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一身男裝,荷包放在集市中間,那可是她苦誌學繡,精血誠聚。她帶了幾個隨從,她隻在後麵觀望。 一群人很快圍了上來,五六個青壯小夥,穿著大涼人的服裝,那服裝有些不合身似的,寬鬆,空蕩蕩的,大涼人吃的是牛肉,羊肉,雜糧,麵湯,西涼男人膚色微黑,個個長得膀大腰圓。 而這幾個青壯小夥,膚色雪白如玉,身材挺拔,有點不像大涼人的風格。 他們圍著荷包打轉,不卑不亢,安定從容。 傾城的心有些驚覺起來。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藏在腰下的短劍。 她故意朝他們撞去,試試他們的腰上有不有家夥,還好,沒有家夥。 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南西北風。 看來豈是尋常輩,濃淡由他冰雪中。 他們淡淡的朝他眨了眨眼睛,仍然繼續觀看她們繡的荷包。 小時候,父皇批閱奏章時,她常愛趴在父親的腳邊玩耍。她常聽父親談論兵術。 在強大的敵人麵前,如何臨危不懼?敵眾我寡如何扭轉戰局,轉危為安? 百萬雄師,兵多將廣卻在兵臨城下功虧一簧,決定成敗的因素太多,或許是時間,方向,天時,地理,人和……。 也許最大的原因是策略,你得胸有成竹,你得有謀略。 他們中有個高個子小夥擦了擦額上的汗珠,扯了扯傾城的袖子: “你們大涼人竟然有這麼好的繡功,真是佩服,我們是大唐專門搞貿易的,在你們這裡賣絲綢,也把你們這裡的高山黑茶帶回大唐去,看,我們的馬匹……。” 傾城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不遠處,確實有一群馬隊,馬上馱著五顏六色的布匹。五彩的緙絲在太陽下熠熠生輝。 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藏在長袍下的貼心背心,這就是大唐的五彩織綿,溫暖,舒適,透氣性極好,她躁動的心包裹在五彩的絲綢間,慢慢的溶化了……。 “這些刺繡我都要了,特別是這些大涼的刺繡更好,我要出雙倍的價格,這些大唐的刺繡一點也不好,色彩黯淡無光,放在一起一比較,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算了這些誰的刺繡我不要了……。” 說話間,他把傾城繡的荷包抱在懷裡如同珍寶,他把倩桃繡的荷包甩出好遠,如棄草芥。 傾城咬牙切齒,恨恨的叫道: “你?這是我師傅,你們大唐的太子妃繡的,你們太可恨了。” “大唐的太子妃怎麼可能在你們這裡?她怎麼可能繡出這樣糟糕的圖案?這是冒充的吧?她人在哪裡?你帶我們去見她,當麵跟她對質,看她還怎麼冒充?兄弟,走……”。 這些商人一下子圍住了傾城。 這下,傾城語塞了。她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她有些惱羞成怒。 “這區區大漠,那來的太子妃?逗你們玩的,你們也信?” “你怎麼出爾反爾,小小的年紀也出來騙人?” 有人推著傾城,有人扯著她的長袍,有人……。 傾城的隨叢圍住了他們,劍在弦上,整裝待發。 “你所付出的時間都成為一種?資本,所投注的精力卻成為一種經驗,所經歷的錯誤都成為一種格局,所建立的關係都成為有效的人脈,有能力,有魄力,麵對大風大浪,從來有勇有謀。” 她傾城將來一定會成為這樣的人。 但眼前,這些大唐的商人,她不能得罪,說不定將來會助她一臂之力。 她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她的隨叢們朝後退了一步,仍然對這些商人虎視眈眈。固執的圍著他們……。 這是大涼,傾城笑了笑,他們這些商人怎敢輕舉妄動? 她摸了摸腰間的短刀,隨即恢復了平靜,這當兒,有人撿起了地上倩桃的荷包: “這些繡品卻實繡得不好,權當作個紀念吧!吳波,你不要,兄弟我柳成都要了,小兄弟,給你錢。” 那個高個子商人叫吳波,稍微矮一點的叫柳成。 柳成朝吳波使了使眼色,盛波心領神會。柳成理了理身上的長袍,然後嘻皮笑臉的拍了拍傾城的肩: “小兄弟,看我們吳波喜歡上你了,你要是個女的都好了。” “誰稀罕?” 吳波對她抱了抱拳, “我卻實喜歡這些繡品,有男兒之誌,慷慨激昂,有大將的風範,咱們後會有期。你看你的這些隨叢,要吃了我們,柳成,我們惹不起躲得起,生意要緊,我們趕緊撤,小兄弟,咱們有緣自會相見。後會有期。” 也許是她的隨叢嚇倒了他們,轉眼間,他們一溜煙的走了,隻剩下傾城在怔怔的發楞。 在這個世界上,山和水可以兩兩相忘,日與月可以毫無瓜葛,紅塵阡陌,孤獨的行走……。 世事如煙,滄海桑田,有沒有一個人會在記憶裡永恒? 在她的記憶裡,有個人正冉冉而來,帶著他明媚的笑容,帶著他瀟脫的身姿,不凡的談吐。 在她的夢中,他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 數千年的帝王之基,任何思想,任何製度的管理,如果沒有自我的更新能力,是不可能延續下去,他所要達到的目標,任何東西都不可能動搖他的決心,他是王中之王。 他風華正茂,生機勃勃,風度翩翩,……。 虛負淩雲萬丈才,一生襟抱未曾開?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那一年,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十五歲,她的生日正是大地萬物才剛剛蘇醒過來,百花正待盛裝開放,在深山野獵,父皇為她準備了生日盛宴,……。 那一天,春風拂麵,花香盈動。 盛宴之前,當朝文武百官府邸的所有才子都慕名而來。 草地上,坐滿了各府的英俊才子,他們談笑風生,好不快活。 唯有他呆立在一旁,靠樹而坐,他風華正茂,英姿勃勃,眼神略帶憂鬱,傾城一身男裝,她故意在他旁邊坐下,他漫不經心的擺弄著手裡的箭,好像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她望了他一眼,他仍然平靜似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可是,她望著他的一瞬間,電光火石,心與鹿撞,兩眼癡癡,她對他回眸一笑,生命仿佛突然間蘇醒過來。 心裡仿佛有什麼在召喚自己,開出很多很多明媚的花兒。 臺上,她的待女穿著她的衣服冉冉升起,臺下的俊傑們早已抑止不住噪動的心。 空曠的原野裡響起此起彼伏的聲音:“公主,千歲,千千歲!” 多少人膜拜她傾城,而唯有他漠視她。 他漠然的坐在那裡,好像一切與他無關。 他像喝醉了酒一樣的,微醺微醉,喃喃的念叨: “一聲啼鳥, 一番夜雨, 桃花吹盡, 一陣東風, 佳人可在? 門掩殘紅?” 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過隙,急然而已。 而今意外的遇見,他卻是哥哥的囚徒,叫永騏,如今的他還是像當年一樣漠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