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色將晚,他們終於到了少華山史家莊。 這裡是一座數百株至少十丈高的柳樹圍繞的宅院,附近是良田果園,到處人來人往,守衛森嚴,商旅繁茂,臨近夜裡,莊子裡也點起了燈籠。 王弼上前,門口莊客迎了過來,竟然穿了皮甲,腰懸鋼刀,一身彪悍之氣。 王弼見禮,道:“可是史太公府上?” “正是。不知來此有何貴乾?” “實不相瞞,俺乃渭州學子,前不久為賊人劫殺,大難不死,行李丟失。聽聞史太公急公好義,樂善好施,特來求助。”王弼將原委道出,又道:“萬望太公周全方便,大恩大德,永生難忘。” “什麼?有人敢劫殺學子?”莊客吃了一驚,“俺這就去稟告太公,對了,這兩位是?” “是俺師傅和家眷,那日若不是師傅去尋郎中,與俺分開,也不會被賊人所趁。”王弼撒了個小謊,解釋了一下。 聽他這麼說,莊客頓時高看王進一眼,急忙入內稟告。 不多時,一個年近六旬,須發皆白的老員外走了出來。 王弼與王進等連忙拜見。 太公連忙擺手:“尊客休拜,你們一路風霜,又信得過老朽,還請入內奉茶安歇。莊上已準備飯食,裡邊請。” 眾人入客廳坐定,奉上茶水,史太公與王弼對了話,確認他是渭州那邊的學子,頓時憤慨不已。 “該死的賊人,竟敢在華陰境內作惡,壞俺鄉黨名聲,太不像話。” 莊客這時入內奉上肉蔬米麵,並兩壇酒,鋪放桌上。 太公又說:“客人且將就吃些薄酒陋食,村中隻這些粗茶淡飯,還請不要見怪。” “太公哪裡的話。俺們無故相擾,蒙太公收留,感激不盡。”王進起身謝道。 “不要這麼說。”史太公搖搖頭,“出門在外,誰都有不便的時候,與人方便終究是與己方便,以後俺到渭州遇到事,不還是可以叨擾王公子。積善之家必有餘慶,這是俺史家祖訓。對了,俺看這位老嫂子身子不大方便,需不需要俺去尋個好郎中看顧一二?” “那就多謝太公。”王弼抱拳,“除此之外,還有樁事要麻煩太公。” 王弼敘說了自己與董員外之女的事情,拜托太公打聽董員外的所在。太公應了下來,又去給他們安排客房。 “這位太公確實是好人。”王進滿意至極。“這般家業,一心向善,用度並不豪奢,而且莊客彪悍,精神飽滿,真心不差。” “確實,朝中很多人都比不得。”老夫人點評了句,“進兒,承蒙收留,這恩德你可要記住。” “孩兒知道。” 王弼卻有些奇怪,因為沒看到史進的身影。他按捺住心思,先對付起眼前的飯菜來,然後各自休息不提。 第二日晨起,王弼特意攔住莊客,問府上可有練武的場地。莊客奇怪的看了看他,說馬場旁邊就是練武的地方。於是王弼請了王進去那邊指導自己武藝,順便暗戳戳的想能不能偶遇史進。 可惜不能。 倒是見獵心喜的王進好好的教了下他基本槍棒的使法。 “月棍年刀一輩子的槍。俺號稱槍棒雙絕,在東京能在槍棒上壓俺一頭的,隻有禦拳館的周師傅。你的話,根骨中人之姿,力氣太小,練不好棍,想報仇,就安心與俺練槍吧。” 槍乃百兵之王,動作以攔、拿、紮等為主,又分馬上槍法和步槍,也分長槍、短槍、雙槍、花槍等,按形製又分花槍、筆槍、大槍、錐槍、槌槍、梭槍(又稱飛槍,標槍)、尖槍、太寧筆槍、抓槍、雙頭槍、雙頭雙槍、鉤鐮槍、四角槍、箭形槍、曲刃槍、環子槍、拐子槍、攢竹槍、長頂槍、鴉項槍、素木槍、綠沉槍、渾鐵槍、龍頭槍、龍刀槍、虎牙槍、虎頭槍、龍鳳槍、單鉤槍、雙鉤槍、鐵鉤槍、柳葉槍、蛇鐮槍、蛇尾傘槍、櫃馬槍、搗馬突槍等。 槍法講究下盤穩,力量與速度結合,剛柔並濟,爆發力與持久力兼顧。 槍法可步戰可馬戰,著重點並不一樣,步戰要和身法結合,馬戰要和騎術結合,人馬合一。 王進先教王弼槍法基礎,如何站穩,如何攔拿紮…… 如此三日,郎中也請了來,基本槍法也如模似樣,就是不見史進蹤影。王弼漸漸有些心焦。 “啪”的一聲,一根棍子抽在在背後,“站穩了,練武得心無旁騖,鬼神不懼,萬變不驚,你這樣子,什麼時候才能報仇?” 原來是王進見他分心,抽了他一棍。 這幾日下來,王進是有喜有憂。喜的是王弼這孩子有悟性,有毅力,又是讀書人,憂的也是他這個讀書人。 本身根骨算不上一流,又心思多,這武練得太慢了,練五十年恐怕都追不上二十年前的自己。這可真是…… 王弼也無奈,可是,練武這東西,沒辦法偷奸耍滑,懂也沒用,要能做到,做不到就是做不到。