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一陣嘈雜混亂的聲音,夾雜著隱隱的哭腔,從港口傳來。 出事了! 廚房中的赫斯提亞聽到動靜,臉色微微一凝,當即從灶臺前探出腦袋,眼巴巴地看向了後院中的身影。 感知到那幾乎粘在自己背上的目光,洛恩嘆了口氣,收好手中的青銅長劍,主動開口。 “算了,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好!” 赫斯提亞頓時心頭大定,忙不迭地放下廚具,老老實實跟在洛恩屁股後麵,朝著港口方向進發。 大侄女雅典娜離開之前告誡過她,凡事多聽聽某個家夥的意見。 很多事,她不懂。 但她知道,有些話要認真聽。 跟隨人流走出城門,趕到克諾索斯城遠郊的海港,此時這裡已經匯聚了不少聞訊而來的身影。 有維持秩序的士兵,有統計和調查的的神官,也有安撫和治療的女祭司,最外圍則是一圈圈向內焦急張望的普通人…… 此時,已經戒嚴的港口內,數十具在海水泡到發白的屍體,被士兵們陸續拖上了岸邊。 死者們大多是粗布麻衣的打扮,肌膚粗糲,且有著陽光暴曬的微紅,一副標準的海上漁夫和底層行商的麵孔。 而他們的死因,各不相同。 有的麵部呈現出缺氧窒息的醬紫、有的全身扭曲,骨骼碎裂、有的眼球突出,滿目驚恐、有的四肢被扯斷,隻剩下半截軀乾…… 一片血腥慘烈的場景,讓周圍一些心理承受能力較弱的米諾斯人,扭頭蹲在地上不斷乾嘔。 但更多的人,則是拉著周圍的士兵和熟人們,焦急地尋找並追問;或是聽到噩耗後,撲上前去,不敢置信地哭泣與哀鳴。 顯然,這些死者之中可能包含了他們的父兄親人。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趕到,局麵愈發混亂嘈雜。 洛恩略微皺了皺眉,拉著赫斯提亞退到外側的一處高點,向海麵眺望。 渾濁的浪潮拍擊在岸邊,形成一圈圈森白的浮沫。 大小不一的一塊塊殘破木料,隨之被沖上岸邊。 那是船隻的碎片。 而且,不隻是漁船,其中似乎還包括銘刻著簡單保護咒的商船…… 洛恩的目光掠過木板上參差的缺口,看向遠處一副幾乎被巨力撕成兩截的龍骨,眉心漸漸擰緊。 洛恩?! 正當兩人放眼觀望之際,場上一群白袍女祭司們簇擁著的某個紫色小小身影,眼前一亮,朝向外側的高點激動揮手。 這丫頭也在? 洛恩眉梢一挑,遙遙點頭,隨即隱晦地指了指一個相對偏僻安靜的地方,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片刻後,領會了意思的小美杜莎來到約定的地點,與早已在此等候的洛恩、赫斯提亞匯合。 “是克裡特島出海的船,他們出事了!” 剛一碰麵,小美杜莎就直截了當地說明了狀況,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對麵的洛恩。 早有預料的洛恩對此並不意外,低聲喃喃了一句:“比我預想的要快……” 隨即,他捏了捏眉心,向已經得到米諾斯官方認證的雅典娜神使發問。 “船隻數量、人員傷亡、以及範圍地點呢?” “從昨天到今天出海的一共有7艘船,目前在海港上發現的殘骸,根據辨認屬於其中的3艘,剩下的4艘還沒任何信息。” 小美杜莎將自己所知的消息如實道來,隨即頓了頓,貝齒緊咬櫻唇,聲音轉低。 “死的人有19個,目前沒有發現活口。” 但很快,小丫頭被陰霾覆蓋的臉上重新綻放出了一抹光亮。 “不過,我已經讓神殿盡快點燃海邊神塔上的聖火,為其餘失聯的4艘船引航,而且如果船上有魔法師的話,也能根據以太共鳴,想辦法和駐守在神塔上的祭司們建立聯係!” “你真當海上的風浪能把船撕扯成那種樣子?” 洛恩幽幽開口,雖然有些不忍,但還是殘酷而堅決地擊碎了小美杜莎心中的一絲僥幸。 “恐怕,他們是遇上了海獸……” 在那兇險的俄刻阿諾斯之海上,普通人遭遇海獸的下場,自不必多說。 小美杜莎聞言,目光一下子黯淡了許多。 碧翠絲姐姐的父親,康坦尼俄斯爺爺的兒子,他們都還在其中一條失蹤的船上…… 然而,小丫頭沒來得及為旁人憂心太久,耳畔的詢問便打斷了他的哀思。 “目前發現殘骸的三艘船隻,是什麼時候出港的?” “好像是昨天下午……” 小美杜莎仔細想了想,認真給出答復。 昨天下午? 洛恩目光一閃,主動開口。 “進出港時間、屍體的調查狀況、以及標注行商航線和附近漁場的海圖有嗎?給我來一份!” “好!” 聽到要求,小美杜莎不假思索地點頭,隨即朝著人群中的女祭司們一路小跑。 而當小丫頭離場去取海圖的過程中,洛恩轉頭看向了一旁的赫斯提亞。 “認不認識附近一些經驗豐富的老漁民,我有些事,想請教一下。” “有,有!” 正無所事事的赫斯提亞聞言,不由精神一振,當即環顧一圈,從附近拉來了一位身形有些佝僂的老人。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他臉上的風霜和手上的老繭,足以證明他的身份。 看著眼前這張有些愁苦的麵容,洛恩微微一愣。 他記得,這老人家好像是叫康坦尼俄斯? “安娜大人的哥哥?您有什麼想問的,盡管說!” 老人從臉上努力擠出笑容,主動開口。 洛恩收束心緒,點了點頭,小聲提出了幾個有關晝夜潮汐,航船速度之類的問題。 名為康坦尼俄斯的老人,不愧是老漁民,雖然形容上有些含糊,但基本能憑借豐富的經驗,給出洛恩相對準確的數據。 隨著一個個問題和答案相互印證,洛恩眸中若有所思。 “來了!” 不久,滿載而歸的小美杜莎就抱著手中的幾幅海圖,快跑到洛恩跟前,將其放在地上,一幅幅攤開。 洛恩沒有說話,撿起樹枝,一邊審視著克裡特島附近海域的各種標識,一邊寫下幾行數字,進行粗略地計算。 而當結果呈現在眼前,他的臉色不免有些凝重。 小美杜莎看到洛恩的那副表情,下意識上前詢問。 “怎麼了?” 洛恩擺了擺手,等到赫斯提亞心領神會地送走一旁的老漁民之後,轉頭看向身旁新上任的智慧女神神使,幽幽開口。 “相信我的話,提醒守在海岸沿線的城防軍和神殿祭司,讓他們今晚千萬別睡太死,尤其是上半夜……” “……!” 聽到那低沉而嚴肅的聲音,熟知對麵男人性格的小美杜莎,臉色一凝,重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