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鐘情走的很安詳。 他渾身上下,骨頭都幾乎被敲碎,血肉更是糊成一坨,大概是手打牛丸的狀態。 看著這具屍體,可以想象動手的人心中的憤怒。 披掛重甲,正在擦拭竹節鋼鞭的曹虎癡注意到陳江流的注視,微笑著向他點頭,然後轉身去和曇允賢見禮了。 陳江流看向另一邊,田清漪剛剛斬殺了最後一頭漏網之魚,湛然鋒刃上不染一滴血。 如果說曹虎癡的戰鬥風格是一座山峰直接碾壓過來,田清漪就是綿綿江河,攻勢一波又一波,仿佛真氣沒有用盡的時候,洞外的妖精,多數都倒在她浪濤般的真氣之下。 至於聞人景行...... 陳江流看著連環洞洞府,露出復雜之色。 洞府裡焦黑屍體連成一片,空氣在熱力下扭曲,還有零星的火焰沒有滅,靠近了能聞到一股油脂的味道。 洞裡百來妖魔,全部被活活烹殺,無一幸免。 看著遠處拎著棍子、撓著頭,訕笑著挨罵的青年,陳江流很難把他和這副地獄情景聯係起來。 ‘鎮魔司個個都是狠角色啊,就是太狠了點,一個也不給我留’ ‘中秋小比我一定要奪魁!有人帶當然爽,但終究比不上自己強大’ 不管陳江流怎麼想,此時的田清漪卻是麵色難看,恨鐵不成鋼地指著聞人景行: “......你發什麼癲!一把火放洞裡,金銀都化成水了,其他東西還留得住嗎?你我不缺錢,老曹和江流也不管了?” “這不是江流剛來,我想著給他開開眼,一不小心.......” “我真想在你頭上開個眼!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是吧?你現在在錦都,不是在湖廣!” 田清漪氣不過,一腳踹在聞人景行小腿,順便把棍子拿在手裡: “這是那豹子精的兵器?” “嗯,我燒完洞撿出來的”,聞人景行痛得齜牙咧嘴。 “哦?扛得住你的朱雀真火,材質不錯,收起來吧” 棍子一扔,田清漪跑去問候曇大夫,陳江流走了過來。 “江流,怎麼樣,沒受傷吧?來,衣服換了” “我沒事”,陳江流催動氣血,渾身骨骼劈啪作響,瞬間筋肉鼓脹,拔高好幾寸。 隨手一撕,身上衣裙應聲而落,三兩下換好衣服,重新紮了發髻。 那邊曇允賢和餘清婉看見,都吃了一驚,沒想到方才的村姑竟然是一個少年假扮。 “餘姑娘,回去就同我們一道吧,方便照應。” 田清漪看向餘清婉,後者眼眶發紅,語氣抽噎: “我被妖怪擄走,已經壞了名節,就算回去,也不過是自取其辱,還要連累父母,如此還不如......” 話未說完,已被曇允賢輕輕擁在懷裡。看見她和自己娘親一般年紀,餘清婉再忍不住,把半月以來的憂懼都哭了出來。 “傻丫頭,你與我長女金英一般年紀,正是大好年華,不要生出輕薄自己的想法。” “這幾日相處,我看得出你是個好孩子,能在此處相遇,也算緣分,若你願意,就做我的義女吧。以我的幾分薄名,保你清白還是辦得到的。” 圍攏過來的第七小隊成員聞言,心中都是一喜。 人好救,名聲卻難救。 凡從魔窟救回的女子,大多會受到歧視。 有點姿色的,便罵她與妖魔媾和,是蕩婦淫娃; 長相一般的,便說其投靠妖魔,換取茍活;或者說一家盡喪,獨你活下來,定是喪門星之類的怪話。 可憐這些女人,好不容易出了魔窟,卻又入了人心的地獄,沒死在妖魔嘴裡,卻死在人族口中。 ‘治病救人,醫者仁心啊。我算是知道,為什麼曇大夫被稱為聖手,享譽一方了。’ 陳江流看著那婦人的溫柔模樣,心中感慨。 聞人景行左手抓著信鴿,右手封好,抖手扔出。 太陽未上中天,白羽赤瞳的鳥兒穿破層雲,往錦都而去........ ............................ “好好好!不愧是享譽一方的杏林聖手!消息放出去才半天,這城裡已經要煮開鍋了!” 餘伯光站在欄桿前,隨手灑下一把魚食。夕陽下,池裡的錦鯉紛紛湧來,一時間色彩斑斕,浮光躍金。 旁邊的下人亦步亦趨地跟著餘伯光,縱然埋著頭,嘴角也笑著: “那曇允賢畢竟是醫學世家。雖然她父親棄醫從政,但其祖曇復、祖母茹氏都是名醫,一代代下來,救了多少人,攢下多少名望.......” “正是如此!”,餘伯光毫不掩飾眼中熱切。 “一聽到曇允賢被擄走,下麵那些泥腿子跟沒了娘一樣,一個個都跑去鎮魔司問這問那” “偏偏這次曇允賢是真的被擄走了,朱駿這幫人隻能乾瞪眼。楊濂沒他老子穩得住,讓人假模假樣關心一下,再灌幾壺酒,就全都說了” “好,他們要鬧,我們就幫著他們鬧!我就是要朱駿這幫人焦頭爛額。” “不管曇允賢能不能救回來,這幾天都要狠狠殺一殺鎮魔司的威風。” “順便,也可以給曇大夫添點料嘛”,餘伯光不知想到什麼,笑著讓下人附耳過來。 下人越聽臉色越白,兩條大腿直發抖。他的眼裡閃過掙紮,但看到餘伯光狠厲的笑意,也隻能低著頭告退。 ‘算算時間,胡萬和武智沖今晚也該到了。’ ‘餘清婉是餘家的人。隻要她死了,就是鎮魔司的聞人景行挾私報復,罔顧人命’ ‘陳江流是他招攬的下屬,第一次出任務就死,以後誰還敢跟著他?’ ‘朱駿為人刻板,死了兩人,聞人景行的百戶說不定也保不住’ ‘我倒要看看,你這頭過江龍,這次還能翻出什麼風浪’ ‘大哥回來之前,我一定要把事辦成了!’ “來人!替我向嶽家兄弟下請帖,咱們兩家的婚事,是時候談談了!” .................... 華燈初上,白日裡擁堵在鎮魔司門口的百姓都已散去。 朱馳強壓怒色,一路走來,人人都是滿臉憋屈。他快步走到朱駿的公房,一下把門推開: “狗日的餘家!不敢和我們打正麵,盡傳些風言風語,我日塌仙人板板!” “我還聽到有人說,曇大夫之所以妙手回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是因為她串通妖魔,拿人心血培育藥材,這次是和妖魔分贓不均被扣了!” 批改公文的朱駿不動聲色,後者卻是急了: “大哥!難道就這麼看著.......” 朱駿皺起了眉頭, “工作的時候稱職務” “.......千戶大人.......” 朱駿放下筆,嘆了口氣。 “什麼時候改改你急躁的性子?聞人景行都比你沉得住氣。” “大哥,我這不是擔心......” “因為擔心,所以你派人盯著楊家父子?怎麼,別人的夫人、娘親被抓走了,還不能說?” “這不是為了咱們鎮魔司......” “為了鎮魔司,所以別人遭了災,還要像做賊一樣,假裝自己若無其事?這叫損人利己!” “這是餘家的道理,不是我的道理,更不是鎮魔司的道理!” “大哥,我錯了。” 看著眼前漢子垂頭喪氣的樣子,朱駿用手指點了點,“你啊....” 正在這時,窗邊突然傳來一聲鳥叫,朱馳一看,是司裡的信鴿。 朱駿一抬手,白羽紅瞳的鳥兒就落在手腕。 朱馳看著朱駿解下信紙,正好奇信裡的內容,卻發現往常眉頭緊皺的臉龐如春水化凍,露出一抹笑意。 朱馳不由瞪大了眼睛。 ‘大哥居然笑了?’ 然而這抹笑意並沒有維持多久,深深的川字又出現在朱駿眉心。 ‘孔天驕.......獅駝嶺的妖魔,在搞什麼鬼?’
三十五 滿城風雨(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