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小翠走上講臺,麵前的同學們看她的眼神少了往常的古靈精怪。 今天輪到梅苑小雪策劃主題活動,原本應該激動雀躍的她卻滿眼憂傷。 “你們這是怎麼了?”苗小翠納悶地問。 “老師,您從今天起還是給我們上語文課吧。我怕我們不爭氣。現在您的課我們能聽一節就少一節了。”梅苑小雪哭喪著說。 “對呀,老師,您上課吧!我們不搗亂了。”同學們紛紛附和道。 “你們確定下學期不讓我教你們了?”苗小翠故意說。 “不不不,我們從沒見過像您這樣有個性的老師,會接受我們的壞毛病,還鼓勵我們做自己喜歡的事。要是下學期換其他老師,我敢打賭,絕對不會讓我們像現在那麼好過的。可是,我們的成績……要拿年級第一……真的不現實呀。”梅苑小雪懊惱道。 “你們真的想學習了嗎?”苗小翠問。 “想~”隻有幾個同學回應,但大多數卻稀稀拉拉地小聲拖長尾音,違心得讓自己也忍不住發笑起來。 “那你們想不想拿獎金?”苗小翠又問。 “想!!”這回班裡異口同聲。 “原來錢才是你們學習的動力呀。”苗小翠調侃道,等大家嘻嘻哈哈笑過一陣之後,她又說∶“就算是為了獎金,我們都加油拚搏一次好不好?” “好!!”全班頓時來了自信和乾勁。 “但是,時間會過得很快,在那之後無論結果如何,我想看到你們最終都能成為創造者而不是誰的工具。這樣,你們未來的每一天都會過得充實、快樂。”苗小翠說。 大家似懂非懂地望著苗小翠。 “苗老師,當漫畫家算創造者嗎?可是我覺得好遙遠啊。”梅苑小雪困惑道。 “畫畫得好就行了唄,你應該讀藝術學校去。”王福才搶著說。 “隻會畫畫,文化素質跟不上,缺乏生活經驗的從業者,隻能稱為畫匠。”苗小翠說∶“能創作出對人類和社會有價值的作品的才能稱為漫畫家。要想成為那樣的人,必須不斷學習和思考,經過豐富的歷練,作品才能打動讀者、產生共鳴,不是嗎?” “畫匠是工具人,畫家是創造者!”顧欣楠開心地脫口而出。 “對!工具人不需要有主見,用技能糊口就可以了。但是隨著時代發展變化,技能終有被淘汰的一天。而創造者就不同,他們不僅有能力獲得喜歡的生活,更能表達內心的聲音,影響他人、甚至影響世界。你們想不想將來成為某個領域的創造者?”苗小翠問。 “想!!”每個人眼裡開始充滿期待。 “那我們現在就必須開始做好各項準備,這樣才能打造未來獨一無二的自己哦。”苗小翠說∶“語文其實是一門工具,它讓我們最終掌握兩種核心能力∶理解和表達。” 苗小翠隨即轉向黑板,將這兩個關鍵詞書寫出來,又繼續說∶“上我的課就要像玩拚圖遊戲一樣,將這兩個能力拚湊出來。具體方法是∶課前預習做到初步理解,上課時弄清疑問,達到深入理解。課後勤練習、勤思考,把學到知識結合實際發表見解,字詞正確、語句通順、優雅生動地寫作,進而促進表達。前麵我們已經落下兩個星期的課,如果這段時間能幫助你們開竅,我認為非常值得。那麼現在你們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同學們這次回答得乾凈利落。 一整節課竟沒一個人打盹開小差,各個乾勁十足的模樣,直到下課鈴聲響起。 與往常的鳥獸散不同,學生們依然沉浸在專注的氛圍中,似乎等不到老師的指令就不願鬆懈下來。 “課先上到這裡。今天放學還有一個秘密任務。小鬆鼠們已經可以放歸自然了。”苗小翠話音剛落,教室裡就響起一片歡呼雀躍聲。 好不容易等大家安靜下來,苗小翠繼續說∶“為了讓小鬆鼠回歸時不受到驚嚇,大家要記得保持安靜,切記這件事兒暫時不要告訴其他班哦。” 鼠爸鼠媽們紛紛點頭,有的已經迫不及待地跑向飼養小鬆鼠的實驗室,隻為最後多看幾眼自己辛苦撫養長大的寶寶,多拍幾張照片。 傍晚放學,蔣昊天最先擠進實驗室,攔在鬆鼠飼養箱前說∶“它們是我從樹上帶下來的,理應由我把它們送回去。” 見大家都沒意見,蔣昊天拿出手機,向峒仔仔發起視頻,接通後得意地說∶“峒仔,我給你看看我們今天放生小鬆鼠,你可別掛哦。”說完將手機別到自己胸前,捧起飼養箱,身後跟著班裡的同學,大家一同來到離學校不遠處的樹林裡。 蔣昊天像隻猴似的噌噌幾下爬上一棵百年大樹冠上,同學們的心也隨之升高,最後被提到了嗓子眼。 “蔣昊天,你當心點!收好你的毛躁,別一會摔著小鬆鼠又傷了自己!”羅琪忍不住提醒道。 “放心吧!我的孩子我能害它們麼?”蔣昊天輕手輕腳將箱子架到一個樹丫杈上,拿出早就備好的鐵絲,將飼養箱固定到樹枝上,還特意推了推,確定穩固之後,才慢慢往下爬。 幾隻小鬆鼠貌似乎等不及要走出家門看看,有一隻已經探出頭,鼻子一嗅一嗅的,一雙圓眼珠子四處張望。 “小鬆鼠要出門啦!”顧欣楠興奮地指著樹上叫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隻奔向自由的小可愛身上。 隻見它露出身子和尾巴,動作靈巧利落地竄到樹頂上,正好奇地打量這個有些陌生的新世界。 突然不知從哪裡飛來一隻大鴞,瞬間把小鬆鼠抓到空中。