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掂量著辦吧，別逞能，有事就來找我。” 　　葉舟山應好：“隊長叔，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但野豬下山，過於蹊蹺，你還是得帶人去看看。” 　　趙前進眉頭緊鎖，是啊，不乾不旱，山上草木旺盛，野豬沒道理下山。 　　這會功夫，人群也安靜了下來。 　　“葉家小子，我們家不要。” 　　喊話的是林紅霞，大家都喊她林大娘。 　　“你救了老娘孫子，又救了大隊莊稼，老娘不是那起子喪良心的人，沒臉要你的賠償。” 　　林大娘孫子就是差點死在野豬蹄下的胖小子。 　　吵著鬧著要賠償的人頓時紅了臉。 　　葉舟山笑道：“林大娘，一碼歸一碼，我作為大隊的一員，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隻能算應當。” 　　“但我欠大家夥的，是事實，不能混為一談。” 　　“欠條我該給，大家夥也該收。” 　　林大娘還要說什麼，旁邊的姑娘扯了她一下，低語了兩句，林大娘便沒再吱聲。 　　其他人也都鬆了口氣。 　　生怕她吵鬧著不要。 　　她不要，旁人也不好要。 　　林大娘男人是烈士，兒子現在也是軍官。 　　在民生大隊，甚至紅升公社，都是有名有號的，說的話，分量極重。 　　事情成了定論，之後的事情，就要順暢許多。 　　一家一家的挨個寫欠條，一直忙活到了大半夜。 　　藍清霜知道自家欠了一屁股債，也隻是嘆了聲，沒說什麼。 　　小福滿一直在睡，中途沒醒，也沒吃奶。 　　夫妻倆憂心忡忡。 　　好在翌日一大早，小人就睜開了圓溜溜的大眼睛。 　　身體瞧著沒什麼大礙，還有功夫嫌棄她爹呢。 　　【嗚嗚，爹爹醜到小福滿啦，看娘親，洗眼睛。】 　　又是一夜沒睡，胡子拉碴，滿眼血絲，蓬頭垢麵的葉舟山…… 　　果然是件漏風的破棉襖。 　　藍清霜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摟著閨女又親又貼，然後給閨女喂奶。 　　葉舟山磨著後牙槽出去，把自己收拾得精神抖擻。 　　吃過飯，鄧大娘和帶著一家子的林大娘來竄門了。 　　還有神色不太自然的葛家嬸子，大概是因為昨天對葉舟山的態度。 　　葉舟山沒有放在心上。 　　葛秀雖然對男人和婆婆不遺餘力幫助接濟葉舟山心有微詞。 　　但也是個心善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拿東西，還忙前忙後的幫忙，跑腿。 　　“嬸子大娘們來了，快屋裡坐，孩子和孩子娘都醒著呢。” 　　眾人笑嗬嗬的應了聲，都進了屋。 　　葉家屋子雖然破，但炕還挺大，這麼多人都能坐下。 　　鄧大娘每天都來，倒是沒什麼主要的事。 　　葛秀今天也是因為昨天的態度，心裡不好受，給藍清霜送二兩紅糖來，表示歉意。 　　同時也是真心心疼小福滿。 　　這家子欠了一屁股債，往後的日子更難過了。 　　林大娘帶著兒媳婦，老閨女和孫子來的。 　　現在董家，除了在外當兵的董建，家裡也就這四人。 　　董家閨女董木香是遺腹子，今年十八，正在相看婆家。 　　董木香很文靜，上過初中，還勤勞聰慧，家裡成分又好，媒婆門檻都要踏破了。 　　林大娘想給閨女找個好的，一直沒鬆口。 　　昨天勸下林大娘的，也是她。 　　