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在外,遇到朋友,搶著買單。 這是出門前,老父親對徐子語的再三叮囑。 剛好,今天就有位朋友需要幫忙。 “什麼?沒錢,沒錢你點那麼多菜?” 順著胖掌櫃的聲音,徐子語順著望去,胖掌櫃訓斥正是坐在門口的那位穿著鵝黃色衣服的姑娘,他進門時還瞄了一眼,後來還悄悄又看了幾眼,以為她要等什麼人,因為她一人點了七八道菜。 徐子語在心跳加速後,迅速感到一陣陣失落。 繼而又懊悔,早知道外麵的姑娘這麼好看,自己早就該出來了。這趟出行,還得益與師父的一封書信。信上說,雲峰山明年春天開展十年才有一次的大比,要他去參加,在此之前他要在人間完成必要的歷練,悟出刀道。 隻要他獲得大比冠軍,就可以入天機閣。入了天機閣,才能獲得去北長城的機會。 徐子語從小的夢想是,去北長城殺魔,建功立業,讓自己的塑像建在家鄉小鎮中央,人人走過都要仰著脖子看。所以,他一直都很努力。拜入刀道高手圭道人門下後,徐子語更是盼著刀術早成,有機會早點離開自己所在的小鎮。 現在他已經離開家鄉有些時日,形形色色的人也見了不少,但那麼好看耐看的姑娘還是第一次見。 那姑娘吃飯細嚼慢咽,小舌頭偶爾會舔一舔嘴唇,剔乾凈的骨頭,整齊放在桌麵上,小口小口喝湯,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看到此等場景,徐子語忍不住用腳搟了搟那些扔在地上,淩亂不堪的骨頭,喝湯的時候,也不自覺中壓低了聲響。 麵對胖掌櫃的斥責與怒火,鵝黃色衣服姑娘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微微一笑,柔聲開口道:“我不是要吃霸王餐,而是我的錢包掉了。怪我,一開始沒有注意到。要不,我把這隻釵子作為飯錢抵押?” 她一邊說著,一邊解下插在頭上的發釵。 看著她輕輕整理發梢的樣子,穿著青色衣服的二八夥計扭頭悄悄吞了吞口水。後麵看婀娜多姿,前麵看嬌羞含蓄,膚色擰得出水來,這山郊野外,可真沒見過這麼美的人。那脖頸,簡直比廚房裡的麵還要白。 那臀,一扭一扭的。 掌櫃接過釵子,用長滿酒窩的胖手指磨蹭了幾下,雖說看不出是什麼材質,但摸著嘛還是很有質感,應該是很值錢,可是在這山茅野店,真假難辨不說了,很不好兌現啊。 掌櫃嘆息了一聲,抬頭瞥了一眼門口那匹白馬,朗聲說道:“那白馬雖說看起來是有點瘦,但養肥了肯定值錢啊。你不如用這匹馬來抵押?還可以吃好幾頓不說,我甚至還能再補貼你一部分盤纏。” 鵝黃色衣服的姑娘也把目光看向那匹瘦白馬,暗贊胖掌櫃懂馬,但她隨後搖頭道說:“我就剩下那馬了,要是這隻釵子還不夠,我再加一隻。” 說著,她又從頭發拔下另一隻發釵,遞了過去。 胖掌櫃接在手裡,這隻,不用摸,看就看得出,釵頭那一抹綠,自成一灘深淵。東西好是好,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喜歡門外那匹馬,他又忍不住扭頭多看了那匹馬幾眼。 他人胖,喜歡騎瘦馬,這匹似乎很合適。 胖子騎白馬,多顯眼啊,多威風啊。 恰好,徐子語也在看那匹馬,那是匹瘦駿馬,配得上這美人。他懂馬,這馬要是讓他出價,妥妥地一百兩銀子。他剛好也吃好飯,要買單。 所以,他決定連同那位姑娘的單也一起買了。 有人要幫著小姑娘買單? 飯店掌櫃有些驚訝,他照著菜單,拎起桌上的算盤打得飛快,隻見白乎乎的手指上下翻飛,手指停止時,掌櫃昂頭看著徐子語說道:“四百六十文!” 徐子語卻看著算盤上的珠子,緩緩搖頭,咧嘴笑道:“掌櫃,你這算盤打錯了,讓我來。” 