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爍的白光,光滑的長廊,封閉壓抑的空間。 許盡歡的額頭上流下了一滴冷汗,大氣都不敢喘。 長廊的另一頭,一個身高幾乎有四米,背脊都要頂到廊道天花的東西,在忽明忽暗的光影中緩緩的向著他走來。 四條細長且充滿金屬感的蹄腳,看似沉重,踩在地上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冰冷、漠然、讓人窒息的氣息席卷而來,讓人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頭。 人生中第一次,小許清晰的感受到了死亡迫近的味道。 對麵那個恐怖的東西隻用了眨眼的功夫就碾碎了好幾個全副武裝的黑衣守衛。 恐懼也撕開了小許的胸膛,洶湧的灌入了他的心中。 這是他第一次見識到自己所憧憬的靈獸,比起書上、電視上、網絡上的形象,真正的靈獸帶來的壓迫力,比他想象中還要可怕千百倍…… 當第一個如同螻蟻般的人類,向著這些生物伸出雙手,向它們祈求締結契約的時候,或許就耗盡了心中的所有勇氣。 向死而生,究竟是何等的堅毅與執著,才造就了史上的第一個靈語契約? …… “我與我的後代,將在群星的矚目中死去。” 這是一句碑文,刻在一塊粗糙的大理石墓碑上,刻痕深刻,字跡有力。 墓主名為許榮華,是許盡歡的祖父,曾是第一個世代的靈語大師。 如今,許榮華的墓前雜草叢生,墓碑後的大片空地躺著不少斷壁殘垣,原本佇立的石碑和石柱群也缺失大半,隻剩一副荒涼破敗的樣子。 據說,那些石碑和石柱的材質很值錢,它們都被收走抵債了。 兩個月前的今日,是許盡歡即將離開家鄉的前一日。 小許來到墓前,給爺爺和父親的墓好好打掃了一番,然後給他們一人放上了一顆乾巴巴的蘋果,低頭拜了拜。 “老爸,爺爺,我啊,終於要出去闖一番了……這兩蘋果是從小梅家拿的,我走之後,小梅會替我來看望你們的……祝我成功吧。” 低聲念叨一番後,小許抬起頭,最後看了眼老許家幾個破敗的墓,扭頭乾脆利落的離去。 此後,是長途的跋涉,汽車、高鐵,小許看著窗外層層遠去的青峰,懷著對未來的憧憬與激動,離開了那個小省城,走向了那座群星矚目的大都市。 實話說,小許呆了二十多年的那個小省城其實並不“小”,它甚至還有一所遠近聞名的大學,也就是許盡歡的母校。 小省城唯一比不上大都市的地方,就是它太平靜了,在如今這個所有巨型開拓者企業都向著“夾縫間隙”紮堆的時代,沒有夾縫世界入口的地方,很難熱鬧起來。 自從一百多年前,那些突然出現的裂口打開後,世界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化的浪潮一直延續至今,一刻未曾停歇。 人類最先與夾縫世界的接觸,是一群從夾縫中湧出的異獸。 在那之後,是無需多言的戰爭、守護、研究、逐利、發展…… 後來,異獸也被正式更名為“靈獸”,它們數量龐大,種類繁多,本身並沒有對這個世界懷有多大的敵意。 現代人類用百年時間隻摸到了它們的冰山一角,同時也充分認識到了它們可以被利用的力量,由此開始逐步探索它們背後的那些龐大的、瑰麗的“夾縫世界”。 靈獸學與言靈學,相繼誕生。 而咱們的小許,就是清河都言靈大學的靈獸學與言靈學雙學士畢業新生,以全學科理論知識測試幾乎滿分的誇張成績取得了那張漂亮的證書。 至少在他的自我認識來看,他就是最出色的。 小許看著玻璃窗上反射出的自己的樣子,忍不住自滿的嘖嘖嘴:“你雖然不是最帥的男人,但你確實是最聰明的男人,小弟甘拜下風。” 這小子,還挺自戀的。 …… 一個多月後,繁華的夾縫間隙之都,大都市街角的一條後巷裡。 小許蹲在一個大水盆前,頂著零下七度的寒冷,在那撲哧撲哧的洗著從酒樓後廚抬出來的大量碗碟,雙手凍得通紅,幾乎沒了知覺。 