董家兒媳婦馬翠，是個潑辣的。 　　但因為昨天董大壯嚇失了魂，一直到現在也木木愣愣的沒反應而滿臉憔悴。 　　要不是為了感謝葉舟山的救命恩情，他們也是不願意孩子出門的。 　　董大壯是董家的獨苗苗，懂建因為任務，傷了身體，不會再有子嗣。 　　所以一家把董大壯看得跟眼珠子似得，昨天的事，是真的嚇到全家了。 　　“昨天也是我的錯，我不該心軟讓孩子出門，這才出了事。” 　　“孩子爹現在還不知道呢，我都沒臉打電話。” 　　林大娘紅了眼眶，一生要強的老太太，第一次在人前這麼脆弱。 　　馬翠也跟著抹眼淚，摟著呆傻的兒子不知所措。 　　昨天晚上他們偷偷去找神婆了。 　　叫了一晚上的魂，什麼用都沒有。 　　想著是不是要去趟縣城醫院。 　　神婆說把欠的債還了，說不定有用。 　　所以今天先來致謝，再準備去醫院。 　　鄧大娘拍著林大娘的手安慰：“哎喲，大妹子快別哭了，大壯娘，你也是。” 　　“孩子就是驚著了，緩幾天就好。” 　　“你們這麼哭，孩子該多難受。” 　　董木香心裡也不好受，小侄兒可是她一手帶大的。 　　畢業回家後，娘心疼她，嫂子也照顧她，不讓她下地乾活。 　　她就在家收拾家務，帶小侄子。 　　小小一團，從小就活潑好動，姑姑，姑姑的喊，叫你心都軟了。 　　現在卻木木愣愣，像個木偶，怎麼能不叫人難受。 　　“葉大哥，藍嫂子，謝謝你們救了大壯。” 　　“這個欠條你們收回去，昨天我勸著我媽收下，主要是給旁人看的。” 　　“豬肉是稀罕東西，家家戶戶都看重。” 　　“昨天我媽要是鬧著不收，其他人也不好收。” 　　“當時或許沒什麼，事後怕是要記恨葉大哥的。” 　　“所以我們才想著先收了，再還回來。” 　　“大壯對我們來說多重要，大家都知道。” 　　“一張欠條肯定報不了恩，所以我們帶了些東西來。” 　　“不算啥，就是個心意。” 　　“這個奶粉是我大哥給大壯弄回來的，找書苑 ｗww.zhaosｈuｙｕａn.coｍ 大壯現在也沒緊需，就給小福滿吃。” 　　“雞蛋紅糖，是給嫂子的。” 　　“你們一家的恩情，我們一輩子都不能忘。” 　　藍清霜忙推遲：“不行不行，都是精貴東西，我們不能要。” 　　“大壯驚了魂，正是需要這些的時候，你們帶回去給大壯吃。” 　　“欠條也收回去，一碼歸一碼，你們該收。” 　　“孩子爹也就是順手的事，不當謝。” 　　董木香瞧著文文靜靜的，做事卻很乾脆，直接將欠條撕了。 　　“欠條的事，咱們就不說了，東西嫂子收下，你不為自己，也要為福滿不是。” 　　馬翠紅著眼點頭：“是啊弟妹，收了吧，就當是幫幫忙，孩子這樣，我們也想給孩子多積積福。” 　　都這樣說了，藍清霜不知道怎麼反駁。 　　葉舟山無奈笑道：“那就謝謝嬸子嫂子了。” 　　林大娘擺手：“別謝，謝啥，該我們謝才是。” 　　（稱呼上，是各論各的） 　　大隊長家昨天就沒要欠條，今天也不用還。 　　送完禮，大家夥開始閑話。 　　小福滿在娘親懷裡，張開小耳朵聽得認真。 　　她以前在天池的時候，就喜歡趴在池塘邊，聽坐在池邊亭子裡閑聊的仙娥仙君們說話，八卦因子培養得十分豐滿。 　　大人們的話題說著說著就圍繞到了董大壯身上。 　　牛鬼蛇神的，很忌諱，大家又忍不住說，都是小小聲的。 　　說要怎麼招魂，怎麼驅邪。 　　小福滿聽得費勁，小脖子都伸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