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歲初。”任雯綺喊了他的名字,這是他們同窗兩年多以來,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沒有。” “那你為什麼要讓校方安排這一次學生會活動,還刻意把他們都趕走。”她說,“我知道這次活動是你謀劃的。” “別想多了,我是受人之托,給一個女生和夏秋涼創造獨處的機會。” “那你呢,你自己就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沒有!” “真的沒有麼?”任雯綺神色黯淡,難掩落寞,不過很快又舒展成笑顏,“沒有也無所謂,你沒有,我有!” 話音未落,她拉起他的手走回來時的路。 還來!? 程歲初懵了,她簡直是閻羅王,把自己推進油鍋地獄備受煎熬,一遍不夠,還要再浸炸一遍,搞不好還會被復炸第三遍! 可她的手柔軟溫暖,力氣不大,卻隱約帶著一股魔力,讓人不忍心鬆手,不像許凝的手老是有手汗又濕又黏老是會觸發自己的潔癖。 “你有什麼興趣愛好麼,我知道你不喜歡看書,我們就聊點別的......”任雯綺說,“影視劇怎麼樣,沒有人會不喜歡看劇的。” 她問程歲初喜不喜歡推理劇,《神探愛倫坡》《大偵探波洛》之類,或是日式一點的鬆本清張橫溝正史。 “你有沒有想過要實施一場完美犯罪,就把這裡當做犯案現場,怎麼樣?”她的模樣文靜端淑,語氣卻輕佻曖昧,眼神更是勾人犯罪。 “你不喜歡看偵探劇麼,成人電影總會看的吧,侯麥這些,《艾曼紐》《本能》《花與蛇》男人都愛看的。你看那些電影的時候會想到誰,趙洛伊?孫巧薇?江筱末?我知道你不會想到我,我是沒她們有魅力。”她又說。 我想你大爺! 程歲初麻了,他四處張望,尋找場地裡有沒有隱藏攝像頭,他不確定這是否是一場整蠱節目。 水族箱裡有一株巨大的珊瑚礁,海洋館的人給它取名叫鸚鵡樁,任雯綺拉著程歲初站在鸚鵡樁前,眼眸中有脈脈深情。 “你一定看過《怦然心動》吧,英語老師在班上放過的,園藝課的時候我種了一棵小樹苗,等它長成參天大樹,和鸚鵡樁一樣好看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和電影裡的主人公一樣,坐在上麵,手牽著手,看太陽燃燒殆盡,看麥田長滿金黃的花。” 她換了一種風格,變得柔情似水,說著一些浪漫的花言巧語。 “你病了!?”程歲初忍不下去了,用力甩開任雯綺的手,“你看清楚一點,我是程歲初,不是夏秋涼!姑娘,你上錯花轎了!” “我當然知道你是程歲初。我為什麼要對夏秋涼說這些話呢?我對夏秋涼又沒有想法。”任雯綺眼簾低垂,楚楚可憐。 “那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話啊?喜歡我?別搞笑了。你是不是拜金啊!?”程歲初反問。 他幾乎是在吼著說話了,脫口而出的一瞬間,他在任雯綺那漂亮的不像話的眼睛裡看見了委屈與苦楚,這讓他有一絲後悔,但是他絕不會認為自己有錯,更不會道歉。 “你真的,真的對我沒有一絲感情麼,那你為什麼要幫我出頭,為什麼對我和夏秋涼的謠傳那麼反感......”她問。 程歲初沉思了一會兒,嘆了口氣,“你說的是那件事吧......” 高二的時候,班上那個叫董洋的人瘋狂追求任雯綺,他是個二世祖,任雯綺當然看不上他,董洋愛而不得因愛生恨,罵任雯綺是“任人騎”,把圖書館裡她借閱過的書全部塗上膠水,還找人把印著她照片的小卡片塞進學校附近的賓館房間,凈做一些齷齪的事情欺負羞辱她。 董洋的老爸可以說是程遠集團的二把手三把手,學校裡沒什麼人治得了他。那天自己看見董洋在班上和一堆同學顯擺臭屁,說他參加集團辦的模擬炒股大賽拿了頭名,程叔叔都誇他厲害,還說什麼總有些小賤人不識好歹有眼無珠以後一定要她跪舔自己的鞋,於是自己就走過去把他連人帶凳子一起踢翻,一頓毒打。 那段時間自己的心情很差,很差很差,因為老爸很久不接電話,正愁沒地方出氣,剛好董洋最近在班上興風作浪害,老是吵吵嚷嚷的,害得人在教室睡不好覺,所以才會出手。 董洋沒有還手,因為他不敢,整個學校裡他唯一不敢惹的人就是程遠集團的太子。雖然他恨不得把程大少從天臺推下去好讓他們父子吞並程遠集團享盡榮華富貴,但他懂得隱忍,他從小就被訓練成一條毒蛇,他會用毒牙咬死獵物,但絕非當下。 從那以後董洋就不敢再造次了,也不再糾纏任雯綺,甚至從三班轉去別班,一直夾著尾巴做人,今年又轉校到國外生活。 而程歲初本人沒有受到任何懲罰,除了手指因為用力過猛有點脫臼,很快回歸平靜的生活。 