拖著往下沉,魘氣不能使用,就直接拚自身的力氣,意識越發的渾渾噩噩。 水深火熱,裴薑的腦袋發漲。 不知道就這樣僵持了多久,裴薑聽見了嗓音低沉的咒語——招魂咒! 不僅如此,那些即將完全流逝的記憶也全都一股腦的湧回了她的腦海,霎時間一片輕快。 隻要她應一聲,就能擺脫眼前的困境。 裴薑沒有絲毫猶豫,應召之前還順手拔了兩株還魂草。 若是這招魂咒再來的遲一些,裴薑就要使出寒毒了。寒毒沾染上了她的神魂,否則她早就換一副軀殼了,也不必乾點啥都要脫一層皮。 寒毒始終是傷敵八千自損一萬的招數,裴薑不得已是不想拿出來的,她壓製寒毒百餘年,如今還能偶爾動用動用寒毒,要想好受一些,便不能用。 隻是她一個將死之人,並不在意這個,她隻在意自己能不能撐到萬仙大比結束。 裴薑應了召,神魂便往外飛去。 “嗯?”剛解決了麻煩的夜遊神瞇眼看著裴薑,伸手往虛空一抓,裴薑的神魂便被禁錮在半空,動彈不得。 實則是夜遊神和招魂咒在互相打擂臺,這一回裴薑也不知道究竟會是誰勝誰負。 一個能夠念出招魂咒,從忘川河搶回她記憶的人,再怎麼說也得是半步登仙的實力,否則招魂咒不可能傳進她的耳裡。 夜遊神雖說有個神字,也不過是鬼蜮自封。 關於神的最後記載,停留在萬年前。 萬年前創世神隕落,連累神界搖搖欲墜,哪怕眾神合力,神界最終也付之一炬,下界的仙界也隨之被連累,十不存一。 但是裴薑總覺得創世神隕落也不該是這樣的局麵,其中必有玄機,隻是這不是她可以操心的,便不再理會兒。 鬼蜮裡也是有神的,要說是誰,裴薑認為隻有那位傳說中鬼蜮的主人。 裴薑回頭看,夜遊神含著一抹冷酷的笑,顯然打算讓裴薑魂飛魄散。 一個沒有身份憑證的魂魄,絕對是生人妄闖,夜遊神有資格處置。 看來注定是要打一架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來得及趕出去罷了。 裴薑敢說自己使出全力絕不會敗給夜遊神。 她四下看了看,右手一張,那破碎的碗的瓷片頓時從地上飛起,尖銳的角齊齊對準夜遊神。 趁著碎瓷片刺向夜遊神之際,裴薑也趁機掙脫夜遊神的控製。 “魘氣?魔修?”夜遊神這回的殺機外放。 裴薑嘆了一口氣,鬼蜮也還分三六九等,魔修照樣不受待見啊。 不應該啊…… 遲則生變,裴薑求的是一個速戰速決,招招不理情麵。 嗯……實則她與夜遊神也沒有交集,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情麵可言。 裴薑還記著自己被推入忘川河的事情,能夠無聲無息的靠近她讓她猝不及防,甚至沒有還手之力就一頭栽倒的,裴薑覺得這裡最有可能的就是夜遊神。 隻是越打裴薑就越懷疑另有其人。 “大人手下留情!”衛餒遠遠的飛來,大聲喝止,“她是陰王殿下的差使,大人還請莫要與她為難!” 夜遊神不信,甚至想趁著衛餒阻止不及,一舉將裴薑擊斃。 太狠了吧這個人,他們素昧平生,怎麼著頭一回見麵就得要麼你死要麼我亡的? 裴薑一腳踩在夜遊神的大鐮刀上,借力一個鷂子翻身,回手就是一片碎瓷。夜遊神雖躲避的很快,還是被劃傷了眼角,邪氣從傷口處不斷的冒出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夜遊神抬手往傷口處一拂,便恢復如初。 他眉眼一冷,白牙森森,“竟然能傷我,你很不錯。” 到底還是沒有再動手。 陰王是個不講道理的主,夜遊神也不想觸黴頭,隻是不願就這麼放過裴薑,“她到底是不是陰王殿下的差使,還需驗明身份!” 哪怕是差使,也得有身份憑證。這個女子眼生得很,夜遊神認為衛餒的話不過是想保裴薑的借口。 衛餒確認裴薑沒事之後鬆了口氣,低眉順眼的道,“她是新來的,不懂規矩沖撞了大人,卑職替她向大人致歉。隻是既然大人心中有疑,不如請陰王殿下過來瞧瞧?” “新來的為何不發身份憑證?”夜遊神冷冷的盯著他,“拿陰王殿下壓我?就算是陰王殿下親自到訪,也是這個女子犯錯在先!既然沒有身份憑證,敢在我管轄範圍之內亂逛,哪怕我打的她灰飛煙滅,也沒有誰能說我有錯!” 這是一定要陰王親自來保裴薑他才肯放人了。 衛餒心頭發苦,他是拿陰王來壓夜遊神,隻希望夜遊神看在陰王的麵子上放過裴薑,隻是沒想到夜遊神的脾氣這麼倔。 無論如何,衛餒都是不可能真的去請陰王殿下的。 衛餒道:“不過是一場誤會,大人還請高抬貴手。” 夜遊神卻不理他了,隻吩咐其中一名派發忘憂湯的女子,“女貞,請陰王。” 女貞應了聲是就飛遠了。 另一邊的金銀角神獸正壓著那名鬧事男子的魂魄,男子冷眼看著這一切,唇角始終是譏誚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