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起身，對著素山道人跪拜叩首，算是認下了這個師父 　　‘一日授道，終身為師’ 　　‘老頭不是說了嗎，講道不等於收徒，聽道不等於拜師’ 　　‘你可以拜師，但素山道人隻要沒點頭，就不等於師徒關係’ 　　‘秒了，公式做題就是好用’ 　　聽出腦中三念的譏諷之意，葉明不以為意，他父親曾教導他，“知恩圖報不是諂媚給他人看的，而是在於己心、己行，我心光明，無需外求”。 　　或許是因為腦中三念的緣故，葉明自出生後便癡愚了六年。 　　他是瀚岑侯、汝顯的第六子，也是朝歌城裡遠近聞名的醜傻子。剛生下來時，家人一度以為生了個妖怪，用腦中雜念黃廚子的話那叫‘把孩子丟了，把胎盤養大了’。短唇、仰鼻，露著中有大隙的門牙和不一般大小的鼻孔，斷眉、塌鼻梁，中間夾著彼此嫌棄的一雙眸子，坑窪的頭頂也露著塊塊禿斑，活像一隻醜陋的黃獅子 　　所幸生我者愛我，養我者憐我。 　　葉明阿娘誕下葉明之後，心疼這個苦命的孩子，認為是在胎裡虧缺了營養，畢竟再醜也是在自己身上脫下的骨肉，葉明的父親和諸多哥哥也對他頗為愛護。 　　曾有伺候的奴隸相欺辱，葉明的哥哥便將那個奴隸用羲和之火烤乾，磨成了粉末，賜予府內伺候葉明的奴隸飲用 　　主辱臣當死！更何況是奴隸呢？這是葉明哥哥的道理 　　在那六年中，葉明的意識更像是一個喝醉的旁觀者。 　　他時醉時醒，隻憑一些簡單的生理本能進食拉尿。有一次他突然清醒過來，看見伺候他的奴隸有些蹙眉地拎著沾染了排泄物的裡褲。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情緒，那種羞恥和屈辱感是如此強烈，像一團永不熄滅的火焰，至今都在焚燒著他的尊嚴 　　並非是因為受到了嫌棄和侮辱，而是怒己不爭與無能、恨自己的殘疾 　　自那以後葉明不想欠任何人東西，哪怕對方是一個紋麵的奴隸 　　更何況是如此傳道授業的大恩德 　　他也懶得和腦中三念解釋 　　鄭重地三拜九叩之後，盤坐聽講 　　二牛臥於雲端酣睡，清風吹拂，也如同頷首回應一般 　　素山道人盤坐雲頭，拂塵一揮，開始從這個世界的萬物起源講起 　　“四仙有天地神鬼四仙...........萬物從‘一’中生化，天地初開，又誕生天地之靈，上清下濁，謂之神鬼...........” 　　素山道人期待著葉明能像二牛一樣給他驚喜，但葉明隻是閉目聽著，時不時或頷首相應、或蹙眉沉思，並沒有像二牛一般，身臨其境地看到那些瑰麗畫麵 　　“又有蠃鱗毛羽昆五族。” 　　“太始，形之始也 　　在神軀墜地之後，大地如熔熔沸湯，隻有浩浩湯湯的時光長河使之漸熄 　　不知過了多久，天地冷卻下來 　　殘破的神軀融入大地，後土之中誕生諸多銳金之靈，銳金之靈在億萬年的時光有的從大地深處浮現，變成了我們能見到的各種凡屬，如金銀銅鐵錫等” 　　素山道人再次一頓，葉明恰到好處地遞出疑問 　　“師尊，那隻有凡屬嘛”？ 　　“非也非也，在一些天地險峻之處，生靈罕至之地，常有異金形成” 　　“哦” 　　素山道人聞言，拂塵脫懷而出 　　“你且瞧這拂塵，可看得出異金何處” 　　拂塵懸立半空，隻見二尺餘的如玉桿柄上，三尺拂塵白絲垂落一旁 　　桿柄下端鏤文刻銘，曰：雲展出岫；反麵銘曰：倦鳥知還。