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房內，袁天罡與老夫子相對而坐，沉默不語。但不久，夫子便打破了這怪異的氛圍。 　　“不知大帥前來拜訪寒舍有何貴乾？”夫子抿了口茶問。 　　“本帥這次前來拜訪先生是有一小事求助於先生。” 　　“哦？這天下還有什麼事能讓大帥求助於他人？”夫子皺了皺眉頭，“但說無妨。” 　　“五年後，將會有一位青年來到貴院，介時還請先生幫本帥多多關照。” 　　“哦？那青年是大帥的徒弟嗎？” 　　“沒錯。原本本帥是想留在學院親自教他，但昨日本帥算了一卦，長安將會有大捷，我不得不回去想想魔種應對策略。還麻煩先生以後告訴他一聲，本帥感激不盡。” 　　“大帥放心，介時自會相助。”夫子點點頭。 　　“那就多謝先生了，告辭。”話落，袁天罡便“嗖”得一聲離開了屋內。 　　夫子坐在原處，望著門外的大樹，嘆了口氣道：“袁天罡啊袁天罡，你不可能會成功的。這大唐，恐怕要變天了……” 　　長城，都護府大堂。十多位身披重鎧的將軍正豪飲酒，而酒桌上已是一片狼藉。李信則在一旁無奈搖了搖頭。 　　“哎李信小兄弟，愣著乾啥？過來……一起喝……喝酒啊？”一位已經伶仃大醉的將軍右手舉著觥，左手一把摟住李信，搖搖晃晃地說。 　　“呃……不用……不用了……我年紀還小，不會喝酒……”李信苦笑著擺了擺手。 　　“哎？這可不行！我們這些比較高級軍官平常都很難喝到一次酒，今日正好，必須不醉不歸！哈哈哈……”說完便摟著李信向酒桌走去。 　　李信看了看四周，問道：“趙監軍呢？怎麼沒有見到他來？” 　　“啊？你還不知道啊。他早就回鄉了。” 　　“回鄉？”李信托著下巴沉思道。 　　“想什麼呢？來來來，喝酒！”那將軍抓起桌上的觥，將酒之直往李信嘴裡灌。 　　“哎！唔……”李信沒反應過來，那酒便灌進了他的肚中。 　　待他喝完後，那將軍大笑道：“哈哈哈！這就對了，過癮不？來來來，換碗來。”說完，便拿起酒壇往碗裡倒酒。 　　“啊？還來啊……” 　　翌晨，李信緩緩抬起頭，竟發現自己在酒桌旁。他揉了揉額頭，搖搖晃晃站起了身。看著身旁十多位正趴在酒桌上，鼾聲如雷的將軍們，他不禁回想起昨晚的畫麵：在喝下一觥後，他又被灌了兩碗，結果頭感到一陣暈眩，後來就不記得發生什麼了。 　　“哎，真不知道他們昨夜喝到幾時。”李信無奈搖了搖頭，便轉身走出了大堂。 　　回到軍營，李信便脫下上衣開始晨練。在陽光的照射下，他那優美的肌肉線條完美展現了出來。汗珠隨著他的臉頰，流過脖子，再從胸前流下滴落在地。 　　“早啊大人……” 　　“早。” 　　幾個士兵從營帳中走出，看見李信後便打了聲招呼。 　　太陽正徐徐從地平線上升起，如此美麗的朝陽，沒有誰不會不喜愛的。 　　然而…… 　　戈壁中，一位騎馬飛奔的女子正焦急的向千窟城趕去。途中，她看見幾隻禿鷲盤旋在半空中，不時發出刺耳的叫聲，讓人感到無比不安。 　　“難道？千窟城！”女子握緊了韁繩，加快了速度。 　　正午、傍晚，都馬不停息地趕路。直到夜晚……她騎著馬，四周出現綠洲和巨石。突然，駿馬跌倒在地，女子也被摔在小道上。當她起身查看時，駿馬已經斷了氣。剩下的路程，她隻好捂著傷緩緩前進。 　　不知走了多少時辰，女子終於在一處斷崖邊發現了亮光，她來到了由巨石組成大大小小數千個石窟的千窟城。 　　女子扶在一顆巨石旁，盯著遠處的千窟城，眼睛裡透露著焦慮：“難道？是為了石窟裡的書？等等我，父親……” 　　女子進入千窟城後焦急張望著狼煙四起、漫天火星的四周。前方長長的階梯之上，一位花白頭發，滿臉長須，拄著長杖的老者和兩位壯年男子正艱難抵抗著突上來的魔種。 　　“父親大人！”女子急忙沖向階梯。她拿起自己的武器——重弦弓。 　　