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 馬車和騎兵到達巫山,兩百重騎剩下的十餘騎已經在回鏡州城的路上了,沐知風馬車後跟著一千百輕騎,不過那個駕車的人,依舊是徐一。 山道口, 沈重山帶著已經頗有樣子的軍隊跪在馬車前:卑職沈重山,率新軍恭迎大公子。 馬車車簾被提起,沐知風看了一眼:有點樣子了。 卑職必將竭盡全力。 好,我比較喜歡有能力的人,以後你的旗幟立上帝都薑氏吧。 沐知風心裡響起,掛誰的名呢?想起了那個稚嫩少年,繼續說到:就十七軍吧,統帥薑氏薑盧,記得向薑氏要軍餉,記著,此關之重,重過渝郡,遇事不決,殺! 諾,卑職領命。 一隻五彩渡鴉落下,西邊得消息終於來了,真是等的夠久了,希望不會令我失望。 徐一單手接住渡鴉,聽了消息後臉色非常憤怒:大公子,蜀郡渡鴉傳信,絲綢之路接回了王妃遺體,渡鴉血戰後險勝,已求助西北戰線代總司沐知秋,出兵接應,大軍入鎮嶽州小戰,現已至鎮嶽州漢中縣,三日後可入蜀郡至廣元縣。 沐知風沉默了良久,壞消息中的好消息嗎?至少要把母親帶回家。走出馬車:徐一,備馬,急行軍,廣元縣。 渡鴉傳令: 傳令沐知秋,不惜一切代價接回王妃遺體,如果鎮嶽州膽敢阻攔,打! 一隊人馬急行軍而去,快速的消失在巫山,向西而去。 這時,沈重山才帶著人起身,遠遠的目送騎兵遠去。 鏡州沐王府流血夜,渝郡城伏殺,突襲巫山,宜昌對軍,這位大公子所到之處,皆是堆堆屍骨寒啊,蜀郡未至,卻已開始兩州戰爭。 巫山的雪又厚重了幾分,沈重山拍了拍身上的飛雪,大勢已成,而他已經在風口,生或死,要握在自己手裡才好。 蜀郡廣元縣。 三日後,一隊風塵仆仆的騎兵快速向而來,廣元縣,滿城軍卒,居民,頭戴縞素。 一隊軍卒最前方,是一個二十八歲的少年,卻像一個暮氣沉沉的老人,眼神陰翳,給人一種直視荒蕪高樓的感覺。 騎兵停下,沐知風拉下帽兜,臉龐充滿疲倦和風霜,他看著眼前的沐知秋,他的堂哥,二伯家唯一的一人,也是二伯家的獨子:你現在應該在前線,應對鎮嶽州的來襲,而不是在這裡。 沐知秋有點哽咽著開口:臣下知道,隻是想來看看,做晚輩的也隻能送王妃走到這裡。 說完嘴角顫抖的流下淚光,卻竭力的沒有哭出聲來,沐知風看著沐知秋,下馬,上前扶起沐知秋,輕聲到:秋哥,有心了,這裡交給我吧,前線更需要你,一定要抵住秦王鐵騎,西線,東北線已經開戰了,這裡隻能靠你了,鏡州沒有實力三線開戰。 拜托了。 沐知秋再次單膝跪地:臣下知道了,這就快馬趕去,大公子,多保重啊。 秋哥,保重。 說完,沐知秋騎上戰馬,向著前線趕去。 沐知風目送沐知秋遠去,脫下外套,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步步走向城內,去見見那個異常想念的人,走的很慢,路有盡頭,人也有盡頭,懷裡抱著一個木盒子,盒子裡裝著一捧宜昌縣港的泥土,母親,我和父親來接你了。 廣元縣令府, 沐知風站在門口站了許久,遲遲不敢進去,他還是沒有準備好,哪怕已經準備了兩個多月,但還是要去麵對,人生可以有很多次逃避,但他不行,時間的洪流推著人往前走,沒有人能夠停留片刻。 徐一啊,我想和父親,母親靜靜呆一會兒。 沐知風進門,門口的徐一輕輕的把門關上,怕打擾到王妃的沉睡,然後就站在院子裡,大雪漸漸起勢,他未動分毫,仿佛一根被雪蓋住的木樁。 屋內,沐知風一步一步走向棺槨,每一步都像走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他小心翼翼的掀起白布,露出徐素的臉,麵容沉靜,隻是白的可怕,沒有一點溫度,沐知風提起白布的手僵在了哪裡, 仿佛夢忽還境,眼神迷惘, 他聽到了身後有人好似在呼喚他,慢慢轉過身,他看到了小時候的沐知南在遠處大聲呼喊:哥,吃飯了,別釣了。 