至於反感她和夏秋涼的戀愛緋聞,更是無稽之談,他隻是單純討厭夏秋涼罷了。 程歲初當場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解釋清楚。 這顯然是誤會,天大的誤會! “我覺得不是誤會,是緣分。”任雯綺不依不饒。 “你要知道,緣分也分良緣和孽緣,這是段孽緣,我們不會有好結果的。”程歲初不勝其煩。 “誰說是孽緣,老天爺?你怎麼知道一定是孽緣,你又不了解我,你又沒和我交往過。”任雯綺又一次把自己的麵孔貼到程歲初眼前,這次她把身體都壓上來了,甚至用平時指揮紅歌團的手按在他腦側的玻璃墻上,讓他無所遁形。 比起身體的壓迫感,更讓人窒息的是她的眼睛,程歲初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好看的眼睛,勝過無價寶石,比江筱末的都好看,富含魔力,攝人心魄。 然而這雙奪天造化的眼眸此刻卻滿是自己的模樣,那個人見人惡的怪胎,好似西湖裡倒映著一頭哥斯拉。 “請你走開,我不想對女生動粗!”程歲初麵無表情,聲音卻在顫抖,他已經應激了,冷汗完全打濕後背。 “你真的對我一點想法都沒有麼?”她問。 程歲初不敢看她,她這番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質問唐僧“你若兩眼空空為何不敢看我一眼”的女兒國國王,他若失守,前方必是無涯苦海。 “沒有,一點都沒有!”程歲初堅決否認。 任雯綺緊咬薄唇,毫不退讓,這不是她想聽到的回答,她用倔強的眼神表達自己的不滿。 程歲初見過這種眼神。 昨天許凝說什麼沒人會嘲笑要度過滄海的蝴蝶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眼神,很有生命力,很有抗爭力,是自己從來都不會展現出來的眼神。 刺耳的鳴笛聲讓程歲初暫時擺脫任雯綺的攝魂雙眸,這是消防警報,它代表災害事件正在海洋館發生,催促遊客趕緊撤離場館。 怎麼了,火災,空襲,還是鱷魚從水箱裡跑出來了? “好像,是地震......”程歲初感受到了震感,地在搖水在蕩,水箱中的生物開始驚慌亂竄。 竟然是地震,江南地區竟然會有地震,這比女神副會長暗戀卑劣富二代更罕見。 “還杵著乾什麼,快跑啊!”程歲初真的想動手打人了,因為任雯綺竟然依舊堵著自己不讓走。 “為什麼那麼不願意和我交往呢,就算你一對我一點想法都沒有也沒關係,我會讓你對我有想法的。還是說你已經心有所屬了,那個人是誰,她有哪一點好過我?”任雯綺快哭出來了。 她平時巡查給班級扣紀律分的時候鐵麵無情,連年級段長都不放在眼裡,現在卻像個受欺負的小女生,真是我見猶憐,哪個純情小男生見了不得乖乖就範。 要任雯綺真有那麼簡單,程歲初可能會一時心軟,暫時答應她哄騙搪塞過去再說,日後再隨便找個理由分手。 可按照她全天的表現來看,她好像是位大病嬌啊,還有點精神分裂,要是自己始亂終棄,恐怕會像誠哥一樣被一刀做掉。 但要是自己執意拒絕她,會不會更危險...... 況且,地震警報說不定就是她搞出來的鬼,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不是沒有可能會對自己實施完美犯罪,就在這個混亂的場合! 原來她剛才聊到推理小說是在威脅自己! 但凡是紅顏,無一不禍水! 程歲初不由得想起許凝,還是和許凝相處比較輕鬆自由,該死,許凝還有這種優點,以前自己怎麼沒想到呢! “難道你不敢愛別人麼,你是太宰治、三島由紀夫那樣的男人?”任雯綺癡癡地問。 她說自己不敢愛別人,許凝也說自己不敢愛別人,自己有那麼膽小嗎? 程歲初捫心自問。 自己敢嗎? 憑什麼不敢,隻要自己勾勾手指頭不知道有多少漂亮妹妹願意投懷送抱,但他知道這不是愛。 什麼是愛?自己愛過誰嗎? 到底是不愛,還是不敢愛? 他討厭用錢買不來的東西,愛情也是其中之一。 但他看見至尊寶頭戴金箍腳踩祥雲去救紫霞仙子的時候,也曾幻想自己是否會在今生邂逅前世情人。 水族館的供電係統癱瘓了,鳴笛聲靜了下來,照明燈也都熄滅,黑暗中,她的眼睛散發亮光,是一種程歲初不曾見過的光芒,如高懸的明月冬夜的火柴,令人心生向往。 程歲初不應激了,如飛蛾被火吸引,他想,好像被這樣的魔女俘獲也未嘗不可。 他心房的鐵網被灼灼目光融化,空氣中彌漫費洛蒙的幽香味,他抬起手,想要感受她肌膚的溫度。 那動蕩的水箱世界突然爆出一團血幕,有怪物在血幕中暴走,向情迷意亂的二人發動突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