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在回來的當晚，洛就得知了文森蘭的死訊。 　　當時眾人正在修道院進行晚宴，突然餐廳的大門被敲了三下，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艾莉牧師打開大門，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神官神色肅穆地站在門口，在夜色下他右袖的白布顯得格外顯眼。 　　“哈爾斯‘無名者’在嗎？”他向艾莉點了下頭，看向了餐桌詢問到。 　　哈爾斯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是我祖父嗎？” 　　“文森蘭‘無名者’在今天下午前往冥界了。明天晚上就由我主持進行葬禮儀式，請務必前來參加。” 　　這位神官甚至沒有報上自己的名字，就這樣轉身離開，消失在了夜色中。 　　艾莉牧師關上大門，孩子們都竊竊私語起來，洛聽著他們的討論不得皺起了眉頭。不過他也沒想到，這才半天，上午才見麵聊過幾次的老人居然就這樣突然離世了。洛感覺老人的突然離世和自己估計也有一定關係，不過現在... 　　“哈爾斯。你的祖父多少歲了？” 　　哈爾斯正六神無主，洛的提問正好把他拉了回來，他立刻說道，“好像也有三百歲了。” 　　“三百歲，已經很長壽了。願他在神國中得到安寧。”洛雙手合十開始祈禱，其他的孩子以及艾莉牧師也跟著一起祈禱。洛抬起頭，看到艾莉牧師對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可是...祖父不是五階嗎？我記得五階應該可以活到六百歲往上啊。”哈爾斯一臉不解，洛搖了搖頭，但是艾莉牧師卻開口答道，“這你就理解錯了，哈爾斯。” 　　她隨手一揮，空中投影出了幾行瓦爾哈拉文字。 　　“正常人的極限壽命是一百五十歲，矮人一千，精靈一萬。”艾莉牧師點了點這幾行字，三個瓦爾哈拉的主要種族的模樣顯示出來。“隻看人類的壽命，四階是兩百，五階是三百，六階是一千。但是為什麼會有五階可以活到六百歲往上呢？” 　　“因為他們刻意延長了自己的壽命。”希少見地居然知道，這讓洛不得看了她一眼。少女得意地笑了起來，洛在心底嘆了口氣也以微笑回應。 　　“沒錯，如果刻意延長壽命的話，四階可以活到五百歲，五階可以活到七百歲，六階可以活到一萬歲。”艾莉牧師點了點頭，但是隨即臉色上出現憤怒的神色。 　　“但是你們要記住，這樣的都是懦夫！延長的壽命隻不過是衰老的壽命罷了，超過兩百歲的四階要以老年的體質活三百年，這簡直就是戰士中的恥辱！要是他們是為了突破活下去也就算了，但是實際上自行刻意延長壽命的基本沒有一個能突破的！我不希望你們也成為這樣的懦夫。” 　　不愧是艾莉牧師！真是合格的戰神牧師。 　　對於艾莉牧師，洛覺得負責教會學校的她簡直是完美牧師，不但能處理教會內部的事務，還能把教會學院打理的井井有條，除了自身實力沒到六階外幾乎沒有任何缺點。 　　“而且再說一件事，光派中有一位生命與輪回之神，她的信徒全部都是這樣的懦夫，希望未來大家在戰場上見到她的信徒後一定要毫不猶豫地立刻擊殺。”艾莉的眼中滿是憤怒，似乎回憶起了什麼不高興的事情。看來大概也是和莫裡爾斯一樣有著這樣那樣的原因吧。 　　當然這些洛也隻敢在內心感慨，畢竟教會和王國根本不是一個係統的，王國嚴格來說還屬於教會的下級呢，到洛這裡都是下級的下級了。就算洛被艾莉牧師莫名其妙揍了一頓洛自己也拿艾莉牧師沒什麼辦法。 　　“艾莉牧師，那麼七階可以活多久呢？”有孩子發出的新的疑問，“我記得大主教大人好像都在白銀城呆了好多年了吧，據說我祖父的祖父還活著的時候大主教大人就在這裡了。” 　　“我還沒見過七階正常去世過，洛，你知道嗎？”艾莉思考了一下，她畢竟才五階見識有限，這種問題雖然無關緊要，但是沒人告知也確實無法知道。 　　麵對艾莉的問題，洛確實知道，因為他的祖父是王國重要的將領，本身實力也遠超常人，許多知識都是祖父在陪伴洛的那個周期裡告訴他的。 　　“一千萬歲左右吧，而且一千萬年都可以保持青春。”洛回憶了一下，“祖父和我說過，而且他見過的那個刻意延長壽命的七階隻是單純感覺到保持不住壯年才放棄延壽就自殺了，實際能活多久他也不太清楚。反正七階的壽命對於我們來說也是接近永恒。” 　　眾人點了點頭，七階已經是極其稀有的了，目前駐守在三個主要種族王城和白銀城的七階也才七個，對於大部分人來說，四階就是生命終點了。 　　