任憑鬆鼠拚命掙紮,大鴞也不受半分影響,不一會兒就消失了。 人們驚訝地愣在原地,半晌才發出驚呼聲。 蔣昊天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傻了,連忙掛了視頻,喊道∶“臭鳥!你還我孩子!” 但無論他如何抓耳撓腮都無濟於事,隻好回到飼養箱旁邊,目光呆滯地騎在樹枝上,誰勸都不願意下來。 天色越來越晚,同學們都各自回家了。月光越來越亮,枝葉像掛了蠟似的,散發出幽銀的微光。 “蔣爺,你再不走,我也得走了。”周哲銘在樹下催道∶“你不會打算陪鬆鼠過夜吧?你現在能陪著它們,以後呢?一輩子陪著它們?” 見蔣昊天不搭理他,周哲銘無奈的說∶“我真走了,再不回去我媽估計就不讓我進家門了。” 說完便默默離開了。 此時樹下一個人也沒有,整片樹林安靜得有些瘮人。 蔣昊天獨自一人坐在大樹杈上,從未有過的孤獨和自責縈繞心頭久久不散。 他很想大哭一場,卻一滴眼淚也擠不出來,也許是因為親眼看見生命一去不復返的悲劇,心中一直被恐懼和失落壓抑著,說不出的難受。 “如果自由和危機是並存的兩麵,你還願意選擇自由嗎?”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邊說。 蔣昊天抬頭一看,原來是苗小翠正坐在對麵一根樹杈上,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 “苗老師,您還會爬樹?”蔣昊天想不到美女老師也有頑皮的一麵。 “你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永遠困在舒適安全的牢籠裡,還是願意他們自由自在的,即使會受一些傷?”苗小翠繼續問。 “我……我當然希望它們永遠自由自在的啦。”蔣昊天低下頭說。 “如果在擁抱自由的時候也擁有了應對危機的能力,那麼今天的悲劇也許就不會發生了吧?”苗小翠開解道。 “我真蠢,真無能!我什麼都不懂,還總是自以為是。現在我才明白,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是那麼傻、那麼壞!可是當我要彌補的時候卻一點機會都沒有。”蔣昊天自責道。 “你會自責,說明你已經有了擔當。”苗小翠說∶“自然界生態法則我們誰都無法改變,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防止今後類似的遺憾再發生。我希望你今後也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自己和你愛的人們。” “老師,怎麼你才兩三句話就能讓我想通透了?您真牛!”蔣昊天又豁然開朗起來,抬頭想多聊幾句,卻見苗小翠已經站到樹下。 周哲銘正領著郝帥打著手電朝這邊走來。 “想通了就趕緊下來吧,樹上蚊子多,有什麼話不能到地麵上聊呢?”苗小翠在樹下招了招手說。 蔣昊天乖乖地從樹上蹦下來,落地後看見苗小翠身後還站著艾媛,有些驚喜地問∶“你也是特地來勸我的?” 沒等別人回答他又連忙難為情地安慰道∶“我沒事啦,我已經想通了。從明天起。不!我要從今天晚上開始就要刻苦學習!我的青春拒絕遺憾!” “我是來找苗老師的。”艾媛板著臉說∶“既然你說要好好學習,那最好說到做到,別再拖你們班後腿就好。” 周哲銘和郝帥兩人倒是被逗得嘻嘻哈哈笑個不停。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蔣昊天撲向他們,低聲說∶“你們兩個是回來看我笑話的是吧?今晚你們誰都別想走。” “蔣爺,冤枉啊。我們真的是想回來勸你的,峒仔仔都要把我和郝帥的手機打爆了。”周哲銘笑著說。 郝帥把手機遞到蔣昊天麵前,峒仔仔早早在視頻裡等著了,看見蔣昊天才笑著說∶“你這麼快就沒事啦?下次別突然掛斷視頻啦,怪嚇人的。你要是喜歡動物,可以放假來我這邊玩呀,我們這的動物可多了。我們會紮稻草人放在田裡,防止鳥和小動物來破壞莊稼。”…… 三個大男孩勾肩搭背,對著手機屏幕一路又笑又鬧,早把苗小翠和艾媛忘到身後,徑直回家去了。 “媽,你教的班奇葩可真多。”回家路上艾媛有些小牢騷。 “能做一個開心的奇葩,我覺得也沒什麼不好。”苗小翠說。 “媽,你就不擔心他們達不到要求會害你失業嗎?”艾媛感覺委屈。 “你怎麼肯定我會輸呢?就算輸了,對他們來說也是一次不小的收獲,因為拚搏能逼著人成長,起碼比維持現狀要好吧?”苗小翠笑了笑又說:“我大不了再換一個工作而已,像我這樣的身體情況,教不了幾年學生的。而且你看,這件事無論什麼結果,都有好處,為什麼不去試一試呢?” 艾媛的心中五味雜陳。從小到大,苗小翠在她心中既是長輩、又是朋友,既是母親、又像父親,那是一種完美的存在。 隨著艾媛的長大,她越想保護這個曾經依賴的人,就越覺得自己渺小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