對方還真把算盤遞給他,徐子語接過算盤,手往下沉了一下,人也愣住了,但隨後,他在櫃臺前放下算盤,照著菜單,劈裡啪啦一番盤算,復算的結果是:“三百九十二文。” 掌櫃此時麵露驚訝之色,一看人家那算盤手法,不是十幾年老掌櫃,哪能快到這般地步? 他開始認真打量眼前這個年輕人,相貌普通,皮膚黝黑,穿著打扮也說不上出彩,點的菜更是普通的家常菜,也就坐騎,大黑馬還馬馬虎虎。 “蘊藏不露的世家弟子,出門歷練?” 胖掌櫃眼珠一轉,堆滿笑容向兩位年輕人拱手笑道:“對不住,對不住了啊,今天陽光刺眼,出錯難免的。” 他便叫夥計,去把門關了,擋一擋陽光。 徐子語把算盤還給掌櫃後,鵝黃色姑娘看眼前的小夥子幫自己解了圍,把先前拿在手裡的發釵,在徐子語麵前有節奏地晃了晃,然後輕聲問道:“不知道我這發釵兄臺是否瞧得上眼,送給兄臺如何?” 蒙君解圍,發釵回報。 徐子語迎上了姑娘送來的秋波,心裡頓時美滋滋起來。他倒也不客氣,伸出手,從姑娘手中取走發釵。 發釵還帶著姑娘的體香與餘溫,他得收好。 徐子語看著姑娘頭上還有三五把發釵,打笑道:“這一頭還可以再吃幾頓。”姑娘目光清澈地看著他,很真誠地說道:“兄臺要是看上了別的,都可以取走的。” 徐子語看著剩下的三把發釵,又看著她清澈不見底的眼睛,有些愕然道:“沒發釵,你不得披頭散發?”姑娘帶著笑意的眼神開心地對著徐子語道:“兄臺放心,我那馬尾還有很多毛可以拔,我紮馬尾巴的樣子也挺好看。” 徐子語聽到這裡,看著門外那匹馬,別說,那馬尾稱得上漂亮,一個騎在馬上的姑娘,馬尾辮與馬尾一起飄飛,確實好看,要是他也在那匹馬上,起起伏伏,前前後後,畫麵就更美了。 徐子語仗著膽子,滿懷誠意地邀請道:“我看你細嚼慢咽地吃飯,卻連酒水都沒喝一口,不嫌棄的話,我那桌還有些剩酒,可以解一解乏!” 這下,姑娘倒是沒有客氣,跟著徐子語來到他的桌前。 飯飽酒未足,怎麼是江湖? 那酒聞著香,但不知道口感。 徐子語為她倒了一杯,她淺嘗了一口,辣得直吐舌頭,她用衣袖擋著嘴道:“這是包穀做的酒?” 徐子語放下酒杯,拍手說道:“正是!從家裡帶出來的,說起來,也是陳釀了,得有個七八年。我父親說,到別的地方,怕水土不服,一定要帶著家鄉的酒消殺消殺。你這一口喝下去,保證好幾天不會拉肚子。” 剛好青衣夥計來倒茶,他嗅了嗅酒香,邊倒茶便插話道:“不喜歡喝酒的話,吃大蒜也可以解決水土不服的問題。”姑娘聞言莞爾一笑。 徐子語有些難為情起來,跟一個姑娘家說什麼拉肚子,他還是接著喝了一口包穀酒。 酒這種東西,無論對誰,一開始都是難以下咽的東西。 姑娘一放下酒杯,就趕緊喝了一大口店家送的苦丁茶,這才抱拳道:“剛才感謝兄臺相助,我叫趙青漣。出門日久,遇到一些麻煩,才會這樣。” “巫家壩馬場的徐子語”,徐子語說完發現,自家這個地方太小了,但更大的地方,他說著沒感覺,也不知道怎麼說,“我這是第一次出遠門,估計麻煩還沒找上門。” 果然,趙青漣聽到地名與人名都沒有太大的反應。 徐子語把杯中酒傾杯而盡,看著趙青漣,露出燦爛的笑容,微笑道:“也許過不了多久,這個地方,以及這個名字,就會有無數的人知曉。” 趙青漣看著那熾熱的眼神,以及對方豪邁的神情,咧嘴一笑道:“那你以後所遇到的麻煩,恐怕不會比我現在小。” 徐子語又飲盡杯中酒,這才開口道:“我不怕麻煩,我是很耐煩的人。” 徐子語是這樣的人,半夜策馬入城,去幫馬場工人買藥。有一年大旱缺水,是他在二十公裡外的山頭找到水源。他的零花錢,每個月都被有不同需要的朋友借走了。 趙青漣也小抿了一口包穀酒,才鄒著眉頭緩緩說道:“我現在的麻煩是,有人一直追著我不放。” 徐子語看著她略帶英氣的美麗臉龐,大膽地把頭往前一湊,低聲說道:“這個麻煩好解決,有我在你身邊,無論什麼麻煩,都能解決。” 看著這位充滿熱情的年輕人,趙青漣抬起酒杯,與他碰了碰,嫣然一笑道:“接下來靠你,子語兄。” 