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天賦還真是讓人羨慕。” 伊蘭森放下手中的短刃,情不自禁地誇贊著已經氣喘籲籲的欷,這是他接受伊蘭森的訓練的第二天也是九目離開的第二天。 把醒晝收回了刀鞘後,欷大口地喝著伊蘭森打來的河水,他從兩天前剛交手就會被伊蘭森打掉兵器,進步到了可以與他長時間地對刀而不落於下風,甚至可以抓住時擊進行反擊的地步,但他有一種感覺,這並不是伊蘭森的真實實力,因異化瘟疫復蘇的他,即使已經是異化體的頂點:究極異化體,似乎也無法回到生前最巔峰的時期,又或許是伊蘭森留手了,欷不能確定。 “伊蘭森老師,您現在的實力與全盛相比,差了多少?” 緩了過來的欷直接開口詢問了伊蘭森,在這兩天的相處中,他不僅知道不是所有醒晝騎士都隻會做簡餐,還發現伊蘭森十分清楚自己的狀況,並且毫不抵觸談論自己的過往,所以他選擇讓對方親自解答自己的疑惑。 “嗯……” 伊蘭森愣了一下,他低頭看著腳下的土地,如實回答了這個問題: “差了很多,盡管晝之加護因為醒晝的原因恢復了一些,但遠不如我任職的那段時間,一定要進行具體比較的話…七倍,是我現在的七倍實力。” 這個回答遠超欷的預料,他本以為伊蘭森的實力隻是三成左右的下滑,結果差距居然會如此之大。究極異化體的實力,真的如此不堪嗎? “這的確很難想象,但並不意味著究極異化體弱小…醒晝騎士與黯星頌者都是人類,即使再怎麼強大,也終究會有極限與無法做到的事,但究極異化體不同,無上限的進化與大得誇張的影響範圍,從一開始就決定了它們是常規手段無法消滅的怪物,不,用兵器或許會好一些。” 拍了拍欷的肩膀,伊蘭森緩緩說著,他的語速一向如此,這是他自己說的,欷也不確定這位在黯晝國歷史上,為數不多壽終正寢並且留下完整屍身的騎士,會不會出於自尊而騙他。“接下來請您教導我弓術吧,我想在戰鬥上幫助你們,而不是成為你們的累贅。” 欷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堅定的目光讓伊蘭森暗暗地嘆了一口氣,他見過太多太多像欷這般富有信念的騎士了,如果欷是一名晝之界,伊蘭森絕對會誇獎他,但,王的長子,不,恐怕比這還要高貴,甚至於,伊蘭森想,甚至於這個世界都要靠著欷來拯救。 他已經通過黯晝國的現狀推測出了外界的狀況,人界尚且如此,妖界、天魔界與龍魂界的情況隻會更糟,而這份信念…會成為欷的弱點。 這般想著,伊蘭森將血肉擬態的短弓遞給了欷,有很多事都需要欷自己明白,他的職責,隻是讓欷可以活到那個時候。 “像這樣,搭箭,拉弓,具體的力道視您的目標的距離來判斷,初學者不必強求精準,能夠讓箭平穩地射出就好。” 伊蘭森手把手地幫欷去調整姿勢,有前兩天的刀術訓練為基礎,欷的手很平穩地拉開了弓,他的目標是五十米以外的人形標靶,那是伊蘭森用自稱瘋魔的怪人的屍體製造的,據他推測,這個隻有一般晝之界強度的怪人隻是個傀儡,它的操控者多半用它來收集情報的,而他大概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情報… “沒打中。” 放下弓,欷的眼睛盯著插在了標靶左肩上的箭。 “差了多少?” 伊蘭森遞上一支箭,關切地問。 接過箭,欷再次擺好架勢並將弓拉到最大說: “我剛剛瞄準的是腹部,看看這一箭好了。” 箭劃破空氣的聲音相當之大,欷的力量遠比看上去的要大,全力之下的一箭貫穿了標靶的頭部,隻剩下箭尖與箭尾還露在外麵。 盡管這是相當出彩的一箭,但是伊蘭森並沒有鼓掌,他與弓打了一輩子交道,隻憑的抬升角度就可以判斷出,這一箭其實是瞄準左肩的。 “中了!伊蘭森老師!我射中了!” 這是一句假話,真實的情況與伊蘭森所想別無二致,但隨著伊蘭森的掌聲響起,兩人心照不宣地跳過了對這一箭的討論,轉而投入了進一步的練習中。 月亮不知不覺地升上了天空,欷聽伊蘭森說:龍魂界會在滿月時對一個特殊的人開放進入的權限,強大的龍魂們自誕生起就在等待,除了一個與妖族訂下契約的個體,沒有龍魂離開過那方天地。 