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樂坊頂樓。 小翠款款領路,慕容凈顏低頭默隨。 廊道兩旁碧漆連麵,門前凰鳳香燭,好是一番古色古香。 盡頭,書生薑濤已經等候多時。 “慕容姑娘方才真是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薑濤佩服。” “運氣爾,不足掛齒。” 薑濤微微一笑,側身讓開路沒再多言。 “祖母有請。” 頷首示意,慕容凈顏推開碧綠的漆門走了進去。 屋內香煙裊繞,舊木橫陳,在窗欞邊的短塌上,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嫗正舉眼看來。 “丫頭,過來。” 慕容凈顏頓了頓,抬腳朝前走去。 “晚輩見過檬老前輩。” 老嫗拍了拍身旁的茶案示意慕容凈顏坐到身邊,她的神色溫柔:“老身已經聽濤兒說了。” “慕容姑娘不是來繼承老身這久樂坊的,隻是想見老身一麵?” 慕容凈顏愣了一下,見薑濤已經打好了預防針,也就直言不諱道: “檬老前輩的久樂坊在宣城舉足輕重。” “隻是在下身負要事,無法留在宣城,可離城之前卻有心解決妖人禍難,保百姓太平。” 聽到這裡,老嫗嘆了口氣,神色落寞: “慕容姑娘有心了,老身的久樂坊不過是崖州一處不入流的戲館而已,怎能入了你們這些仙家子弟的眼。” 慕容凈顏察覺到不妙,這老婆婆話裡似乎有怨氣。 “前輩不可如此想,幾十年苦心經營,如今城中百姓無論身份高低都願意買賬吆喝,這已稱得上了不起。” 聽到慕容凈顏的安慰,老嫗的臉色也好了很多: “姑娘這一曲如夢令,雖然演繹較為倉促,卻也不是那葉家小女能夠比擬的,若是有什麼想問的,盡管問吧。” 老嫗繼續問道,話語間又恢復起進門時的客氣。 慕容凈顏便繼續開口: “想必薑濤公子的消息,應都是從檬老前輩這得知的。” “敢問若待四日後打入薑家,檬老前輩以為以當前城中修士的實力有幾成勝算?” 老嫗搖了搖頭: “幾無勝算,否則老身也不會讓濤兒離開宣城。” “那妖人如今天封三關,若拚命啟動我薑家殺陣,除了天封上三關的高手有機會保命,其他人全部都要死。” 聽到這話慕容凈顏還是不死心: “不知檬老前輩可還有其他辦法,能化解這薑家殺陣。” 老嫗突然伸出手握住慕容凈顏的手腕,縱使歲月爬滿了她的眼尾,依然能看出年輕時的風采。 “丫頭,老身不管你是真的善良也好,還是覬覦那所謂的聖血。” “趕緊走吧,這世上沒什麼比活下去更重要了。” 聽到後一句話,慕容凈顏心中不免一暖。 因為這語氣,這姿勢,簡直和自己的姥姥一模一樣。 反握住老嫗的手,慕容凈顏點點頭: “晚輩會記住的,若是實在沒有辦法對付這妖人,便會即刻離開宣城,隻是走前會通…” “不。”老嫗打斷了慕容凈顏的話。 “這城裡的人,總歸和我一般離不開了,他們還能去哪?出了這宣城便是流離失所,留在這還有些盼頭,他們不會聽你的。” “但是,你要聽老身的,離開。” 慕容凈顏一時無言,可老嫗的話卻也讓他無法反駁。 崖州本就貧瘠,從一座城到另一座城往往翻山越嶺沒有幾條官道,山裡的猛獸大蟲不說,光是路遇響馬就足夠死十回了。 至於去其他州,衛道司的六分天地陣可不是誰都能用的。 宣城是此州唯一的凈土,沒人願意離開。 真的要走? 慕容凈顏很躊躇。 朱寰安的聖血還沒拿到,他甘心走麼,況且…自己就算想離城也不是那麼輕易的。 就在慕容凈顏兩難的時候,老嫗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拍自己的腦袋。 “瞧老身這記性,今日說好了誰能拔得頭籌,就將我這秘寶給她的。” 慕容凈顏心念一動,趕忙抬起手掌。 “這這這,晚輩未能接下這久樂坊,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無妨,若是這宣城都要沒了,還要這樂坊何用。” “您還有大孫子,這秘寶可是要傳下去的!” “害,他這個不打鳴的公雞,沒你命長!