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有心人(1 / 1)

水藍真氣繞著瓷杯遊走一圈,陳江流將酒杯遞給聞人景行。   冰涼和辛辣的口感入喉一線,帶來冰火兩重天的奇妙感受。   “我家傳《寒露凝光典》雖然也能凝水為冰,卻要等到第五境氣脈才可成就”   “江流的手段,我現在是做不到的”   田清漪眼裡少見地露出艷羨。   聞人景行忙出言安慰:   “你也是22歲突破胎息,小半年就開了兩竅不是?修行要往遠看”   “當年我突破胎息,也用了5天。老曹你呢”   “半個月”   “清漪?”   “十天”   田清漪五味雜陳。   自己和聞人景行雖然都是22歲突破胎息,但聞人景行根基深厚,隻用四年就七竅貫通。   反觀自己,一開始一兩個月就可以開一竅,如今第三竅磨了三月,才隱約要破關。   開竅涉及五行五臟的平衡。單修五行者總有其中一行要強過另外四個,因此七竅貫通實際上是要達到一強四弱的平衡。   可在平衡之前,由於那一個強勢五行影響,其他竅穴開辟越往後就越難,第三竅過後更是一個門檻。   再加上武者要廝殺爭鬥,不可能成天修煉,還會有受傷中斷修煉的情況。因此,多數武者七竅貫通要花費的時間是八九年。   聞人景行一看越勸越糟,連忙轉移話題:   “清漪,別把自己和江流這種妖怪比”   “你看餘家兩兄弟,一個26歲入氣海,一個32歲開三竅,他們可是世家子”   “他老子餘蒼鬆在氣脈也是二流,嘖嘖,餘家是一代不如一代”   “不過餘家回春典本來就是中品武典,第五境就到頭了”   “不像你田家和嶽家,都是上品武典,就算一時不濟,還可以指望後輩子孫嘛”   田清漪剛開始麵色還有所緩和,但聽到“後輩子孫”,麵色又不好看。   聞人景行想起田清漪這一代沒有男丁,頓時恨不得扇自己幾個嘴巴。   田清漪也不是事事要人哄的女子,平復心情後,看向陳江流:   “江流,明日中秋,你有什麼安排嗎?”   “練功.....”   曹虎癡輕輕踢了一下陳江流。   “....也練不了一整天,清漪姐有什麼事嗎?”   這倒不是客套。有劫灰在,別說一整天,半個時辰就搞定了。   田清漪斟酌了一下,“明日我家家宴,家父想請你們作客”   “.....還有,”   “嶽承輝邀金英作客嶽家,金英托我轉告,她想邀請你一道前去”   聞人景行和曹虎癡一開始並不驚訝。尤其前者,他和田清漪之間的事兩家長輩心照不宣。   但聽到楊金英特地邀請陳江流,兩人都是一驚。   曹虎癡對於恩人之女的性情還算了解:深居簡出,淡泊而少交遊。這麼多年,他還從未聽說楊金英主動邀請誰。   聞人景行卻想到楊金英的身份。她可是峨眉住持的關門弟子,二十歲氣海圓滿、不折不扣的天才!這樣的人物,還是雙十年華的佳人,她的邀請真能拒絕嗎?   田家和嶽家,後者還順帶一個峨眉嫡傳。兩家邀請都不是吃飯那麼簡單,隱藏的好處,三言兩語說不清。   尤其對於陳江流來說,這是他突破胎息後收到的第一個來自世家的邀請。明日之後,當他一夜入胎息的消息傳播出去,那些大姓豪紳.......   “那就先去清漪姐家裡,嶽家稍後吧”   陳江流乾脆地答應下來。   田清漪不由愣住了。   “清漪姐,不過是中秋吃頓飯罷了,不必想那麼多。”   “隻要有空,我們每個月中都可以一起賞月”   陳江流說得很認真,末了又添一句:   “但得行哥掏錢”   田清漪噗嗤一笑。   不牽扯世家糾葛,也沒有利益妥協,隻是單純的聚會嗎?   這樣也好。   這樣最好。   出門前父親的叮囑和家族的重擔仿佛剎那遠去,田清漪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她一邊大塊朵頤,一邊挨個和陳江流三人劃拳賭酒,就連沉默寡言的曹虎癡也沒逃過。   看著汗流浹背的健壯漢子,聞人景行漲紅的麵上露出苦笑。   “川妹子就是川妹子,比大蟲還惡”   陳江流深以為然的點頭。   “不過我就喜歡她這樣”   聞人景行拍拍陳江流的肩膀,“江流,多謝了”。   