眾人討論也結束了，開始繼續進行未完成的晚餐，今天的晚餐比較簡單，麵包、肉和蔬菜是修道院最常用的食物，就連洛也一視同仁。 　　艾莉牧師走回廚房，從後廚折返回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小盤醃魚，放到了哈爾斯的麵前。 　　這是古老的傳統，不止是現在，直到明天晚上葬禮結束前，哈爾斯每餐都要吃魚，瓦爾哈拉人相信吃魚可以讓逝者在冥界之路上感受到思念，在葬禮結束後思念消失意味著要向未來進發。 　　洛思考了一下，用了一個法術掩蓋住了二人的聲音，對哈爾斯問道，“明天的葬禮我可以去嗎？” 　　“洛你也要去嗎？”哈爾斯一臉被嚇到的樣子，但很快轉變成驚喜的樣子。洛點了點頭，“我今天才和你的祖父聊過天，沒想到下午就前往冥界了。我還從他那裡買了一把劍呢。” 　　“那把劍原來賣給你了啊。”哈爾斯眨了眨眼，“不過也是，能隨手拿出十五個金幣買下一把劍的也隻有你了。” 　　“所以我想參加葬禮，當然，我不會引人注目的。” 　　“當然可以，很高興你能來。” 　　二人竊竊私語引起了希的注意，但是洛專門用了法術防止竊聽，盡管少女一臉好奇但是也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第二天，洛和希如往常一般來到訓練場角落的時候，這裡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一旁的架子上陳列著一排六階訓練用武器，地上放著一個重力環境模擬球，旁邊還有一尊多功能戰神神像。希見識少也不明白這些東西的價值，但是洛可太清楚了，何況有些東西根本就是有價無市。 　　難道教會現在都那麼大方了嗎？洛不解地看了眼莫裡爾斯，對方臉色上滿足的喜悅是一點藏不住。 　　“這些東西...你報銷花了多少？”洛用手指全部點了一下示意給莫裡爾斯看，“光是市價就要八百金幣了吧，而且八百金幣實際上也買不到啊。” 　　“不多，也就一千金幣而已。”莫裡爾斯咧開嘴笑著說道，“一說是給殿下您準備的，艾莉牧師直接就同意了我的請求，至於兌換這些東西額外要求的奉獻，全部都記到大主教名下了。” 　　戰神在上，他不怕大主教的嗎？ 　　莫裡爾斯看著洛的表情，露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反正永久白銀礦一年產出的一百萬金幣足足八十萬進了白銀城教會，一分都沒交給上麵，白銀城教會有的是錢，我花點怎麼了。” 　　“原來你們拿了八十萬嗎？”洛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每年永久白銀礦能分給洛十萬金幣，王國居然和他對半分？這份人情就有點重了啊。 　　“教會畢竟要負責整個戰神派的資源調度，多拿點怎麼了。你手裡那把劍是什麼意思？”莫裡爾斯揮了揮手，然後指向了洛手裡的文森蘭之劍。 　　“昨天買的，還沒銘刻法術，準備找你銘刻祈禱來著。”洛把文森蘭之劍交給對方，莫裡爾斯輕輕敲了敲劍身，撫摸了一下後注入魔力，然後點了點頭。“還不錯啊，戰神在上，那我就便宜你了，三個金幣吧，直接給我就行。” 　　“你還會法術銘刻？”和莫裡爾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這事洛還是第一次知道。而且法術銘刻這種事情不都是交給鍛造之神的信徒嗎？洛還打算讓莫裡爾斯帶著劍去法師區找呢。 　　“興趣，興趣...”莫裡爾斯手中魔力開始注入文森蘭之劍，準備對文森蘭之劍進行法術銘刻了，“你們繼續吧，我這樣也能當靶子的。” 　　一邊說著，一個祈禱又被釋放在了希的身上，希在旁邊早就躍躍欲試了，這些嶄新的武器對她來說吸引力可太大了。 　　“好的。”洛從旁邊拔出兩把長劍，其實他並不是很會用劍，但是希用雙手大劍的話，洛用短劍和匕首是真會被暴打的。 　　下一瞬間，一股巨力直接把洛拍在了地上。 　　好吧，其實也沒多大區別...... 　　夜幕下的白銀城依舊燈火通明，各種光源點綴著銀白色的遼闊城區，相比白天的白銀城，夜晚的白銀城反而更加熱鬧了一些，白天工作了一天的人們都下班在外麵放鬆著自己，有些陰暗的行業也在暗處靜靜蔓延。 　　沒辦法，畢竟有些東西是怎麼禁止都禁止不完的，洛還是習慣於嚴加管控而不是全麵禁止，這樣反而更好管理一些。 　　不過就算是這樣燈火通明的城市，也有一處幾乎沒有任何光源。 　　