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垂,高天幾隻飛鳥啼鳴,眨眼間沒入遠處的山林。 “哼!” 陳江流吞聲吐氣,發出呼嘯之音。 雙腳馬步內扣,一手屈肘在前,一手虎爪按腰。 左腳重踏,震起浮塵,力從地起,過腰攀肩, 撐捶! “哈!” 衣袖振蕩,發出“啪”一聲脆響。 少年雙腳連環,頓挫相接,剛猛雙拳不斷轟出,小院裡氣爆之音連綿不絕。 馬山看得暗暗心驚。 ‘不過四五天功夫,已經摸到了金剛拳的關節,怕不是半個月就能小成了’ ‘倒是小瞧了他’ 青年眼色有些復雜,但隨即變換為欣賞和釋然。 ‘殺妖本就兇險,難得遇見個好苗子,我也該照拂一二’ ‘當初雷班頭,也是如此對我.......’ 往事湧上心頭,馬山一時惆悵,回過神來,少年已在收功調息。 “不錯,金剛八式你已經得心應手,看得出下了苦功” 聽得馬山言語,陳江流並不多言,隻是微笑。 “來,讓我試試你的成色” 馬山沉肩墜肘,擺了個金剛八式的起手。 晉升練骨,陳江流正想找人試手,聞言更不廢話。 右腳一踏,一竄,右手成爪,抓麵,頂肘! 金剛八式,猛虎硬爬山! 惡風撲麵,馬山真有直麵猛虎的感覺,心道來得正好,也是一招猛虎硬爬山迎了上去。 “砰” 雙手相撞,兩人一口氣拚了十幾招。 馬山越打越吃驚,打到後麵不知不覺換了招數,風格從硬打硬靠變成了靈動冷脆。 由於陳江流收著力,兩人一時間倒是鬥了個旗鼓相當,院子裡拳腳碰撞之聲連綿不絕。 一刻鐘後,兩人分開,呼吸都有些急促。 陳江流看著通紅的雙手,滿意地點點頭。 一練和二練之間雖有差距,但還沒有到碾壓的地步。 畢竟都是血肉之軀,雙方如果用上兵器,這個差距還會縮小。 不像三練大成,皮膚如犀革,還有預警之能,到這個地步,越階而戰就有些困難了。 馬山練筋大成已經數年,最近更是摸到了練骨的門檻,算得上一練武夫的佼佼者。 這一戰他隻用了六成力,已經能和馬山打得有來有回。 全力之下,一練大成的敵人已經不是他的敵手了。 馬山此刻卻是抿緊嘴唇,背在身後的雙手微微顫抖,雙腿更是隱隱刺痛。 這小子,好大的力氣。 明明是練筋大成,力氣卻大得驚人,剛猛暴烈的金剛拳在他手中真若炸雷一般。 未來的他,恐怕會超越我吧。 “馬班手剛才用的,不是金剛拳吧?” 馬山聞言回過神來,麵色復雜地看著眼前的俊美少年。 “那是白猿通背拳,也是一門下品一流武學” 不等他繼續發問,馬山接著補充: “這是雷班頭早年間在鎮魔司所學,到任義賓後傳授給我” 陳江流頓時了然。 “最後那一招叫什麼?” 馬山沉默了一瞬。 “老猿掛印” ‘小山,你記住,老猿掛印回首望’ ‘這一招的關隘不在掛印,在回頭’ “班頭,您何時才能回頭啊.......” 馬山低聲喃喃,幾不可聞。 陳江流抬頭,漫天紅霞,已是到下衙的時間。 提刀在手,正準備去會見幾個小乞丐,壯班公房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 馬山皺了皺眉,三兩步搶出門外。 “何人在此喧嘩?” 陳江流快步走出門外,就見兩個快班的捕快押著個麵色惶恐的漢子,馬山正詢問著什麼。 那漢子見馬山兩人壯班打扮,如同見了救星般拜倒在地: “大人!救救我們平溪村吧!” “究竟發生了何事?” “是狼妖”,漢子眼裡閃爍著恐懼, “狼妖圍村了!” ............... “狼妖圍村?” 雷英坐在圈椅裡,聞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是。