她在弓上凝出一支晶藍色的箭矢，不斷解決著四周的魔種。當她與強壯的牛頭魔種周旋時，一顆巨石從天而降，砸斷的階梯，在她與老者之間形成了一道無法越過的障礙，四周還不時砸落著巨石。 　　女子奮力推開魔種，在重弦弓上蓄力，一陣耀眼的紫色光芒閃過，牛頭魔種被擊穿了頭顱。之後，她便跑到巨石前，望著對麵的老者。 　　老者雙手撐著長杖，氣喘籲籲。他環顧著四周，道：“不管你們想得到什麼都大錯特錯！”他又望著遠處盡是火海的房屋，“書本轉瞬即逝，唯有文明，長存不滅。交給你了……伽羅。”話落，老者便走向身後的火海。 　　伽羅絕望的眼神中透露出對老者的不舍，淚已經湧上眼眶，手中的重弦弓也隨之掉落，時間仿佛變慢了許多。 　　當重弦弓終於落地後，無數巨石落下，擋住了老者的背影，灰塵四起……千窟城……隕落了…… 　　三年後，夜晚的荒漠中，有幾家客舍坐落在幾棵樹旁。伽羅騎著馬來到客舍門口。 　　房內，蘇烈躺在榻上，麵部痛苦不堪。朦朦朧朧中，他看見一位蒙著麵紗的女子向他走來，但隨後又昏了過去。 　　翌日，天麻麻亮，遠處的天空有些一絲橘紅色的霞光。伽羅站在小丘之上，麵對著不遠處的長城，用手中的羌笛吹奏著一首憂傷的曲子。 　　這時，胸前打著紗布的蘇烈走到她的身旁。他望著長城，自責地說：“我是個罪孽深重的男人。那一天都是因為我，長城的和平結束了。我聽信那道命令，”他漸漸握緊了拳頭，“誤會摯友就是將魔種引來的犯人。那位玉城的朋友，名字叫做……晟！” 　　伽羅停止吹曲，她看向蘇烈。 　　這時，起風了，漫山遍野的花瓣在空中舞動著。伽羅的視線也隨著花瓣飄舞的方向，看向長城，那個猶如巨人一樣屹立不倒的長城。 　　“原來如此，看起來，我們有個共同的敵人呢。” 　　太陽已經升起，那溫暖的陽光再一次照射在大地上。 　　三年前，自關市之變後，從那時起，魔種的襲擊變得頻繁。蘇烈作為最底層的士兵一直在前線作戰…… 　　又一次的作戰結束了，蘇烈與其他士兵坐在地上休息。這時一位紅色長發，身上有著紅色虎紋的士兵走到蘇烈身旁，手中還拿著兩小壇酒。他將一壇酒遞給蘇烈，隨後便坐在他身旁。 　　蘇烈接過酒壇：“謝謝。” 　　“每次作戰結束，我都會喝酒。並不是獎勵自己，而是慶祝自己還能活著。” 　　“虎子你也是混血魔種對吧，但是每次作戰你都異常勇猛。” 　　“我隻想打賭一下我自己的人生罷了。說到勇猛擊退魔種，蘇烈將軍在我們之中是無人能及的。將軍，其實我很仰慕你的勇氣和遠見。” 　　“別再叫我將軍了，我和你們一樣隻是小兵。” 　　“將軍隻是信錯了人罷了！” 　　“其實，我到現在還不確定晟究竟……” 　　“誒，那你為什麼不找晟問個明白？” 　　“我有請求麵見被囚禁的晟，但數次都遭到拒絕……” 　　“蘇烈將軍……” 　　“現在我能做的就是將功補過，擊退這些魔種！為死去的無辜平民贖罪！” 　　魔種的襲擊規模變得越來越大，終於—— 　　夜晚，蘇烈坐在小桌前，靠著微弱的煤油燈光，為某人寫著一封信： 　　青蓮賢弟，我注意到奇怪的事。魔種蛻變得異常快速，似乎有人飼養著它們。若愚兄遭遇不測，請轉告陛下查明此事。關市之變恐怕也與此有關係。 　　蘇烈收好信件，讓一隻信鴿傳回長安。 　　“蘇烈將軍！不好了！”裴擒虎沖進房間，“大量魔種從四麵八方湧現！這恐怕是歷來最大型的襲擊啊！” 　　“啊？！” 　　“轟轟轟……”魔種從四麵八方湧入都護府。 　　“虎子聽好！這裡有一封信！你趕緊去長安城報信！” 　　“那這裡怎麼辦？” 　　“這裡有我！”蘇烈拍了拍胸脯，“快走！都護府，甚至長城能否得救，在於你的速度！”說完，蘇烈便沖向門外。 　　“蘇烈將軍！” 　　可惡，它們正在進化，不止單體能力，而且一次比一次訓練有素，一次比一次更像軍隊。 　　望著湧上來的魔種，蘇烈不禁想。 　　“這絕不是身陷囹圄的晟能辦到的事！