中上段有錯金虎麵噬鹿圖 　　桿柄與拂塵絲連接處用赤橙紫三色皮環緊緊箍住，上延伸出寸餘青玄色網兜，束縛住根根白絲 　　‘金屬？不就是桿中間老虎頭上紋的那點黃金花紋嘛’ 　　‘切、土老帽，十JQKA你就認識個大小王了’ 　　‘少裝大個了，你知道？你要是真知道我跟你姓’ 　　‘你後爹我還真知道’ 　　‘別賣關子了，張先生，你能看出這拂塵之上哪裡是異金’？ 　　‘看不出，但除了那異金，我都能猜個大概，用排除法嘛’，張海員見葉明在心中發問，不再挑釁黃廚子 　　‘那柄桿應該是象牙或者犀角之類的，看顏色是象牙、但看紋理可能是犀角。鑒於此地不是地球，能判斷出的是，桿柄上有明顯的生長紋理痕跡，應該是取自某個動物 　　‘其二，虎麵之上的，並非黃金，看質感可能是一種銅，但這個靈動的光澤確實很漂亮 　　‘其三，這赤橙紫三色皮環我怎麼瞅著那麼像塑料呢?這個皮環有很大概率是老頭說的異金 　　‘至於那個白絲，應該是動物的毛’ 　　張海員一頓分析，葉明感覺他說的有道理 　　黃廚子小聲嘟囔著‘我姓陳，沉船的陳’，惹得張海員又是跳腳，如果他有腳的話 　　此時一直沉默的大學生出聲提醒，‘我補充兩點， 　　首先從拂塵的功能推斷，那個白絲是拂塵的主要功能部位，你們還記得把咱們從樹洞裡拽出去的白色匹練嘛？應該就是這個拂塵的白絲。當時它可不是像現在這樣短，所以我推斷這些白絲有很長的延展性，並且堅韌又鋒利，可能是異金 　　‘另外，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拂塵絲根束末端、那三厘米的網兜了沒有，假設拂塵絲是鋒利的異金，那能束縛住異金的，隻能是更強大更堅韌的材料，就像馬鞍或者馬韁頭一樣’ 　　葉明忽然對這腦中三念有了一絲仰慕 　　六歲那年他神識逐漸能穩定地清醒過來，找書苑wｗw.zhａｏsｈuyuan.com 那腦中三念便陸續在他靈臺識海中安家；老祭司對葉明說，腦中的這三個念頭是邪神的呢喃低語，會蠱惑人心、會荼毒世間，所以不可聞聽、更不可對任何人說起他們的存在。 　　老祭祀彌留之際為他舉行了盛大的驅魔祭祀，用生命之火的餘燼，在葉明的識海中鑄了一個牢籠。腦中三念無形無在，所以這個識海中的牢籠是用來關葉明的神識的，當葉明的神識走入餘燼牢籠後，會受無盡的灼魂之痛；當葉明自入囚籠之後，囚籠會慢慢占據整個識海，將那無形的三個邪念阻隔在外 　　所以葉明厭惡腦中三念 　　穿越到大周之後，他目不能視，需要充分的神識感知外界，加上初來乍到的不安感，於是留腦中三念在外陪伴著他 　　直至此時，他有些驚奇地發現，腦中三念並非之前認為的邪神低語，他們一個是沉默社恐講禮貌的博學學究，一個是見多識廣的海員，一個是廚子。而是曾經都有血有肉，現在卻葉落無根的野鬼孤魂 　　葉明悄悄下定決心，以後要善待這腦中三念，畢竟善待他們便是善待自己 　　“回稟師尊，私以為虎麵為銅金，三色皮環、玄色網兜可能是異金，白絲應該是異金” 　　素山道人聞此回答，饒有興致的再問原因 　　葉明便將靈臺之中方才頭腦風暴的討論結果提綱挈領地道出 　　素山道人大加贊賞，首次收徒便得二璞玉，一者性靈近道，二者聰慧近道，有此二徒勝於庸碌三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