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翠雲峰的路很短,三人言笑晏晏間,邊走邊聊,走到月上樹梢時,便來到了這翠雲峰腳下 翠雲峰並非一座孤零零的山峰而已,而是起伏和緩的群嶺之間突兀地長出一根孤零零的高峰 岑者,小而高之山也 翠雲峰的那根孤峰,就這樣佇立在此 三仙觀初立之時,祖師爺覺得這根孤峰像是一根定海擎天的椽梁巨柱,而且任憑海風海浪億萬年吹拂始終未曾消減半分,寓意極佳,於是三仙觀歷年入門之徒,皆在此地錘煉道體 可是葉明卻覺得,這根柱子像是赤縣神洲對著大海豎起的一根中指 “你們看這翠雲峰像不像一根不可名狀之物”?玄清子突然笑起來 三人頓時樂不可支地笑作一團,就連腦中三念也是笑得不行 其實豎中指一種是跨物種,便是鄙視的方式,類似於展示雄風一般。有人認為,中指之上的中沖穴是體內陽氣旺盛之穴,故此豎中指便如同展示不可名狀之物,有條件的話可以對著家中阿貓或者阿狗嘗試一下 “送至此處,先與二位師兄暫別了”。 玄清子作揖告別,又笑了笑提醒道 “作為過來人,咱們又脾性相投,故此有兩件事提醒一下兩位師兄。” 葉明與小二牛連忙作揖還禮,以示受教 “這其一,咱們這翠雲峰一年隻刮兩次風,一刮起來便是半年。這夏半年是東南風尚可忍受,這冬半年便是白毛北風。今晚雖然是個清風徐徐的好天氣,二位師弟不妨找個先找個背風之處歇息一晚,可明日一定要先結廬,暫時弄一個遮風擋雨的避身之所,並且要將這道廬選在背風向陽之處,盡量選在南邊” 玄清子也是與玄明等人結伴修行,自然道廬也聚居在一起。葉明與二牛拒絕了他們的邀請,玄清子能提醒一二便是出於極大的善意了 他頓了頓又說道 “其二,看看書就行了,先不要貿然得吐納天地靈氣,過幾日你們會有機會請教各位師長的,待將那《觀雲自在經》記得爛熟於心以後,再修行方可事半功倍,欲速則不達,切記切記” 說罷,玄清子笑了笑便轉身離去 葉明與二牛躬身相送,直到玄清子身形消失在山脊的那一邊,望向林間望不見時 二人才打量起這座翠雲峰來 二人走出林間小陌,闖入林間一片空地 月華如水,星光點點,雖是深夜,卻天光白凈。周下萬籟俱寂,唯有葉底蟲鳴喑啞作響,崖下海潮拍岸,曠遠海潮聲聲轟鳴,卻聲聲不息如同貫穿亙古的噪點 葉明感覺時間的躁動似是在此刻靜謐了下來,皎皎月華如一片輕紗,籠罩著他周身方寸。 他和小二牛像是晶瑩琥珀裡凝固的兩隻不知名小蟲 雖吾生須臾間朝生暮死,唯有此時此月此濤聲長存 二人索性盤腿而坐,心神沿著滔滔清風、皎皎明月,信馬由韁地遨遊在天地間 若是此時玄清子在旁,定會發覺 二人已經與這清風月華一般,道法自然,和合融溶 在這海天相接、水陸相連的,形似不可名狀之物的孤峰前,二人吐納著此方天地,亦與天地相交相融 葉明並不知道他靈臺之中的大學生,此時正在苦思冥想著什麼 即便他知道了,不識人間疾苦的他也絕難理解,理解那些如同杞人憂天般、晦澀艱難的屠龍之術 大學生來自那個人人如龍、人人皆可屠龍的時空。而對於葉明來說,朝歌城內動不動便舉行成千上萬的人殉、人祭,他對那些血腥司空見慣了,所以他一向不拿野人的賤命太當回事兒,活著便是最大的仁慈了 即使他看到了大學生所看到的,那個等級森嚴且沒有一絲掙紮反抗餘地的權利架構,他也不在乎。 如果在這個封建餘孽的貴公子眼中,凡人在大周,隻不過是更文明一點的野人奴隸罷了。 一頭野人還不如一頭牛馬值錢 那凡人就是牛馬而已 假如現在大學生告訴他什麼‘野人的命也是命,要尊重凡人’這種話,他隻是覺得荒謬非常。人與人的悲歡並不相通。 在朝歌城那個殘酷世界之中,羸弱的野人奴隸在麵對擁有著超凡力量的國人時,生殺予奪皆在國人之手,野人們連基礎的生存、安全這種最基礎的需求都沒辦法保證,又何談尊嚴? 活著就行,還想要尊嚴? 簡直是big膽! 而大周境內的凡人是像朝歌城外的野人一般? 還是像那個人人如龍的時空中的人民那樣? 此時在翠雲峰中的葉明並不知曉答案 那些蕓蕓眾生從來隻是空泛的概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是一個個褪色的概念詞組亦或是符號罷了 遠離了那些宏大的敘事,那些形而上的道理與爭辯也如煙飛散 翌日 月落日升、陰陽昧爽之時,葉明從與天地的交融中醒來 他先是拿起‘蹀躞’玉帶,內視一番,昨日並未那些亂七八糟的物件細細歸類,看起來以後要在這翠雲峰生活許久了,隻好早做些規劃 看了一番‘蹀躞’之內的東西,心中有數 他現在要麵臨的處境不能說是艱苦卓絕吧,隻能說是困難重重了 一個八歲的孩子,要如何帶著另一個兩歲半的孩子,在這茫茫深山老林中生存呢? 索性八歲孩子的腦袋中有三個不是那麼稚嫩的靈魂 索性他的蹀躞玉帶之中收納著各種雜七雜八的物件 葉明長出一口氣,望著那根翠雲孤峰,回頭沖著三仙觀的方向比了一個中指! 葉明突然發現眼前有好多事情要做 於是他先去林間撿拾了一些枯枝爛葉,又在黃廚子的指導下在地上挖了一個火坑, 然後從蹀躞玉帶中取出粟米,裝在一個土色陶釜中,端著這個陶釜去林間溪流,將粟米認真淘洗了一番 用火折子點燃柴火之後,葉明看著被'Y'字型兩根木棍枝丫橫吊在火炕之上的陶釜,還有在一旁酣睡的小二牛,怔怔出神 不一會兒陶釜中的粟米便咕嘟咕嘟的冒起泡來,水泡炸開,米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