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0麵女老大(1 / 1)

靈龍雷雨 克勞德East 6681 字 2024-03-17

銀狐莊園遇襲已經兩周了。死了那麼多人,當地新聞卻一點報道都沒有,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隻有著名影星伊麗莎白因車禍去世的消息稍微有些聯係。電視新聞裡,哈裡森聲淚俱下地描述著車禍的細節。他和女友在高速公路上正常行駛,突然就撞上了一條野狗,導致失控翻車,真是個飛來橫禍。   誰說不是呢?這筆賬確實要算在狗身上!   丹龍卻不知道要找誰算賬。反正他那次送餐虧了個底朝天,隻能自認倒黴。換手機屏幕的錢,買新自行車的錢,還有新的保溫箱錢,這要賣多少份盒飯才能掙回來啊!   關於那天的事,丹龍和托圖猜測了一下。估計是刀疤的老大得罪了什麼人,而這人養了許多惡犬,趁著他們家開宴會的時候放狗襲擊。他們猜得倒是不錯,不過忽略了一個關鍵問題:刀疤的老大(何塞)到底怎麼得罪了那人?   這個問題對何塞來說極為關鍵,他想了很久也沒想通。他知道這些狗是“暗世界之王”漢斯齊科的武器。漢斯齊科綽號“狗王”,是馴獸師中的翹楚。全世界隻有他有這樣一支所向披靡的惡犬軍團。而所謂“暗世界”,相當於世界黑道聯盟。包括銀狐家在內的世界主要黑道家族都是暗世界的一部分。也就是說,何塞的老大(他的王)要殺他全家,而他卻不知哪裡得罪了老大。很顯然,這個問題他現在不能直接去問狗王;問也問不到真正的原因。不論如何,他現在麻煩很大。   關於暗世界的信息,丹龍和托圖是不可能通過公開渠道查尋的。所以,關於那些奇怪的狗,托圖在網上搜了很久也沒有頭緒,隻好放棄了。日子還得過下去,生意還得繼續。丹龍和托圖一個做菜,一個修車,一切恢復了平靜。   這天,丹龍不慌不忙地在後廚炒菜。因為中午沒幾個客人,他一個人跑前跑後,完全可以應付。   “叮咚。”門鈴一響,說明來客人了。   “有人嗎?”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入了後廚。   “來嘍~來嘍~”丹龍迅速改小火頭,一路小跑到了前廳,露出標準的迎客微笑。   他麵前這男子大概三十歲不到,高大英武,一身黑色西裝,白襯衫,黑領帶,穿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茍。這樣一身行頭,在老石門一帶極為罕見。丹龍的店裡從未來過這樣的客人。更奇怪的是,這人在室內還戴著方框大墨鏡,黑到完全看不見眼睛,一側的耳朵上還有一根卷曲的電話線伸到領子裡。   “這樣的墨鏡在屋裡能看見東西嗎?莫非他是個盲人?那耳朵上的東西,我好像見過幾個老人家戴過,叫助聽器。”丹龍一邊瞎琢磨,一邊客氣地說道:“歡迎光臨!您是外賣還是堂食?”   這男子沒有回答,突然“唰”地一下側身讓開,露出身後站著的一個女子。這個年輕女子也穿了一身黑西服,沒打領帶。丹龍這才注意到,這女子的前後左右各站了一個帶著墨鏡的人,剛才喊他的隻是其中的一個。   “是保鏢!對,對,和電影上的一模一樣。”丹龍忽然意識到來者不善。他向外瞟了一眼,店門口停了好幾輛車黑色越野車。很顯然,來的不隻是這五個人。而其中一輛車,就停在“禁止停車”的牌子下麵,大概不是什麼良民。   “我聽說這兒的菜不錯,有什麼推薦麼?”那女子說話了,聲音挺和氣,但是丹龍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您這邊兒請,我給您拿菜單。”丹龍熟練的招呼著這個特別的客人坐下,遞上菜單,把幾個午餐特價菜肴介紹了一下,又詳細地講了幾個他自認為比較拿手的菜。   那個女子靜靜地凝視著他,似乎完全沒有在聽。等丹龍介紹完了,她也沒回應半句。   安靜了幾秒鐘後,“就這個吧”,她隨手指了一個午餐套餐,眼睛都沒有看菜單,依然在凝視著丹龍。   這眼神讓丹龍渾身不自在,趕緊拿了菜單返回後廚。心裡不停在想:“這人是誰呢?