我居然曾經懷疑他……是我辜負了這位摯友……”蘇烈悔恨地說。 　　“魔種要攻進來了！保護長城！”外麵一片嘈雜聲。 　　“要贖罪才行，哪怕用生命。來吧！”蘇烈大喝一聲，便扛起攻城錘沖進了魔種潮中。 　　然而，蘇烈與守衛軍們抵抗了三天三夜都沒有等到援軍。因為在裴擒虎那邊…… 　　快一點……再快一點……！ 　　裴擒虎快馬加鞭地趕向長安城。 　　若是直接送給兵部尚書……或許還來得及！ 　　我正背負著戰友們的生命啊！ 　　裴擒虎趕到尚書府門前，兩位士兵拿著長槍攔住了他。 　　“籲！”裴擒虎拉住韁繩，讓馬停了下來。 　　“何許人也！尚書府前庭豈容你策馬放肆！” 　　兩個士兵中長槍抵住他。 　　“我是長城守衛軍裴擒虎……”裴擒虎從懷裡拿出書信，“我有長官的親筆求助信……魔種……” 　　“魔種？！怎麼啦……” 　　“魔種進攻長城了！！” 　　“……”兩個士兵有些詫異。 　　“……？你們這算什麼反應？事態緊急啊！這可是鎮守關隘的蘇烈長官的親筆求助信啊！”裴擒虎將書信展示給他們看。 　　然而，其中一位士兵卻將書信一把奪過，並撕成了碎片。 　　“呸，明明是背叛！” 　　“嗚啊？！你這是乾嘛！” 　　“私下通敵的正是你所謂的長官呀！陛下已經下令了，看告示！”那個士兵手指向墻上的告示。 　　“……！” 　　裴擒虎默默地看著墻上的告示。 　　！！怎麼會……蘇烈長官……背叛了……？！ 　　裴擒虎沒有請到援軍。 　　都護府最終淪陷。在這場戰鬥中，蘇烈以普通士兵的身份“犧牲”。 　　回到現在…… 　　“沙沙沙……”一隻麻雀飛過長城上空。軍營中充滿了嘈雜聲，因為今天陽光明媚，每個人的心情都挺好，但有一個人除外…… 　　“聽說——你從都護府來到這個關口守長城？” 　　三個守衛軍來到一位正在用抹布擦拭著重劍的青年男子身前。 　　“犯了什麼過失嗎？” 　　“與你們無關。”此時他的心情差到了極點，因為自己的一個疏忽，導致三年前都護府嚴重受損，現在的他渾身都似乎散發出一股強烈的寒氣，無比冷漠。 　　其中一位守衛軍，看上去四十多歲的樣子，喝著酒。酒水不時從他嘴角漏出，滴在了那把無比光亮的重劍上。 　　“不久前也有個厲害的家夥跟你一樣來這守長城。我們可憐的上任長官還力排眾議，對他委以重任。但我們都不信那家夥。他總是反常在夜間巡邏。果然——沒多久他就跑了……你猜之後怎麼著？” 　　男子的臉色越來越黑。他停止擦拭。“鏘”的一聲將重劍插在地上。 　　“我們不得不在亂墳崗挖個新坑，把我們的上任長官埋進去！而那個叛徒，據說現在還徘徊在長城外——” 　　“正好。……”男子抬起頭，將重劍移到身前。 　　“正好？” 　　“試試劍鋒。”男子鬆開手中的抹布。那抹布緩緩飄下，在接觸到劍鋒時，頓時被撕成了兩半。 　　“唔！這小子！走吧走吧。”幾個守衛軍見這架勢，便匆匆離開了。 　　一個月後，這片的關口再次受到馬賊的襲擊。那些馬賊騎在馬背上，用點燃箭頭的弓箭射向高高的城墻之上，頓時引起了熊熊大火。 　　城墻上，一位身高進七尺，身穿皮革軟甲，左肩及兩臂卻穿著黃銅甲，背後披著兩個長條狀的紅色披風，中間還有長城守衛軍的徽章，腳蹬長筒戰靴的男子正扒在城墻邊觀察著下麵的戰事。 　　這時，一個守衛軍跑過，問：“發什麼呆呢！馬賊來搶過冬的糧食布匹了！他們隻要攻下一兩個關隘，鎮上的百姓就遭殃了！” 　　見男子無動於衷，他繼續說：“喂，要是慫了趁早躲起來，要是被長官發現……” 　　“這些攻城的馬賊，場麵這麼熱鬧，卻連一架攻城車都沒有？”男子說。 　　“怎麼了小子？”這時，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走來，正是蘇烈。 　　“啊？蘇烈將軍！”男子回過頭，看見來者竟是已故的戰友蘇烈，便不可思議地喊道。 　　