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天井中央向下延伸的入口旁,我的內心生出一絲猶豫。在凝望著著漆黑的地下室時,這片將所有未知都隱藏在身後的黑暗,也在凝望著我的內心——不過,讓我躊躇不前的因素並不止這一條,我能明顯地感受到,在這個夜晚,有某種更深層次的情愫正在暗暗滋生。我看了看身旁的神穀,她同樣也睜大了眼睛看著樓梯,忐忑不安地做著深呼吸,我們兩人就在這風聲鶴唳的氛圍當中,保持著沉默。 我的右手撩開風衣,摸向腰間的手槍,但遲疑了一陣之後,又把手收了回去,腦海中的第六感告訴我,地下室裡一定隱藏著某種不可預料的危險。神穀則是閉上了雙眼,右手放在胸前,又深呼吸了幾次,然後將散落到嘴角邊的碎發別到腦後。還未等到我把話說出口,她就已經睜開眼睛,毅然決然地朝著地下室中的黑暗走去。 “神穀小姐……” 我趕忙叫住她,但之後想說的話卻隻是在嘴邊打著轉,怎麼也說不出口——畢竟那隻是些虛無縹緲的想法。 已經走下幾級臺階的神穀回頭看了看我,尖銳的目光立刻穿透了我的內心,那些私心雜念方法在她眼裡全都暴露無遺。她的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把話咽了回去,走上前來抓住了我的手腕。 “等……等一下,神穀小姐……” 我有些不知所措,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又被她拖拽著往樓下走去,差點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怎麼,目標還沒完成一半,你就已經開始退縮了?” 神穀的語氣中明顯帶著些許不悅,我轉過頭去,避開她如炬的目光,極力否認: “不敢,我隻是覺得,我們是不是更加謹慎一點比較好?” “……如果你方才的想法隻有這些的話,為什麼要回避我的眼神?” 我無言以對,但也並不想做過多的解釋,隻是囁嚅著向她道歉: “抱歉……” 神穀的態度軟了下來,她也把目光移向別處,長嘆一口氣,沉默片刻,又看向了我: “你沒必要因為這種事情道歉,不過在今晚這種狀況下,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堅決果斷一點,畢竟我並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能力出眾,有些時候我也需要有人依靠。” 我愣了一下,正想繼續問個清楚,但她已經回過身,繼續抓著我的手腕,沿著樓梯向下走去。 好在我們雖然心有所覺,但也同時心照不宣地選擇了故作不解。 來到地下,狹長的通道出現在我們麵前,一直筆直向前延伸,盡頭是深不可測的黑暗,與別處不同,這條走到的兩旁沒有多餘的房間。神穀盯著視線的盡頭,稍作思索,輕輕打了一個響指: “原來如此,代表第十個源質的房間在地下,而開啟通往地下的樓梯,應該就是代表原本被隱藏起來的第十一個源質。這樣看來的話,從這裡走到那個房間,會路過生命樹上的三條路徑,按照路徑與塔羅牌的對應關係,按順序應該是女祭司、節製和審判。” “這三張牌有什麼特殊的含義麼?” 我一邊刨根問底,一邊裝作十分自然的樣子,走在了她的前麵,然後回過頭望著她。她微微挑了挑眉,然後跟在我身後,邊走邊解釋著: “如果把所有含義說出來,恐怕太過於復雜,簡單來說就是,在這三段路徑中,肉體與精神逐漸分離,在經過清算與救贖之後,靈體最終完成蛻變——不得不說,這個寓意還真是符合他們把人偶運送到地下室裡銷毀的行為。” 這棟大樓的設計確實寓意豐富,能夠引起聯想的符號和象征物隨處可見,就連地下室這段狹長過道,兩旁的墻壁上也懸掛著似乎是與煉金術有關的插畫,還有一些無法讀懂的塗鴉。