洛和希從龍馬車上走下，映入眼簾的就是白色的石門以及坐在石門前的守墓人。 　　守墓人披著黑色的兜帽，身上是夜之女神的神官袍，他抬起頭看向二人，兜帽下居然是毫無血色的蒼白臉頰，在他的身上沒有一點活人的氣息。 　　“願夜之女神引領你，洛米爾神官。”希主動行了一禮，洛米爾神官是個亡靈，他生前一直負責管理白銀城的墓園，沒想到連自己的死亡都沒發現就自然轉化為了一個亡靈，之後他一直負責管理白銀城的墓園，據說在白銀城有大主教入駐前他就在這裡了。 　　“夜之女神會庇佑你的，希。”這兩同為夜之女神的信徒，互相認識也挺正常的，但是奇怪的是洛米爾卻主動將注意力放在了洛的身上。 　　看著對方一直注意著自己，洛就快忍不住出聲的時候，洛米爾卻不知為何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啊...真好啊。葬禮快開始了，你們兩也趕快進去吧。” 　　說完，他就恢復了原來的樣子，靜靜地坐在石門前注視著明亮的白銀城。 　　穿過白色的石門，二人便看到了送葬的隊伍，今天包括洛和希，所有人都穿著黑色的長袍，神官提著一盞油燈站在最前方，白色火焰在油燈中輕微晃動著，他的身後站著一個男性，男性的身後則是哈爾斯，大概是哈爾斯的父親。 　　在空氣中，洛聞到了一股微弱的血腥味，洛發現正是來源於哈爾斯的父親，在注意到對方的長袍下是還沾著一絲血跡的軍裝後也是充滿了驚訝，因為對方才五階。 　　對於五階的他來說，一天時間從戰區返回白銀城進行葬禮，也不知道花了多大代價，要知道按照戰爭法和葬禮法，其實他是可以不來的。 　　在哈爾斯身後，四個夜之女神的仆從抬著棺材，它們是夜之女神的使者，專門負責送葬，由夜之女神的神官從神國召喚靈魂而來。在它們身後則是各種人士組成的送葬隊伍，洛和希一起走到隊伍的末尾，在一旁打下手的牧師則向他們兩各遞了兩朵白色的花。 　　“我還是第一次參加葬禮，這就是夜之花嗎?”洛小聲地詢問希，希點了點頭，示意洛把花別在長袍上，“戰神碰到月之女神後，所有的葬禮都用夜之花了，我也是在教會裡偶爾看到過。” 　　又過了一段時間，月亮從一邊升起到完全可見時，神官左手搖了搖油燈，右手晃了晃，一陣清脆的鈴聲在墓園中響起。神官也開始迅速吟唱起奇怪的話語，隨後邁開腳步在墓碑中的石路上走了起來，所有人都跟了上去，沒有任何人開口說過一句話，整支隊伍安靜的可怕。 　　洛牽起希的手，二人魔力交融，這是基本的魔力波動交流方式，可以在不發出聲音的前提下進行交流。 　　【他現在念得的是什麼？】 　　【夜之安魂曲，但是念得好快，我都是根據幾個片段聽出來的。】 　　【全程都不能說話嗎？】 　　【這個全程也不長，不用擔心。】希點了點頭，然後把注意力放回隊伍前方。 　　在墓園的一處，早早就準備好了一個挖好的小坑，仆從們把棺放入坑內，神官停止吟唱，轉過身來看向眾人道，“有未竟之事或者未交付之物嗎？” 　　哈爾斯站了出來，找書苑 wｗｗ.zhａｏshuyuaｎ.com 把一個手鐲交給了神官，神官點了點頭，手鐲自動飛了起來，居然直接就在眾人麵前穿過棺材入了棺內。 　　“親屬獻花。”許多花伴隨著各類人的魔力緩緩落在棺上，鋪了一小部分。 　　“朋友獻花。”洛從袍上摘下一朵夜之花，用魔力緩緩放在棺的中央位置，但是一股魔力卻把花移了開來。洛抬起頭，發現神官平靜地看了他一眼。 　　“昨天下午，文森蘭‘無名者’，一位五階鍛造師、鍛造之神的忠實信徒永遠離開了我們，他的一生為鍛造而忙碌，見證和尋找了許多鍛造有關的知識。盡管他的鍛造水平一般，但還是為鍛造之神的領域開拓獻上了自己的力量。如今我們齊聚於此，為了他的安寧而默哀。” 　　眾人默哀了一會兒，神官抬起頭看向月亮，隨後搖了搖手中的鈴鐺吟唱道，“月之女神在上，為這個可憐人的冥界之行指路吧，願他能在神國中得到安寧。” 　　神官把油燈的燈芯抽出和一朵花扔了下去，花緩緩落在了棺材中央，再之後是燈火，夜之花很快就被點燃，燃燒起白色的冰冷火焰，然而棺材並沒有任何要燒起來的跡象，夜之女神的仆從們開始用法術填上泥土掩埋，很快，棺材就徹底埋葬在了墓園黑色的土地下。 　　“夜之女神在上，願他得到安寧。”神官說完，將自己身上的花放在墳前，眾人也跟隨他一起，洛放下最後的夜之花，然後看著堆滿夜之花的小墳墓陷入了一段沉思。 　　如果我死亡，也會是這樣嗎？在親朋好友的祝福下踏上冥界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