那盆冰冷的水反射出小許的樣子,曾在高鐵上滿懷憧憬年輕人,經過這個把月來的連續碰壁後,眉宇間已經多了一些陰翳。 是的,自認為是“最聰明的男人”的小許,在這座大都市中並沒有迎來自己的人生巔峰,相反,他現在隻能給酒樓後廚洗碗…… 一陣跳脫的手機鈴聲響起,小許齜牙咧嘴的擦乾生疼的手,從單薄的褲兜裡掏出那臺破爛手機,接通了來自好兄弟阿貴的電話。 “喂!歡啊,明天有沒有空?有家開拓者企業的工廠招人,咱們一起去麵試吧!”電話那頭傳來一把激昂的聲音。 “額,我明天沒空。”小許卻沒什麼興致的樣子。 “乾嘛?還擱那兒洗碗呢!洗碗洗上癮了是吧?” “不是,我明天也有麵試。” 小許翻了個白眼,抬頭看向遠處那棟出現在小巷樓宇間的巨型高塔的身影,默默嘆了口氣。 那就是他明天要去麵試的地方,也是他實現自己夢想的最後機會。 “這樣啊,那你先去麵試吧,工廠那邊應該不急,要不明天我去接你吧,咱們好兄弟喝一杯。” 電話那頭的阿貴雖然沒說,但聽他的語氣,好像已經斷定小許又要失敗了。 “好……” 與阿貴約好了碰麵的時間,小許掛了電話,又抬頭看向那座高聳入雲的巨大建築,搖了搖頭,繼續蹲下去洗碗…… 實際上,他自己也對明天的麵試不抱太大希望,這一月來,走遍城中數個大企業的小許已經充分認識到了自己的問題。 “許盡歡先生,您可以回去等待消息了,如有合作機會,我司會另行通知您,祝您生活愉快。” 每當小許聽見那些接待員小姐以這麼一副公式化的笑容說出這種千遍一律的“回去等消息”的話時,他就知道自己沒戲了。 有一次,他實在咽不下那口氣,甚至有些失禮的沖到了麵試主官麵前詢問自己失敗原因,而對方隻是默默的遞給了他一份測試表。 “靈覺評價與靈質反應測試評價過低……” 這就是原因。 一日後,巨型開拓者企業“泰坦”的北方總部大樓下,身著一身正裝的小許麵沉如水的從大樓中走出,立在寒風肆虐的街頭,神色有些茫然。 他的身後跟著走出一個不認識的麵試者,同樣一身筆挺的正裝,不同的是,人家的臉上洋溢著喜氣,走入寒風中的身影也顯得比小許更加挺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顯然,這就是那些麵試後當場拿到入職通知的家夥的嘴臉。 那人叼起一根煙,看了發呆的小許一眼,神色有些玩味、有些輕蔑,就像是一個勝利者,扭頭瀟灑的走向停車場。 而我們的小許,隻能一邊還以一個不屑的眼神,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棒棒糖扔進嘴裡,咬得哢哢作響。 “喂!” 這時,小許身後被拍了一下,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 “怎樣,等很久了?” 原來是阿貴來了,這人長得牛高馬大,比自詡高挑的小許還高出一個頭,一副大方臉、粗漢子加上稍顯成熟的老相,說他是二十幾歲的畢業生都沒什麼人信…… “沒,剛出來。” 兩人也是認識二十幾年的老兄弟了,小許跟他點了點頭就算是打了招呼。 阿貴很有默契的跟著小許的視線看向那個叼煙的成功人士,一同露出了鄙視的眼神,不過嘴上卻開始了調侃:“嘖嘖嘖,人家西裝革履叼根煙,你西裝革履叼根棒棒糖,實在掉份……” 小許翻了個白眼,嘴裡的糖頓時被咬得粉碎。 “如何,這次有機會不?”阿貴又笑嘻嘻的問道。 “不如何,讓我回去等通知。” “那肯定是沒戲了。” “你很高興麼?” 阿貴用手捂住就快要咧開的嘴角,擺了擺手說:“沒高興啊,當然沒高興,我替你不甘呢,走吧!喝酒去……” “……” “喂,話說,明天咱們一起去那個工廠車間麵試吧……”
第一章 群星不矚目(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