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慕容凈顏一身素衣,靜靜站在客棧的窗邊,閉著雙眼感受著晚風拂過鬢角。 子時未到,風已滿樓。 久未縫霖,宣城要落一場大雨。 手指有節奏的打著窗欞,慕容凈顏麵具下露出復雜的神情。 “少主。” 聲音從頭頂傳來,接著一道身影緩緩落在了房外的欄桿上,來人戴著黑鬥笠,婀娜的身形卻難以掩飾。 柳媚娘雙手呈上鬥笠: “劉舵主已率部等候,隻聽少主一聲令下。” 慕容凈顏緩緩睜開狹長的丹鳳眼,卻不急於接過鬥笠。 “媚娘,今夜注定九死一生,你可怕?” “生亦無懼,死有何難,莫說是衛道司,就算是刀山火海媚娘也為少主去得。” “好!” 接過鬥笠扣在頭上,麵紗輕拂,陰冷的麵具若隱若現,更為慕容凈顏添得幾分詭異。 嚓! 踏窗而過,恰有一道驚雷劃破天際,將整個宣城映襯的恍如白晝。 薑家府邸外。 雨點漸落,衛道司壇主蔣玉負手而立,帶著身後數名道衛和五十餘名衛道司精銳門客把守著正門。 而在他們眼前,正是虛掩著的薑家大門。 “竟然真的打開了...” 蔣玉身旁另外兩位天封散修此時已是躍躍欲試。 “那妖人肯定想不到,咱們現在進去殺他個措手不及?” 蔣玉斜睨了一眼,他的目光給到了不遠處的朱寰安,此時的朱寰安老神在在的坐於屋簷上,看似根本不急。 “慌什麼,若要出手必是雷霆一擊,否則那妖人再逃...就徹底降不住了。” “待城中其他散修都接到消息,便隨我一同動手。” 其中一位天封略有察覺,開口問道:“咦,副壇主呢,怎麼今夜她不來麼?” 蔣玉露出一抹笑:“放心,本座讓她帶人去了另一邊,斷不可讓這妖人再有活路。” 咻! 突然一聲響箭,眾人回頭,是從衛道司那邊發出。 蔣玉眼底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激動,連朱寰安也順著看了過去,但是卻無人在意。 ———————— 雨勢漸起。 冷風將巷子裡的燈籠吹落,一陣長靴踏雨聲響起,又戛然而止。 “少主,怎麼了?” 慕容凈顏聞言抬起頭,看向四周:“媚娘,這不是去衛道司的路。” 柳媚娘轉身兩步來到慕容凈顏跟前,低聲道: “劉舵主讓我們在前頭匯合,方才響箭應是衛道司那邊的弟兄們開始試著沖關了。” “...” “少主可是憂心?” “或許吧。” 很快二人來到了一片碼頭處,水漲船高,那拱橋下的蓑船被湍急的水流沖擊的搖晃不止。 “就是這了。” 柳媚娘轉頭,隨著她將兩指插入嘴中發出一聲響哨,頓時巷子兩旁的屋簷上響起了瓦礫踩踏聲。 約有二十餘同樣佩戴黑鬥笠的黑衣人從陰影浮現。 在這黑燈瞎火的碼頭處,看起來頗為震撼。 “少主,剩下人都在這了。” 柳媚娘回頭躬身道。 “嗯。” 慕容凈顏上前兩步,示意柳媚娘過來。 隻是還未等柳媚娘開口問詢,慕容凈顏突然手腕上靈引神綾暴漲,飄然的紅綾瞬間宛如紅蛇吐信將沒有防備的柳媚娘給牢牢綁住。 “少主,你這是!???” 陰冷的麵具好似在笑,看不見慕容凈顏的表情,隻是靈引神綾的力道愈發變大,讓柳媚娘霎時間感到喘不過氣來。 “少主,媚...媚娘為你賣命,為何要...” “呃啊啊救我啊啊啊!” 伴隨著柳媚娘的呼救聲,頭頂的黑笠人們終於有了動作,一道冷厲的聲音響起: “本以為你戴著麵具隻會裝神弄鬼。” “沒想到,竟還有幾分心眼。” 其中一人摘下鬥笠,高挑的身材,束紮的馬尾,正是葉夢江。 她揚起下巴看著下方,道: “若你裝作不知,就這麼被我們押回衛道司,倒能落個輕快。如今撕破臉,若是不好好敲打你一番,該如何收場?” “還不放開我的人?我培養一個能混進伱們賊窩的老鼠可是不容易。” 慕容凈顏沒有說話,反而是柳媚娘的慘叫聲響起。 葉夢江眼裡頓時閃過一絲暴戾:“好!待我將你的筋骨敲斷,再把你這張臉畫花,我看你還神氣幾時,看那姓朱的還敢不敢認你。” 