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洋?秋洋!聽得到我說話麼?” 熟悉的聲音帶著一絲焦急,在耳邊響起,恍惚之中,我感覺到有人在拍我的臉,扶著肩膀輕輕搖動我的身體。我慢慢地睜開雙眼,明亮的天空刺激著我剛剛恢復不久的視覺,我伸出手,但光線還是從指縫間漏下。 天空的雲層很厚,雖然看不到太陽,但陽光在雲彩交錯之間的空隙投射下來,草地上映出點點光暈。我眨了眨眼,坐起身來,有些茫然地看著周圍。除了身旁麵露擔憂的神穀之外,一切都十分陌生——我仿佛做了一個夢,邈遠而模糊。 “我們這是在那兒?我的記憶隻到我碰了一下書桌上的鏡子,醒來之後就躺在這裡了。” 我看著神穀再次變得淩亂的頭發,壓抑著心中的慌亂,用有氣無力的聲音向她問道。 神穀環顧四周:“那麵銀鏡並不單純隻是鏡子,而是結界的開關,我們某個不經意間的舉動可能就激活了來到這裡的通道,於是我們就被吸進了鏡子,關進這個結界當中。” 我揉了揉太陽穴:“又是結界……這個結界在什麼地方?黎巴嫩應該沒有這樣的草原吧。” 她望了望遠方翠綠的森林,又低頭看著手表,疑惑地皺起俊朗的眉頭: “我也說不清,可能這個地方並不在現實世界裡,你檢查一下手表,看看有沒有異常。”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抬起手腕,盯著表盤上的指針: “指針一直在十點的位置,秒針在逆時針走動,但走了一圈之後,還是十點整。” 神穀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我的手表也是這樣,如果說是偶然的機械故障的話,這樣也太過巧合了……隻能說明我們處在一個本不存在的世界當中,也許是某個人在腦海中構建的想象情景。” “想象當中的情景?” 我第一次知道腦海中的場景居然能夠真實存在,不免有些驚訝。她沒有理會我的反應,露出一副十分棘手的樣子: “這種結界我倒是聽說過,但是擁有這種能力的人,應該都收到過協會的告誡函——這玩意兒和人偶實驗一樣,都是被明令嚴格限製的。且不說是誰創造了這個結界,我們怎麼離開這裡,才是更大的問題。” “如果我們出不去的話,會怎麼樣?” 我習慣性地追問著。她聳了聳肩,看上去並不知道問題的答案,隻能猜測可能的情況: “這個結界裡的時間大概是靜止的,每過一分鐘,便會往後倒退一分鐘。這就意味著,如果出不去的話,結界裡不管度過多長時間,在現實世界裡,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我們的身體也不會有任何的衰老……不知道這算不算另一種意義上的永生,如果真是如此,那必然是一種煎熬。” 聽了她說的話,我也長嘆一口氣,雙手撐住身體,盡力想要站起身來。神穀輕輕地扶住我的肩膀與背部,待我完全坐起之後,又握住我的手,將我從地上拉起來。她梳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將它們都撩到肩膀後,看著遠處某個方位,瞇起了雙眼。 “好像有個東西朝我們這邊過來了。” 她指向遠方,我順著方向望去,在天藍色與翠綠色的交界處,一抹深棕色正在逐漸向我們靠近。伴隨輕快的節奏,深棕色逐漸顯出了形體,一隻小巧的雲雀來到我們身邊,圍繞我們盤旋飛舞,然後落在神穀的肩上。神穀將手伸到它的麵前,它便輕盈一躍,落在戴著月長石戒指的食指指尖。 雲雀擺弄著自己的翅膀,輕輕啼鳴幾聲,而神穀像是聽懂了其中的含義,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將它重新放歸空中,然後從口袋裡拿出藍寶石,輕輕拋出。一眨眼的功夫,青鳥從藍色的煙霧中飛出,向雲雀飛去。兩隻鳥兒自由地嬉戲,在空中互相追逐著,婉轉而悠揚的叫聲在遼闊的天地之間回響。 “神穀小姐,你能聽懂它們在說什麼?” 我看著兩隻鳥兒,又看了看身旁的神穀,頗為好奇地問她。神穀轉過頭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放回到那兩隻自由的生靈身上,搖了搖頭: “我對通靈術了解甚少,除非使魔本身的構造足夠精巧,不然我也聽不懂它們之間的對話。我隻是感覺到它對我口袋裡的那個使魔有一種說不清的執念,於是就把青鳥放了出來——看來我的直覺沒錯。而且秋洋,你看它們似乎在給我們指路,想要把我們帶到什麼地方去。” 兩隻快樂的鳥兒在我們周身扇動著翅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一起向前飛出一段距離之後,又各自朝相反的方向折返,圍繞著我們嘰嘰喳喳地催促我們動身。我再次看了看神穀,她微微翹了一下嘴角,把手揣進風衣的口袋,跟上了那隻青鳥: “看來這是我們唯一的選擇了,走吧。” 她的聲音依舊雲淡風輕,恰如這片草地上的和煦風光。清風徐來,如戀人的雙手柔和地拂過臉龐,讓人在某一個瞬間沉醉不已。腦海中一陣電光火石之後,我想起了曾經讓我浮想聯翩的雙手——沐浴在日光裡的手指纖細而靈巧,在書頁之間穿梭,細膩地翻閱書本,而順著手腕與手臂一路向上望去,一位少女正坐在窗前,安靜地讀著手上的書。 不過下一秒,我就回過神來,打消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但還是裝著不經意的樣子,問了神穀一句: “神穀小姐,卡斯爾登城那邊,斯賓賽小姐她們有什麼新的發現麼?” 神穀看了看滿是雲彩的天空,沉思了一會兒: “除了行動開始前一天,由悠納姐轉交給我們的那一份報告之外,就沒有更多消息了……為什麼突然要問起夏洛蒂的事情?” “沒什麼,隻是突然想到而已,畢竟之前三個人的工作現在都堆到她一個人身上,難免有些擔心她會吃不消。” “這樣啊……” 神穀微微嘆了口氣,把目光轉向了別處。 風繼續吹著,我們跟著雲雀與青鳥的指引,走過高低起伏的草原與緩平的山崗,不知不覺間,之前極目遠眺才能望見的樹林,現在已經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