據那王阿大所說,三天前,平溪村就開始有牲畜丟失” “一開始村民以為是有人偷盜,但這幾日村子除了牲畜,還有幼童失蹤” “查探之下,村中獵戶發現大量野獸蹤跡” “今日更是找到了被吃的孩童屍骨” “班頭,此必定是城北狼妖所為,他們潛伏多日,怕是這兩天就要動手了” “平溪村據縣城不足百裡,快馬加鞭,入夜前就能趕到。” “班頭,事不宜遲,我們即刻動身吧!” 馬山麵色焦急,雷英卻是不緩不急: “好,情況我已知道了,等雷衡他們到了,再做處置” “可是班頭......” “你二人下衙就來報信,還沒用飯吧”,雷英打斷了馬山,不等他們回答,吩咐道: “去,叫廚房上些菜來” 侍立在旁的仆從拱手應是,出了正堂。 此處是雷英宅邸,三進三間的院落,在這鬧市區是很像樣的房子,沒有二百兩拿不下來。 加上仆從十數人的衣食日用、廳堂裝飾的古畫珍器,雷英的資財可見一斑。 僅靠班頭的俸祿是做不到的。 飯菜很快上來,馬山無心吃飯,隻是胡亂塞了幾塊點心。陳江流倒是放開肚子,吃的起勁。 如此過了一刻鐘左右,雷衡等幾個才不緊不慢地到場。 這些人哈欠連天,渾身一股酒和脂粉的味道,有的還扶著腰,一看就是昨夜苦戰了一番。 馬山顧不得這些,趕忙又將剛才的消息說了一遍。 這些人聽聞消息,都像酒醒了一般,正襟危坐,但當馬山提出立刻馳援時,不少人都皺起了眉頭。 “身為壯班衙役,斬妖除魔自是義不容辭”,雷衡說完,話鋒一轉, “但是如今情況未明,貿然前去,難免打草驚蛇” 此話一出,立刻有人跟著附和: “副班頭這話在理。殺妖不是兒戲,應當從長計議” “此時天色已晚,星夜趕路,萬一中了埋伏怎麼辦?還是明日出發,更為穩妥。一夜而已,想來也出不了亂子” “沒錯。在這義賓地界,哪個妖魔不知雷班頭之名?城北狼妖哪有膽子來捋虎須,依我看.....” “說不定就是普通的野獸,隻不過鄉野村夫見識淺薄,危言聳聽罷了.......” “聳你老娘!” 馬山怒不可遏,一把將桌子掀翻,湯水、菜肴、糕點灑了眾人一身。 壯班這些人弄得狼狽,紛紛叫罵起來,正堂裡一時雞飛狗跳。 “夠了!” 雷英麵色鐵青,“一個個地,像什麼樣子!” 眾人頓時噤聲,隻有馬山還在請求: “班頭,人命關天.......” 雷英站起身,麵無表情, “夜晚妖魔猖獗,此時出行,確實不妥,還是等明日,再去查探” “馬班手和陳班手報信辛苦,留下飲幾杯酒再走吧” 雷衡等人露出得勝般的微笑,馬山的一顆心沉到了穀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雷英正要坐回原位,耳邊冷不丁響起一個聲音。 “雷班頭,既然平溪村之事存疑,何不派人先行查探一番?” 眾人驚詫轉頭,見陳江流正不緊不慢地擦嘴。 雷英聞言瞇起了眼睛: “哦?你以為派誰去合適?” 陳江流目光掃視一圈,眾人都縮了縮脖子。 陳江流笑了笑,一拱手,“卑職願往” 在場眾人都露出驚詫之色,馬山在短暫驚訝後也立刻反應過來: “我也願往” 雷衡皮笑肉不笑地接過話頭, “陳兄弟,殺妖可不是兒戲,穿了衙門這身皮,一舉一動,都要慎重” “可別一時沖動,壞了自家性命” 說到最後,已是有些狠厲。 陳江流看也不看他一眼,見雷英不說話,拱了拱手。 “班頭不說話,我就當您默許了” 說完,轉身就走。 雷衡見陳江流無視於他,臉色難看至極,看向雷英。 雷英亦是麵色鐵青,但終究沒說什麼。 說什麼呢? 斬妖除魔,份所應當,他還能把兩人捆起來嗎? 真這麼做了,別人又會怎麼看他? 更何況, 看著下麵那個倔強的圓臉青年,雷英轉過身,閉上了眼。 小山,這是最後一次了。 馬山深深地看了這群昔日同僚一眼,跟著陳江流跨出了大門。 雷英坐在椅子上,雙手無意識地握緊了扶手。 扶手碎裂,化為碎屑。
一十一狼妖,畏縮(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