你拿著罷。” “晚輩怎麼好意思啊。” “給伱就給你,這孩子。” 慕容凈顏雖然心裡很想要,可是作為紅旗下長大的孩子,要先學會婉拒,再往返三次最後才‘勉為其難’的收下秘寶。 老嫗顯然很吃這一套,當下臉色就笑開了花,連站在門口的薑濤聽到笑聲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嗬嗬,慕容姑娘可知這秘寶是何物?” “啊哈哈哈哈…這,這秘寶…” 慕容凈顏嘴角帶著假笑,雙眼發楞地看向自己手心的一物件。 這是枚黢黑的戒指,看著就像被地溝油反復沁透一般,是老嫗方才隨手從小拇指上扣下來的,還熱乎著。 或許是她老了,手粗了些,這枚袖珍的戒指愣是拔了半天。 就這玩意? 能殺天封? 慕容凈顏滿腹懷疑,能殺天封高手的不該是什麼暴雨梨花針,閻王帖之類的暗器麼,這戒指掉地上估計都沒人願意撿起來。 老嫗卻是俯身細細介紹: “這戒指名為移星戒。” 老嫗耐心的解釋: “此戒成雙而生,是不可多得的極品靈寶,其名移星,指的是一方修為低下者可運用此戒暫借血氣靈力,另一枚戒主人心有所感,應允之後,便能短時間內移其血氣助長修為。” “隻是這般運用,會導致修為弱者筋脈受損,實力差距越大越嚴重,切記一年隻能用一次。” 慕容凈顏頓時恍然大悟。 如此看來,薑老婆婆當年靠的根本不是什麼法寶擊殺,而是憑著借來的修為殺死的那位天封。 難怪用了那般雷霆手段懲戒,卻沒有繼續找趙家麻煩,背後竟是這樣的真相。 不過… 慕容凈顏將戒指捏在手中,問道:“隻是前輩,這戒指既然成雙而用,一枚在這裡,另一枚卻在…” “晚輩即便拿了這枚,應該也是沒有用處才是。” 老嫗嘆了口氣,她轉身摸索,最後掏出一個小巧的盒子。 打開盒蓋,裡麵赫然擺放著一杯更粗些的戒指,說是戒指,更像是一個扳指。 “這…” 慕容凈顏看到這扳指,再結合老嫗落寞的神情頓時明白了。 “當年借了那一次修為,沒出幾日他便來了…” “老身本以為他是來看望我的身體如何,卻不想是親自來還另一枚戒指,將這扳指也留給我,他倒是自詡孑然,嗬…” “什麼移星戒,根本就是移心戒。” 將扳指取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老嫗臉上已看不出什麼情緒,隻是笑笑: “給你講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莫當真,這戒指你拿去吧,修仙一途或許用得上。” 慕容凈顏也沒有推脫,如此看來這戒指使用條件確實比較特殊,使用得當可以震懾敵人,反之也很容易變得雞肋。 “那晚輩便收下了,多謝前輩成全。” 在老嫗期盼的目光下慕容凈顏緩緩將戒指戴上左手食指,隻是當戒指安穩扣好後,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隻見戒麵上的汙垢如冰雪消融,內裡的白胎顏色變化,最後化為了透亮的琥珀紅。 陽光下煜煜生輝,美麗極了。 老嫗也露出驚色,念叨道:“當年聽他說,靈寶若是則主便會改其形,沒想到竟然認了你的主,當真是不簡單。” 慕容凈顏也反復的看著自己的手,細若白蔥的手指紅戒水亮,簡直是貴不可言。 這戒指可以,造型低調卻又貴不可言,太適合我這深藏不露的身份了。 “這戒指,和你手腕的靈引神綾可是十分相配?” 突然,老嫗開口讓慕容凈顏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終於問起這個了? 慕容凈顏將左手搭在桌上,問道:“前輩認出這是靈引神綾了?” “嗬嗬,我薑家的秘寶,豈有認不得的道理。” “姑娘拿它作衣,不就是想引起老身的注意麼。” 說話間,老嫗將手扣在了慕容凈顏的手腕,瞇起眼細細觀察起來: “那麼就是說,你已經見過老身的兄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