這個傳說的真假無法考證,甚至沒有人知道它從何而起,又是如何流傳在大陸之上並且始終沒有消亡的,久而久之,它也就成為了人們生活的一部分。 “會是我嗎?那個龍魂們始終等候的人。” 欷躺在篝火的不遠處的吊床上,他的胳膊暫時還抬不起來,隻能這樣等候伊蘭開森為他準備晚餐。 月亮那柔和的光芒並沒有讓他的眼睛流連忘返,反倒是兩顆相距不遠並都無比閃耀的星星緊緊地吸引了他。 帶著烤肉香氣的微風輕拂他的臉頰,是伊蘭森帶著今晚的主食烤“鹿”腿走了過來,食材是伊蘭森從土裡拔出來的,對於身為究極化體的他來說,讓血肉組織模擬其它生物的性質並不困難,就連調味品也可以模擬,當然了,吃下這份色香味俱全的大餐的前提是,你不會被瘟疫異化。 欷一邊接受著伊蘭森的投喂,一邊勉強抬起手,指著兩顆星星問: “伊蘭森老師,那兩顆星星您認識嗎?” 伊蘭森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順著欷所指的方向看去,先是搖頭而後卻心有所感地說: “我真正地活著的那段時間,天空中並沒有它們的蹤跡,但,它們生前一定是出色的戰士。” “那是什麼意思?” 欷聞到了傳說的味道,好奇地問。 伊蘭森自嘲地笑了笑,罕見的沒有回答欷的問題。 晚餐時間在之後便以沉默收場,伊蘭森在欷吃飽後便不見了蹤影,但欷知道他一直都在,並且如九目所說,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懷著這份信任,欷沉沉地睡去。 些許黑霧自醒晝上浮現,一個久遠的夢境闖入了欷的安眠: 這一次,他成為了一個騎在戰馬上的騎士,他似乎正在跟隨著軍隊征戰,他們的敵人,是有人形卻長著動物特征的妖族。 敵人的單體實力絕對在這支軍隊的大多數人之上,但他們仍舊悍不畏死地沖鋒著,隻因在他們的最前方的那名統領以及保家衛國的信念。 他的意識所依附的騎士很快便被一個貓妖打下了戰馬,但他的箭也刺穿了貓妖的心臟。腹部巨大的傷口讓他感到困意湧上心頭,他模糊的視線看到了敵人的潰逃,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一隻粗糙但溫暖的手按住了他的腹部,生命再次回到了他的身體中。 他的眼睛微微睜開,一個麵容平凡並且滿臉血汙的男人映入他的眼簾,欷認得這張臉,是伊蘭森,醒晝騎士時期的伊蘭森。 “將軍……以後……都…看不到了…嗎……未來…黯晝國…的…” 死亡是必然的結局,即使是伊蘭森也無法讓他的生命維持更長的時間,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看到伊蘭森的嘴張開,他聽到了欷聽不到的話語,帶著笑容永別了人間。 伊蘭森站在一個巨大的,由數不清的動物的頭顱組成的球體前,被包裹在其中的,就是他的本體,隻要破壞掉它,他這醜陋的生命就將再度安眠,他的靈魂會前往星空,與無數為了黯晝國的未來而死的戰士的靈魂相聚,至少他是如此相信的。 “我們會在生命的終點投入星空的懷抱,化為吟頌黯星之歌的頌者們的力量,永遠地護佑黯晝國的未來,我們一同開辟的未來。” 伊蘭森仰望著星空,他的喃喃自語被風送向了遠方… 王都,九目心心念念的崇高之城,也是欷在黯晝國旅途的終點 在這座城市之下的密室中,一個帶有黑與白兩種光芒的球體正靜靜地懸浮著,在密室的一個角落,光芒未能照亮的角落,有什麼東西動了動,但這之後,密室又回歸了寂靜。 第二天一早,欷便從夢中驚醒,夢中那種生命逐漸遠去,直至死亡的感覺太過真實,如果不是他能夠區分自己與那名騎士,恐怕,他也會死,死在夢中 “還好,肚子上沒有什麼被貓妖打出的大洞。” 欷跳下吊床,雙手在腹部仔細地摸索了一番,確定那一切都隻是夢後,驚魂未定的他才逐漸平復了下來,就在這時,一個黑影擋住了照在他背上的陽光。 敵人!欷果斷地抽出醒晝,右腳發力讓身體向前移動的同時,回身揮出一刀,直取身後的人的脖子。 伊蘭森用手抓住了醒晝,隨後輕笑一聲說: “很不錯的反應。” 聽到熟悉的聲音,欷回過神來,瞇著眼看背著光的伊蘭森,強裝淡定地說: “是伊蘭森老師啊,剛才嚇了我一跳。” 