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當狗(1 / 1)

從前裴薑還叫薑錦姝的時候,就一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隻有半副神骨,直到自己借著另半副邪骨死而復生。   半神半魔,意味著她的父母要麼一人為神一人為魔,要麼其中一人半神半魔,她完美的繼承了其天賦血脈。   她的母親薑纓越不是神也不是魔,所以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神啊,這是一個很遙遠卻很熟悉的稱呼。   凡人素來愛供奉神祉,但是也從來沒見過真的神,他們拜神、奉神、求神,也不見神的回應。   陳倉術說,裴頌昔年是朱雀真神,天界坍塌之時,裴頌落於這片天地得以幸存。隻是後來真神生了心魔,半身成魔,戾氣可謂直沖雲霄,唯恐禍亂人間最終被萬仙盟鎮壓——那時候還沒有萬仙盟,鎮壓裴頌的眾仙門最後建立起了萬仙盟。   時間對不上。   按照陳倉術所言,裴頌入魔時甚至是被鎮壓時都還未遇見薑纓越,那他們如何有的她?   按照虞夏的年歷算法來看,當時是虞夏第三十六代君王在位期間,是榮景二十五年,那位太寧帝是如今虞夏君王的太爺爺輩。而薑纓越那時候還沒出生呢,和裴頌能有什麼瓜葛?   薑纓越生她時是至德五十八年秋,距離榮景二十五年,整整隔了三百九十八年。   虞夏君王多少也是修習仙術的,活得久一點實在是正常,普通子民興許子孫都生出三四代了,皇帝還沒換人。   但裴頌和薑纓越這事兒怎麼算怎麼荒謬。   莫不是隨便編個故事來誆她的?   裴薑心裡是半個字都沒信。   心裡有疑,裴薑麵上是半分不顯,還想著再套套話,陳倉術已經果斷走人了。   裴薑想劈人。   承桑回來時就看見裴薑在桌上弄了一個小法陣,裡麵是一隻王八,王八縮在殼裡,死活不出來。   ——當然不會出來,出來就會挨雷劈。   雖然不出來也劈著了,背上的殼都裂開了。   承桑腳步一頓,頓時後悔自己回來早了。眼前這情形不就是裴薑生氣沒處發泄,所以隻能找隻剛開了靈智的王八來泄憤麼?   王八很可憐,但是承桑覺得自己要是再不走興許就要被抓現成的了。   剛想轉動腳步離開呢,承桑就聽見裴薑懶洋洋的嗓音,“愣著乾什麼?進來。”   承桑哦了一聲,不情不願的走到裴薑麵前,心裡想著待會兒裴薑要是換了她來挨雷劈,她要怎麼跑才能快一點。   “你也太蠢了,想逃跑兩個字都寫腦門上了。怎麼,就這麼不樂意和我待一塊兒?”   “明明是三個字!”不對,她管她幾個字,承桑哼了一聲,“你這麼黑心的主子,誰樂意伺候?要不是你搶了我的九雲扇,逼迫我做你侍女,我現在還不知道多快活呢。”   裴薑的神色沒變,承桑這樣的話對於她而言著實是沒有什麼攻擊力,甚至是隻能算孩子氣。   她冷冷一笑,“既然你不樂意,好啊,我成全你,那你現在就離開好了。九雲扇就在我的床帳上掛著,你雖然蠢,但應該能找到。”   承桑一時間被喜悅沖昏了頭腦,轉身就走,走到門口時,忽然頓住了腳步,回頭看著裴薑,神色狐疑。   裴薑變卦這樣快,承桑不得不懷疑她是不是要戲耍她,畢竟裴薑這事兒沒少乾,還沒心理負擔。   況且,不過才一個時辰,裴薑就要還九雲扇了?   承桑抿了抿唇,“你是不是要死了所以在交代後事?”   以前總想著裴薑快點死,後來知道裴薑死了她就拿不回九雲扇了,所以希望她別死。如今九雲扇就要拿回來了,裴薑卻要死了,承桑忽然有些難受。   如果裴薑不是戲耍她,那就可能真的是要死了。   裴薑好似從鬼蜮出來之後就一直不好,比之前還要不好,整個人就如同白玉雕成的一般,除了黑發與衣裳,全是白的。   可是這白卻又不是會發亮的白,是灰寂的,是死的。   裴薑挑了挑眉,語氣森然,“你咒我死?太久沒挨一挨玄雷,皮癢了?”   承桑撇了撇嘴,果然裴薑這個人嘴裡的話,誰要是較真,誰就是蠢貨。   承桑哼了一聲,當真就走了。   裴薑的神情緩緩的淡了下來,又見承桑風風火火的回來了:“裴薑,是哪裡的床帳?”   “……百川教。”   “哦,知道了。”承桑想了想,又道,“我真不蠢,裴薑,你別再說我蠢了。不然我一生氣,就把百川教給禍害沒,讓你的心血付諸東流!”   “滾——”   承桑滾了。   “回來。”   “乾什麼?”承桑回頭。   “契約忘解了。”裴薑抬起手來,雙指並攏隔著半空直直指著她的眉心。   一滴血從承桑的眉心飛出,落在裴薑的掌心,隨後再不見蹤影。   “滾吧。”裴薑揮了揮手。   承桑看著裴薑好一會兒,神色迷惘。   契約一解,就說明裴薑是真的放她離開了,不是開玩笑的,而且九雲扇也還給她了。   裴薑是在說真的。   承桑抿了抿唇,終究是走了。   她和裴薑不是一路人,她們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那百年歲月本來也就隻是一個意外,一個純粹的意外。   陳濯死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承桑一直帶著九雲扇尋找他的轉世,他說他會回來的。那一日她通過九雲扇得知最新的線索,正在復安城外的亂雲坡之中——   復安城乃是堯定府的城池之一,而堯定府,便是受瑤池境庇護,這便是巧合之一。   承桑去到時,正看到裴薑一手捏爆了一個修士的腦袋,對於突然闖入的她絲毫沒有搭理的意思,隻是掏出一條錦帕來慢條斯理的擦著手。   看著那死相淒慘可怖的年輕修士,承桑隻覺得那好像就是自己,頓時頭皮發麻,下意識的就要離開。   隻是九雲扇似乎見不得她的好,繞著裴薑轉了兩圈,硬生生引起了裴薑的注意。   “唔,靈氣純粹,倒是好東西。”裴薑嘖了一聲,輕飄飄的一句話落下,承桑就當頭被她所擒。   連九雲扇都被裴薑死死捏住,一人一扇一個都沒有跑掉。   承桑被捏住脖頸,臉龐漲紅——不是羞的,是太窒息了。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熱的是腦袋充血,冷的是麵前女子手上傳來的透骨的冰冷。   而她麵前蒙著白綾裹著裘氅的貌美女子,笑瞇瞇的問了一句,“想活,可以,當我的狗。”   她好好的一隻兔子,當什麼狗?!   “願不願意?”   那神情,好像她說不願意就也要當場將她的腦袋捏爆。   她指了指自己的脖頸,她想說話也得說得出來才行啊!再這麼下去她連話都沒說上就要死了。   裴薑恍然大悟,“瞧我,都忘了你說不了話。這樣吧,你要是同意就點頭。”   承桑差點沒被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