說是單純聚會,但幾人都明白,在有心人眼裡,接受邀請和接受邀請的順序,本身就代表著某種訊息。而在陳江流的恐怖天分暴露後,這些打量和示好隻會更多,不會更少。   但陳江流不管那麼多。   他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他隻知道聞人景行、田清漪、曹虎癡三人對自己好,與他們相處很自在,他不希望幾人之間的關係變了味道,變得拘束。   他隻做自己想做的事。   至於楊金英的邀請,八成是因為那個念珠。陳江流之前有注意到她的視線,估計這佛寶和峨眉有什麼淵源,但這又不急。嶽家他也不熟,遲點再說。   因此對於聞人景行的道謝,他隻是哈哈一笑。   “謝什麼謝啊”   兩人下意識對望一眼,異口同聲:   “都幾把哥們兒×2”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街道僻靜,這裡離家已不遠,隻有一個麵攤還沒收。   陳江流臉上帶著酡紅,剛才一個勁喝酒,菜也沒吃幾口。於是坐到麵攤,叫了一碗麵。   麵很快就好。   陳江流剛拿起筷子,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   是個穿著還算乾凈的少女,臉色是病態的蒼白。   她在咽口水。   “公子,你可以賞我一碗麵嗎?”   陳江流嘆了口氣。正準備讓老板再做一碗,少女卻像是誤會了什麼,急忙上前:   “吃完了,我,我可以陪你睡覺”   她艱難地吐出這句話,眼神裡滿是窘迫、難堪,還有一點點希冀。   麵攤老板神色有異,但最終一言不發。   陳江流忽然覺得手裡的筷子有千斤重,像是無論如何挑不起一根麵來。   “老板,給她一碗麵”   少女欣喜地坐到陳江流對麵,麵端上來,顧不得燙,狼吞虎咽。一碗麵吃完,意猶未盡。   陳江流抬起手:   “老板,再來一碗.....”   “不,公子,不要了”   “可是.....”   少女哽咽落淚。   “公子,對不起,我....”   “我有花柳病,不能陪你睡覺”   “我不是存心欺騙你,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我實在太餓”   老板麵露不忍,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公子,這丫頭幼年喪父,十歲就被娘親賣進青樓,是個苦命人”   “這麵錢就算老朽的吧,您大人有大量........”   少女哭得更傷心了。   “我本來有一點積蓄的,可剛得了病,得月樓的媽媽就把我趕出來,錢也沒了”   “最近我聽說姐姐們被送進餘家,也想去做奴婢”   “可媽媽說,府裡隻要處子和乾凈姑娘,我實在沒有辦法.....”   她再也受不了,掩麵而走,靠在一旁的墻壁上哭泣。   世家爭搶的風光、突破胎息的振奮、小比奪魁的榮耀、除妖救人的名望......一切的一切,都隨著少女的眼淚,一滴滴抽離陳江流的身體。   “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黃花”   “黃姑娘”,幾兩碎銀放進她的手心。   “這些錢,你拿去”   “天亮之後,你去曇大夫的醫館,就說是陳小旗讓你來的”   黃花神色慌張,“不可以的,公子......”   “收下吧”,陳江流語氣輕柔,“就當是天下人欠你的”   黃花又哭了。   “公子,您是個大好人”   少女臉上的淚痕比田清漪的劍還要鋒利,陳江流下意識地躲閃。   “好人....我不算好人”   “我隻是個有心人。”   黃花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街道依然僻靜,月光灑在青石板上,像一層薄霜。   陳狗兒在錦都,又一次感到秋風的冷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