聞言,一直沉默的慕容凈顏也適時開口: “既然你們能通過這叛徒的嘴,知道我的身份。” “不怕奪天樓的報復?” 葉夢江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反問道:“你們奪天樓敢與我萬年的衛道司作對,都不怕報復,竟然還關心起我等來了,哈哈哈哈哈...” “告訴你也無妨,抓到你這小賊王,我們整個宣城衛道司都算立了頭功,永遠不會再回到這狗屁崖州。” “等那姓朱的知道了,他都得感謝我為他去處一害!” 慕容凈顏鬆開已經兩眼發白的柳媚娘,靈引神綾果然可謂聖道法器,光是這如蟒的力道便讓地鎖六重的柳媚娘動彈不得。 伴隨著柳媚娘跌地,慕容凈顏語氣幽幽: “原來在下這身份如此值錢,能讓你們這一大群人得道升天。” “既如此,為何隻來了這些人。” 葉夢江揪起鬢間一縷發絲: “你是貴客,周圍自然還有十幾好手守著各種退路,嘖嘖所料不差,那響箭一發,你們奪天樓的人馬應該開始沖殺我衛道司,劫取馭道鼎了吧。” “想要那便讓給你們了,你,可比那鼎更重要。” 話音落下,葉夢江身旁另一道身影走出,沙啞開口: “和這奪天樓小賊費什麼話,動手!記得一定要留活口!” 其餘黑衣人聞言頓時跳下房頂,抽出腰間明晃晃的砍馬刀,朝著慕容凈顏合圍過來。 低風壓柳,雨水湍急,黑笠揉皺。 “你們知道奪天樓為何能和你們衛道司作對麼。” 慕容凈顏沒有動作,隻是突然開口。 “嗯?” 副壇主輕咦一聲,旋即立刻探出一隻手,一隻慘白的貓爪虛影擊散雨水,朝著慕容凈顏猛然抓去。 簌! 就在貓爪即將距離慕容凈顏不足一丈時,一枚六角暗器從暗處射出,巨大的力道將空中的貓爪虛影拍散。 副壇主也是應聲後退半步,收手踏步,眼神淩厲的盯著下方。 那六角暗器徐徐轉動,最終化為一枚柔軟的灰色手帕下落,被從街旁裡屋走出的一老頭穩穩握在手中。 “是你!?” 雖然之前奪天樓行事都是黑布掩麵,但副壇主一眼認出這手帕,斷定眼前這隨和的老頭就是奪天樓在宣城的舵主。 “原來這城裡的賊首,竟是那藏器閣的老板。” “失敬失敬,老夫名諱劉奕,字號文刀,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 分壇主語氣冷哼一聲,麵色不善:“你這老東西竟敢暴露身份,嗬嗬,看來這宣城就要太平了!” “哦?” 劉奕拿手帕擦了擦手,淡淡道: “莫要聒噪,容我們少主將話說完再敘不遲。” 隨著他的出現,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周圍的門客們頓時不敢貿然上前,皆在等著命令。 慕容凈顏緩緩上前,紅綾在其周身搖曳,雨水沁透了長袍,更顯得身材消瘦。 “兔子蹬鷹,若心生憐憫,給鷹留下喘息的機會,來日終有一天仍會被鷹給捉住,啖肉飲血,所以...” “為何要留活口。” 葉夢江也預感到不妙,抽出偃刀親自跳下屋簷,地鎖九重的氣息全麵爆發。 “隨我動手拿下這賊人!” 可就在她落地的一瞬間,突然就走不動了。 因為前前後後的雨幕之中,緩緩走出了許多身影,這些人同他們一樣,都是戴著黑色鬥笠的黑衣人。 葉夢江內心一緊,這和柳媚娘給她的情報完全不同,粗略看來至少也有五六十人往上了,這幾乎就是奪天樓在崖州所有的人手。 “...他們沒去拿馭道鼎?” “該死!” 她終於意識到不妙,趕忙從懷裡掏出竹哨吹了起來! 刺耳的哨聲響起,在夜空如同烏鴉啼鳴,可惜的是沒有人回應。 慕容凈顏雙手抱胸,那麵具上的線條如同冰冷的嘲笑: “別吹了鄉巴佬,就在你跟我嘰嘰歪歪的時候,你周圍那些小弟,就已經被我們殺光了。” 劉奕此刻也走到了慕容凈顏身邊,臉色冷漠: “我家少主早便察覺到你們的意圖,此等天資天賦,假以時日必能掀翻你們頭頂這片該落的天。” “而你們居然認為,這馭道鼎會比我奪天樓少主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