善解人意的伊蘭森並沒有拆穿欷,他鬆開醒晝,在後退兩步之後抽出了腰間的短刀,一言不發地砍問了欷。 “太突然了!” 欷用雙手橫握醒晝,堪堪擋下了這次偷襲。見欷反應過來,自知這副身體的力量不敵對方的伊蘭森收刀後退,快速拉開了兩者的身位。 “!!?” 看到伊蘭森換上獵弓,欷頓感不妙,但他沒有辦法,隻能轉身向早已熄滅的篝火跑去,他的弓和箭袋就放在那裡。 箭失的破空聲接連響起,欷轉身揮刀彈開了瞄向頭的一箭,身體憑借著前沖的慣性偏轉,讓餘下的兩支箭落了空,他已經站在了弓和箭袋邊上,但伊蘭森也搭好了箭,隨時可以射出能把他送給死神的一箭。 “速度還是慢了些而且你也不該與自己的武器間隔那麼遠。” 伊蘭森放下了獵弓,其實他對欷的反應很滿意,畢竟對方的武器是他放在那裡的,而且他還出乎意料地偷襲了對方,在雙重不利的條件下能堅持這麼久已經很出色了,對欷來說。 但伊蘭森是欷現在的老師,他必須在自己魂歸星空前,盡可能多地教導他,如欷一直所想的那樣,讓他成為一個合格乃至出色的戰士。 “在剛剛的情況下,你應該沖向我,欷,告訴我,如果你成功地拿起了弓箭,你有把握在遠距離的對決中勝過我嗎?!” 沉默,欷沒有回答,他心裡清楚自己半吊子的弓術絕無可能勝過伊蘭森,何況他根本就沒有拿起弓的機會。 欷自責的樣子落入伊蘭森眼中,他收好獵弓,走到欷的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頭語氣稍緩了一些,說: “戰鬥經驗是可以積累的,你的道路還很悠長,不必急於求成。” 說完,伊蘭森見欷的情緒有了好轉,便正式開始了今天的訓練——連射。 “……滾” 虎嘯冷漠地站在天妖聖堂的城墻下,與一個戴著黑色麵罩、身後是密密麻麻的狂化妖獸潮的女人對峙著。 女人幽藍色的瞳孔不斷地上下移動,打量著穿上了盔甲的虎嘯,盔甲並非製式的軍裝,而是用龍鱗專門為虎嘯量身定做的天妖法器,它似乎很讓女人忌憚,以至於兩人從日出對峙到了正午都沒有什麼動作。 “嘖,果然是個大麻煩。” 女人皺著眉頭,心中有了退意,她的任務隻是試探虎嘯的實力罷了,沒必要為此冒生命危險,想到這裡,她的身體如鬼魅般消失在了獸潮之中,失去了控製的獸潮頓時沖向了虎嘯,它們渴望撕裂他的身體,渴望前往無魔界…… 但那終究隻是渴望,是被災厄的力量放大了的本能與執念,狂化並沒有讓它們變強,正因如此,當它們沖向虎嘯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隻是揚起了自己的右手,連驅動法器都沒有去做,隻是一個橫掃,在最前方的所有狂化妖便被妖力凝聚的虎爪撕成了碎肉,後方的狂化妖們也被虎爪帶起的強風壓在地麵上,它們揚著頭,張開散發著腥臭的巨口,如同朝拜,卻又不夠虔誠。 同一時間,天戮正與一個身著威嚴的骨頭鎧甲,背後有一條粗大的骨尾的白發男人激戰著,在籠罩著天魔界的血霧中,兩人戰鬥之處已經被大大小小的,拔地而起的骨刺完全占據,但天戮靈活地穿梭在這些骨刺間,一邊躲避再度增生的骨刺,一邊用魔槍·天隕神戮與男人的骨槍較量著,他留有餘力,他的對手亦是如此。 “毫無價值的試探。” 魔氣以天戮為中心噴湧而出,形成勢不可擋的狂潮將所有的骨刺震成粉末,但那個男人並沒有受傷,他甚至不屑於防禦,隻用肉身就抗住了這次攻擊。 天戮摸了摸額頭上的傷疤,原本隻有一道的疤痕變成了兩道,呈十字狀斜臥著,雖然他很不爽,但他清楚血霧中那些怪物的力量,如果他不盡早趕回墓園,那麼他就會成為天魔一族最後的幸存者,他不允許那種事發生,永不允許。 “下次再見,我就要下殺手了。” 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天戮的身影消失在了血霧中。 天戮離開後,一個穿著寬大浴衣,長著狐耳和篷鬆的狐尾的“妖族”突兀地出現在男人身邊,並開口詢問 “感覺如何,暴君?” 被稱為暴君的男人攤開手掌,一道血痕赫然呈現。 “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