在昏暗之中,這些奇形怪狀的圖案便顯得更加神秘。一種不好的預感進入了我的腦海中:有一件事情已經過去了許久,卻依舊懸而未決,而且試圖引著我們向危險靠近。 “奇怪,自從走到地下室,提燈就失靈了,我們沒辦法與悠納姐那邊通信。秋洋,我們現在身處的情況很不對勁,注意警惕。” 神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輕輕地“嗯”了一聲,加快了步伐,右手再次摸向腰間,抓住手槍的握把。緊張的氣氛在沉默之中愈發強烈,此時的我們就如同驚弓之鳥,就算是無意當中踢到一顆石子,它撞在墻麵上發出的聲響也足以讓我們緊繃神經,做出十分誇張的反應。 通道的盡頭是一扇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木門。我輕輕轉動門把手,推開房門,借著從門縫中飛入的光球,看清楚了房間的構造:一排高大的機器擺放著房間的深處,幾根粗大的管道向上延伸,穿過房間的天花板,隱約還可以看見緊鄰機器的控製麵板與機器上的蓋板門。 我還在猶豫著,神穀卻毫不含糊地推門走了進去,站在房間中央,又抬起右手,再次施展了之前在五樓使用過的法術,不過這次,她手腕上的術脈發出了極其強烈的光芒,甚至蓋過了她身旁的那個光團。 “秋洋,這個房間裡的以太反應很強,你多加小心。” 說著,她慢慢放下右手,注意力卻被另一側的幾個紙箱吸引。我輕輕關上了房門,緊跟幾步來到她的身邊,幫她一起把堆積起來的箱子一一擺放在地麵上。紙箱的分量十分沉重,裡麵應該也是被塞得滿滿當當,側麵貼著廢棄文件的標識,並且已經封裝並蓋上了焚化的印章。神穀抽出隨身攜帶的短劍,劃開封條,打開箱蓋,不出所料,裡麵擺放著一份份裝訂整齊的文件袋。神穀俯下身從中隨意抽出一封,拿出裡麵的紙張,湊到近處閱讀上麵的文字: “看樣子這些文件就是沒來得及銷毀的實驗記錄。不過,如果是因為駐軍撤退匆忙而導致它們沒有被送進焚化爐,那為什麼這些箱子還能碼放得如此整齊?一般情況下,對於這些早晚要被燒掉的東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都是往地上隨意一扔了事……” 我一邊聽著她的自言自語,一邊打開另一隻箱子,從裡麵抽出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拆開封口,仔細辨認著其中的筆記和語句——但讓我有些失望的是,這份報告上,並沒有找到與人體實驗有關的內容,倒是出現了許多與煉金術有關的詞語和概念。 “神穀小姐,何蒙庫魯茲(Homunculus)就是人造人的意思,對麼?” “嗯……可以算是吧,但這種說法並不嚴謹。為什麼突然問這種問題?” “因為這份報告上提到了這個詞。” 神穀抬起頭來,我把手中的文件遞到她麵前,指著其中的插圖與幾處實驗步驟。她快速地把幾頁紙瀏覽一遍,逐漸皺起了眉頭,又翻看了一眼報告的首頁——實驗時間大約是在六年前。在詳細閱讀了實驗結果與分析之後,她長舒一口氣,又把那疊報告遞還給我: “何蒙庫魯茲準確來說,是之前我向你提到過的‘瓶中小人’,但它也能算做是人造人的一種。剛剛也跟你說了嘛,瓶中小人可以用來改造人偶,看來卡米勒教團最初也並不是直接用人類來作為實驗體,不過他們實驗了差不多一年,每一次實驗都以失敗而告終,大概是因為這樣,他們才決定轉而選擇人體實驗。不過我們還是不知道,這群人費盡心思進行人造人實驗到底是為什麼,秋洋,還能找到更早的報告書麼?” “我試著找找看吧,這個箱子裡裝的都是五六年前的文件,仔細翻一翻應該能發現更早時間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