沐知風看著手上握著十八歲生日那天,母親送他的魚竿,這也是他最喜歡的一支,他慌忙的抬頭看著遠處,他看到了沐王府,沐知南向他在招手,徐子敬大口大口的吃著飯,還不忙的喝一口桃花釀,徐樞安安靜靜的吃著飯,腦海裡仿佛在思考什麼難題,最上首,父親隻是隨意的瞟了一眼,低頭夾菜,而母親隻是微微笑著看著她,眼睛裡都是溺愛。 沐知風低頭擦了擦眼睛,再抬頭,母親依舊那麼看著他,目光裡卻有了點埋怨,沐知風一步一步的走向沐王府,這個叫家的地方。 沐知南笑嗬嗬的給沐知風遞過來碗筷,哨聲說道:哥,你今天是不知道,我打的軍營裡五十人嗷嗷的哭爹喊娘。 父親在上首瞅了沐知南一眼:你再說話,我保證你會當著你爹的麵喊娘。 沐知南瞬間啞火,怯生生的低頭吃飯,沐知風看了看沐知南,目光接著轉動,徐子敬,徐樞,父親,母親,最後看著手裡的魚竿,不知道要不要放下。 父親瞬間來氣了:咋了,寶貝的很,吃飯了都要拿在手裡。 母親瞅了他一眼,父親的話語立馬轉了三個彎,吃飯,吃飯。 母親看著沐知風:怎麼不吃啊,這是你最喜歡的生皮。說著自己夾了一塊放入嘴裡,味道挺好的,又夾了一塊準備放入沐知風的碗裡,可是距離有點遠,需要沐知風伸手遞碗去接,母親夾的菜依舊停在空中。 父親立馬怒氣沖沖的拍了下桌子:咋了,長脾氣了。沐知南,徐樞,徐子敬三個人都莫名的看著沐知風不知是怎麼了,母親卻依然微笑著,如夏日晚風般和煦,使人如沐春風,沐知風依舊沒有抬碗,右手握著的魚竿又緊了一分,又慢慢鬆開,伸手去準備遞碗,,,,,, 屋內, 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人,身材有點矮小,樣子如普通的軍卒,他伸手拿起沐王妃肩上的一麵普通小鏡子,鏡麵和鏡身仿若一體,隻是有一道很微小的刀痕,不細看看不出來那種,矮小軍卒把玩著小鏡子,等了許久,也不覺得無聊。 天色漸漸變暗,提著白布的沐知風有了動作,他慢慢的把白布放下,蓋住沐王妃的麵容,沒有抬頭看著對麵的人,眼瞳裡盡是渙散的漩渦。 我是誰? 矮小男子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叫沐知風,這鏡州十二郡的王。 那你是誰? 矮小男子低頭看了看腰間的老鼠麵具:你可以稱呼我為,社鼠。 屋外院中, 徐一的耳朵動了動,肩上的雪炸開,箭步飛向大門,更快的是重弩的聲音,徐一隻能回身格擋,院中已經落下了密密麻麻的身影,有軍卒,下人,也有人帶著麵具,來不及思考,徐一再次沖向禁閉鄂大門,卻再次被擋住,他可是能破一百九十甲的狠人,這刻卻無法跨進那道大門,心中越來越著急。 這時,屋內的聲音響起:徐一,退下。 徐一隻好停下,卻依舊維持著隨時進攻的姿勢。 屋內,對話繼續著, 社鼠? 對,社鼠,歡迎沐王殿下加入校事司,為城狐大人效命。 魏州魏王校事司? 是魏州校事司,這個不著急,以後沐王殿下就會知道的,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神器聽雨。 神器聽雨? 沐王殿下你的神器。 在哪裡? 就在這廣元縣。 一個無光的房間內,燃著三跟燭火,與三支香,香燃燒的白煙緩緩沒入一麵普通的圓鏡,帶著狐貍麵具的一個人神聖的跪在鏡子前,雙手不斷的變換著手勢結印,嘴裡念誦著祂的尊名: 種邪性,錯知解,不體玄機持五戒。 行行坐坐執空觀,見鏡見塵增鬼怪。 恭請黃仙討封! 鏡子慢慢浮現出沐王府的畫麵,畫麵一一閃過,最後,畫麵裡出現了一支青翠的魚竿,一隻黃皮耗子,用嘴叼著魚竿躍入湖麵,沒有一點波紋泛起,消失在畫麵中,三注香燃盡,鏡麵反照著狐貍麵具。 神器榜九十二,迷心鏡,執器人,魏州魏王,校事司,司馬氏。 麵具下的人呢喃著:成功了吧。 屋內,大門打開, 沐知風眼瞳分散走出,身後的矮小男子帶著老鼠麵具,小鏡子被他揣入懷中。 沐知風慢步走到徐一身前,緩緩的拔出徐一腰間的短刀,徐一不知所措,卻一動沒動,哪怕那把刀落在他的脖子上,老鼠麵具下的眼睛卻笑的開懷。 