趙青漣猛灌了一口滿杯酒,火辣辣的感覺從嘴到喉嚨,再到腸胃,辣得過癮。“再來!” 她又倒了一杯,繼續舉杯對徐子語對飲。 酒就是這樣的一種東西,開始怎麼都咽不下去,要別人千勸萬勸才喝,可一旦等到自己愛上了,任憑別說飲酒不好,都割舍不去。 徐子語又點了幾份小菜,兩人坐在那裡,乾來乾去,全然不理會周邊。 趙青漣放下酒杯,看了一眼杯中殘影,發型依舊。 可閑居是一家野店,前不著村,後無集市,前麵還有一片密林,後麵則是一片荒涼的野地,無論從哪方向來,到了這裡就會人困馬乏,需要休息一番。 客棧的建築物是一座古舊的磚木結構,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 直到他們乾完第三壇包穀酒,趙青漣才意識到,不能再繼續喝了,不然一會見到接應的人,滿身酒氣,會有些難堪。 徐子語很懂事地及時收起了酒壺,又來到櫃臺前買單。掌櫃還是劈裡啪啦打著算盤,“二百三文”,這次他聲音洪亮,信心十足。 徐子語看著那算盤,忽然說道:“我可以再打一次嗎?”掌櫃說當然,於是把算盤遞給了他,徐子語接過算盤的時候,又愣了一下,接著放到桌上,啪啪啪打了起來。 “二百四十六文,老板,你又算錯了。” 胖掌櫃很是無語,這次他故意多加了十來顆珠子,又故意少算了費用。但這年輕人好像很不上道啊,他驚訝的是,這一次,對方依舊把算盤打得如此絲滑。 趙青漣抬起茶杯,飲盡杯中的苦丁茶,這才起身,緩緩走向櫃臺。走著走著,她手裡忽然就多出來一把銀色長槍,她站在那裡,目不轉睛的看著胖掌櫃,等對方反應。 第一次打錯算盤,可以理解為他要多收費。但他明知有一個精於算盤的人在麵前,第二次還是算錯了。那麼結論隻有一個,這個人根本不懂算盤。 一個不懂算盤的掌櫃,卻假裝打算盤,隻能是一個假掌櫃。 趙青漣已經被追殺了一路,對方還算好,給自己留了一碗飯的時間與體麵。現在她飯飽酒足,可以打架了。 掌櫃收起算盤,看了一眼趙青漣,又看了一眼徐子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才搖頭嘆息道:“真是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露出破綻。” 誰會想得到,這個山茅野店,居然有精於算數的人? 誰會想得到,一個男人買單的時候,還會復核菜單的價格? 這個店,本就是他們的店,他也確實是這裡名義上的掌櫃,一個不懂算盤的掌櫃,平常也倒沒什麼,但在這關鍵的時刻出事了。 趙青漣看了一眼青衣夥計,又把目光轉回到胖掌櫃身上,淡然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掌櫃可能是假掌櫃,但廚師不會是假廚師,這些菜品不是真廚師做不出來,夥計也是真夥計,她留意過青衣夥計,收拾盤子手法熟練,抹桌子不留死角,不乾個五年以上,決定不會做得這麼好。 掌櫃看著趙青漣,笑嗬嗬地回道:“攔路的人。如果姑娘吃飽了,就趕緊走。” “我可以走?” “當然,隻要你往回走,沒有人會攔你的。” “如果我偏要向西行?” “那我們就要盡力攔一欄。” 等人吃飽飯再動手,此人的修養著實不簡單。 掌櫃擲杯後,這個飯店前後都進來了不少人。本來還是洗菜洗碗的工人,也手上也提著刀。在廚房裡燒飯的大廚,也喘著粗氣咻地沖到了大廳裡。 還有一批人,黑衣黑褲,帶著麵具,典型的殺手組織。 客棧大廳其實沒多大,一下子湧入那麼多人。 給人擁擠,壓抑之感。 要打架了嗎? 徐子語開心地笑了起來。 打架,他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