王進讓他每日端槍一個時辰,然後練各路基本槍式三百次以上,直到練到心到、眼到、手到,爛熟於心,再教他下一步。 而這,王弼已經是拚了老命才能做到。每日紮、刺、撻、抨、纏、圈、攔、拿、撲、點、撥、舞花……每日他胳膊都酸痛得抬不起來,整個人一躺床上,動都不想動…… 但他還是咬牙堅持。 這一日他又來練習,正習練時,冷不丁旁邊來了一人,看了半響,突然開口打斷道:“一個人練習有甚意思?可敢與俺放對?” 王弼扭頭一看,是一位八尺高的赤膊俊俏後生,身上刺了一身青龍,麵皮白凈稚嫩,手裡拿著根齊眉八尺木棒,穿了一身白袍,好一個玉麵小郎君。 王弼心裡一咯噔,莫非是史進到了? 他眼珠子一轉:“來就來,不過俺初學乍練,怕傷了你,你等俺請師傅來做個點評。” “哈哈,你傷俺?”那後生大笑,搖頭不已,“你去你去,俺倒要看看你師傅怎麼點評。” 不多時,太公和王進都被請了來,端坐一旁飲茶見證。 然後兩人見禮放對,王弼一回合就被要砸倒在地,卻被他使個了步法躲開。看得王進皺眉不已,看得太公又是尷尬又是驕傲。 王弼努力的抵抗了三回合,確實沒辦法。那棍勢大力沉,他的身法又沒那麼熟悉,偶爾躲一下還行,堅持不了幾下。加上傷口委實沒徹底痊愈,他隻得收槍認輸。 這可是疊加兩世屬性後的肉身,結果在這疑似史進之人手下擋不住三合,這麼弱雞的嗎? “還不錯,竟然能抵擋小爺三回合。不是要點評麼?這位師傅,你如何點評?”那後生也見好就收。 “俺徒兒初學,沒啥好說,勤學苦練就是。”王進忍不住說了幾句,“倒是你,根骨好,可教你的師傅全是糊塗蛋。棍法破綻太多,遇到真正的好手,麻煩就大了。” “你放屁!”後生大怒,“你敢笑話俺的本事?你不知道小爺俺師傅遠近聞名,華陰無敵麼?來來來,徒弟不行,師傅上來放對,俺倒要看看你是什麼貨色。” “進兒不得無禮。”史太公連忙喝止。“兩位莫怪,這是犬子,自小喜歡舞槍弄棒,因是家中獨子,老朽也隻得應承。他因紋了身,綽號九紋龍,雖然無法無天,但秉性不壞,隻是年輕氣盛,兩位萬莫見怪。” “怎麼是俺無禮,爹,你沒看人家笑話俺的本事嗎?看不起誰呢。”這人果然是史進,一臉桀驁的哼道。 王弼站了出來:“太公,這是令公子?俺的遭遇你也知道,俺師傅的本事你卻不知道。俺可不想令公子出門時遭遇俺那種事情。不如請俺師傅指點他一下?放心,俺師傅出手知道輕重,絕不會傷了他。師傅你說是吧。” 王進微微頷首,並不反駁。 太公瞇了瞇眼睛,想了想,點了點頭:“如此也好,教訓教訓這小子,讓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那就有勞王師傅了。” “恁多話。”史進舞了個棍花,一臉挑釁,“爹,你怕不是遇到騙子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讓俺來揭穿他們麵目。那漢子,放馬過來。” 王進眉頭一皺,這小子,根骨好,氣勢也好,可這張嘴……看來,是得給他點厲害瞧瞧。 他上前幾步,腳一勾,旁邊武器架上另一根齊眉短棍跳了出來,被他握在手裡。然後,他抱拳見禮,示意史進進招。 史進按捺住,回了禮,然後興奮的當頭就是朝天一棍砸了下來。 “動輒大開大合,空門大開。”王進一邊說,一邊應對。“打不中人,又有甚用?光顧著打人,不防著別人打自己,顧頭不顧腚,又有甚用?” 他隻左一步,右一步,就讓過砸下來的棍子欺進史進身側,對著史進胸膛作勢欲捅,然後又停住。 麵對著這種嘲諷,史進又驚又怒,漲紅了臉,這才放下小覷之心,認認真真的廝打起來。隻見他將一條棍舞的風車一樣,水潑不進,似乎在證明王進捅不著他。 但王進根本不理會,又一懸身,棍一插,稍微格擋一下史進的棍花,然後腳對著史進的左腳就是一勾。史進猛一個趔趄跌了出去。 “下盤不穩,空有其形。史公子,還要比嗎?”王進微笑著問。 史進徹底羞惱,手裡棍瘋魔一般使了開來,或砸或掄,威猛得很。好王進,使短棍,招招打在史進招數的薄弱處,最後竟短棍棍頭對著史進的棍頭一點一捅,生生將他手中棍給擊飛了出去。 而且,飛出的棍子貫穿墻柱,顫動不已。 史太公開得瞠目結舌,王弼也是咂舌不已。因為王進看起來實在是太輕鬆了,根本沒有認真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