短刀朝徐一刺下,徐一任憑沐知風刺下,眼睛死死盯著沐知風,刀刺入血肉,徐一完好無損,刀插在了沐知風的左手,他的眼瞳瞬間回神。 殺,出去!這是沐知風眼神清明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 老鼠的笑戛然而止,沐知風的眼瞳又回歸混沌,徐一瞬間反應,拉起腰帶把沐知風扣在後背,轉身殺向大門,大公子說殺出去,那就殺出去。 老鼠的反應也很快:攔住他,不可傷沐知風。 長街,重弩聲響起,一支支重箭射穿了沐知風帶來的輕騎,騎兵迅速反應,不畏死的沖向了縣令府,因為府內響起了徐一的爆喝聲:救駕。 長街盡頭的屋頂,滿是黑衣人,都帶著老鷹的麵具,清州粘桿處,傾巢而動,但卻隻是看著腳下,為首的人撫摸著扳指,對於街道上的殺戮視而不見,遠遠的看著一座閣樓,閣樓上,全是羅網的人,鎮嶽州秦王,趙氏羅網,他們會如何? 魏州校事司有沒有失手?不過,無所謂,大局已定,聽雨不能歸沐王府,更不能歸魏州校事司,這一刻,兩位親密的盟友圖窮匕見,不,應該是三位。 街上,徐一已經殺了出來,根本來不及思考,他隻知道,大公子最後的命令是殺出去,誰擋路,殺誰。 這是一次很精密的刺殺,不,應該是突襲,就像突襲那位曾經的沐王爺,不過這一次,目標換成了沐知風。 用沐王妃的遺體布局,擊破沐知風的內心,重弩破甲,優先射馬,整個廣元縣已布下了天羅地網,沐知風無路可逃。 遠處閣樓上,趙氏羅網,一個麵容陰翳的中年男子慢慢得品著手中得茶,臉上滿是愜意:遇事不決,向西,你還真敢來啊,愚蠢的無可救藥。 襲殺還在繼續,徐一身側已無一人,弩箭已經刺穿了徐一的身體,箭頭已經刺入徐一後背上的沐知風,沐知風的眼睛依舊混沌流轉,絲毫感受不到疼痛,徐一殺不出這長街,更別提這廣元縣,他目光看向遙遠的西南方,仿佛看著那個堅守西線卻一夜之間老去老人:總司,我怕是要失信與你了。 說完,他怒掙著雙眼,身體慢慢失去了氣息,卻依舊屹立在哪裡,背上依舊背著沐知風。 能破百九十甲如何?人之力,有極,神器之力,亦有極。 街道短暫的寂靜,粘桿處為首的人,揮了揮手,所有粘桿處的人抬起手弩,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對準了街中央的徐一和他背上的沐知風。 老鼠看到了粘桿處的動作,快速向前,他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數倍,抽刀,擋住了射來的箭矢,即使如此,他身中數箭卻依舊擋在前方,目光死死得盯著上方:粘桿處,你們要反悔嗎? 黑影如老鷹俯沖般落下,校事司要的是活著的沐知風,再謀神器聽雨,粘桿處要的是死了的沐知風,再讓神器聽雨永遠封存於清州地宮。 好戲第二場,開場。 與此同時,玄鳥旗,鎮嶽州的秦軍已經殺到廣元縣城門,卻沒有再進一步,仿佛等著新的號令。 城樓上,沐知秋站在城樓,對城門外的秦軍視而不見,眼睛一直看著城內,身旁立著一個半人高的石箱,石箱整體由黑色魔石打造,他的手指敲打著石箱表麵,傳出微微的振動,不知是沐知秋的敲打,還是石箱內的振動。 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傳令, 魏州校事司,清州粘桿處襲殺沐王爺沐王妃,現又襲殺大公子,罪無可恕,殺無赦。 蜀軍,渡鴉,屠城,讓他們為沐王爺,王妃,大公子陪葬。 軍鼓響起,外圍大軍封鎖收線,屠殺開始,所見之人,無一生還。 城內, 廝殺還在繼續,粘桿處傾巢而出,校事司布局多年,又何嘗不是傾巢而出,直到軍鼓聲響起,兩方都停止了廝殺。 原來,沐知秋想讓他們背鍋,三方的撕破臉皮再這一刻展現的淋漓盡致,但雙方誰也沒有退,已經走到這一步,誰也不想功虧一簣,舉刀向誰?皆是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