“李信小兄弟，你怎麼也在這？”蘇烈臉上洋溢著笑容。 　　“三年了，我聽說你已經戰死，沒想到……” 　　“好，好，先不說了，咱們得先解決當前的問題。” 　　李信點點頭，說：“將軍，你看都護府，那裡為何沒有狼煙？”他又看了看城墻下的馬賊，“敵人圍而不攻，一觸即退，分明是佯攻。他們的真正目的不是這幾座關隘，長城遇襲，以狼煙報都護府……” 　　“以狼煙報都護府……？” 　　“而此時都護府卻毫無動靜……” 　　“聲東擊西！”兩人同時說出。 　　“傳我命令！全軍馳援都護府！”蘇烈躍上馬，朝身後的騎兵說道。 　　蘇烈與騎兵們離開後，李信一邊擊殺著馬賊，一邊想著：敵人占盡先機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但願守衛軍不要全軍覆沒，我也好借機立功…… 　　他又看了一眼局勢：雙方竟勢均力敵，是什麼高人在守城？不過現在這種情況，想立頭功隻有擒王了！ 　　李信翻過一道墻，揮舞著手中的重劍，不斷收割著馬賊的人頭。 　　這種有配合的很招……馬賊可是不會的！ 　　他在解決了最後一個時，一位手持雙劍的女子突然出現在他麵前。 　　李信隨即閃開。 　　守衛軍徽章—— 　　女子看了一眼李信。 　　“你便是那‘長城的叛徒’？”李信問，他雙手握緊劍柄，大喊，“來得正好——！” 　　而這時，他的身後又突然躍出一位右手持著刀鋒的蒙麵男子向他襲來。 　　“嘖！”女子見狀便沖了上去。 　　隻聽“鏘”的一聲，一刀一劍便碰撞在了一起。 　　李信回過頭，驚訝地看著身後對抗的兩人。隨後蒙麵男子翻過墻落荒而逃。 　　“是他指揮了襲擊？”李信問。 　　“不然呢？真以為姐是叛徒？”女子將雙劍收回劍鞘說。 　　“他是瘋子嗎？這裡雖不及長城，也不是這點人馬能逾越的吧。” 　　“撲火飛蛾，圖個痛快。” 　　“撲火飛蛾會撤退？他到底是什麼人？” 　　“他是個沒有故鄉的可憐人，是個沒有領土的——王！” 　　不知為何，李信聽到這個“王”字，心中就莫名的難受。 　　“侯非侯，王非王，千城萬騎走北邙~”女子伸了個懶腰便離開了。找書苑 ｗww．zhaoｓhuyｕaｎ．com 　　李信沉默了許久，暗暗說道：“王這個字，可不是誰都配得上的。” 　　回到軍營，李信見到了正在休息的蘇烈，便問道：“將軍，那個幫我們守城的女人……” 　　“信任她吧。一起守過長城的都是戰友，她有自己的方式罷了。” 　　“她同情敵人的首領。” 　　“……都護府建立在古城廢墟之上，那座古城——逐流城，又名蘭陵城。傳言，金庭王故意將如今屬於都護府的城指給他妒忌的宗室作領地。隻要不能奪回都護府，就永遠是不會有領土的王，不會有家的人。” 　　“所以那個人……” 　　“但我們怎能讓他償願？長城聳立，我們活。長城倒下，我們死。而都護府，是長城的前哨和臂膀。” 　　夜晚，李信獨自一人坐在城墻上。他望著被長城保護在內的燈火通明的鎮子，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故鄉——長安。 　　吾家吾國，吾土吾民。可憐的人。沒有故鄉的人。 　　月光下，李信低著頭默默地發著呆。 　　“侯非侯，王非王……千乘萬騎走北邙。” 　　“不！什麼王非王！”他突然站起身，“我就是真正的王！長安，長安才是我的家！” 　　李信漸漸頹然在地，扶著劍柄，咬著牙：“我的故鄉……” 　　“呼……呼……”隱隱約約中，李信又見到當初明世隱與自己在牢房中達成交易的情景…… 　　李信緩緩站起身，挺了挺腰板，望著天上的明月與星辰，許下誓言：“不會讓長安城，將我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