分明不認識,但卻有點眼熟。她是來找麻煩的嗎?看起來又不像。”   丹龍做好了飯菜送上了桌。一般來講,他上菜之後就會轉身回後廚。但是他不知怎的,很想看看這個客人吃。因為他在後廚猜到了這位女士的身份。丹龍覺得這位特別的女士很有可能是旅遊手冊的密探。   丹龍最近在一個播客節目裡聽說,旅遊手冊的出版商會派出“美食密探”,評價餐廳的水準,然後寫在旅遊手冊裡,推薦讀者去吃。隻是……這個“密探”好像排場太大了一點,不夠秘密。   丹龍看那女子小心地嘗了一口雞翅,貌似很緊張,仿佛菜裡有毒一般。旁邊的幾個保鏢看起來更是如臨大敵,額角都在冒汗。   “美食家都是這麼品嘗食物的?”丹龍轉念想到卓文老板也是隻嘗一點點。“看來她還真是個行家!”   “美食密探”細細地品了品口中那一小縷雞肉。   “嗯……還不錯。”她淡淡地說道,之後又吃了一小口,就放下筷子,起身走了。幾個保鏢也跟著走出。   “先生……唉,先生,還沒付賬呢。”丹龍趕緊叫住了負責墊後的保鏢。那保鏢回頭看著丹龍,一臉驚訝,好像吃飯付錢是個從未見過的怪事,但還是付了賬才走。   晚上,托圖來幫忙關店。二人一個擺椅子,一個拖地,隨口閑聊。丹龍和他說起了今天的怪事。托圖分析了一下,這人肯定不是什麼美食密探。探店這種事不能太張揚,不然會被區別對待,而且更不可能隻嘗一個菜的一小部分。今天這情況,搞不好是什麼黑社會女老大來找茬。因為丹龍態度好,放了他一馬。   “多半還是刀疤找來的幫手。”托圖說。   “有道理。”丹龍對托圖的分析深以為然。   過了幾天,那個“女老大”又來了。這一次她讓保鏢把客人都轟走了。保鏢守在門外,餐廳裡隻剩下她和丹龍二人。這是要和丹龍單挑嗎?完全不像啊。   站在丹龍對麵的不再是個黑西裝女老大,而是一個青春靚麗的美少女。杏黃色的碎花襯衫配有蕾絲領口,下身一件過膝的深綠色百褶裙,頭上還戴著一個絲光綠的發卡,看起來清純可愛。臉還是那張臉,卻好像換了個人。她貌似心情不錯,臉上洋溢著笑容,完全不似上一次冷冰冰的樣子。   “還記得我嗎?”她淺淺一笑,問道。   “嗯……記得,您要點餐麼?”丹龍心想,“這還是一個人嗎?她是精神分裂?還是多重人格?”   “是啊,你的廚藝還真不錯呢。不過……不著急點餐,我們說說話好麼,反正店裡沒什麼人。”她張著大大的眼睛,忽閃著長睫毛,巴巴地看著丹龍,好似懇求一般。   “沒什麼人?還不是你把客人都轟走了。”丹龍心想,但嘴上還是客氣地說,“那好吧,呃……說什麼呢?”   丹龍看著這個美麗的熱情洋溢的女生,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鑒於和上一次反差太大,丹龍隱隱擔心,下一秒這個“女老大”就會突然從什麼地方掏出槍來。然而丹龍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一切平安。   二人聊了整整一個下午,說了各自最愛什麼顏色,吃過什麼美食,喜歡什麼演員,等等。基本上是一人問一人答,有點像采訪,更像是審問犯人,隻不過氣氛還算融洽。聊到最後,二人都沒什麼話說了。那女生從隨身的小挎包裡拿出兩張藝術展的門票,說這個展覽如何重要,可惜閨蜜突然有事,沒人陪她去看了。她說完遞給了丹龍一張票,起身走了,開門的時候還回頭看了丹龍一眼,微微一笑。   夜裡,打樣後的福滿樓前廳。   “藝術展?”托圖一邊拖地一邊聽完了丹龍講這個“千麵女老大”的最新故事,喃喃地說:“我覺得有詐。”“我也覺得。”丹龍說,“雖然她笑得很自然很熱情,我還是能隱隱覺得一絲寒意。”   “這個什麼藝術展八成是個陷阱!不能去。”托圖說道。   “嗯,我才不上當。”丹龍說道。   二人決定,不上這種幼稚的當。   幾天過去了,晚餐的時候,那個“女老大”又來了。這次保鏢們都在門外,卻沒有驅趕別的客人。她恢復了一身黑色的西裝,恢復了冷冷的表情,似乎還帶著一點委屈,一點憤怒,一個人坐在角落的桌子上。   福滿樓晚上的客人比較多,托圖來幫忙點餐。他走到這張桌子旁邊,突然僵住了。眼前這個人不正是那天站在二樓的少女嗎?那個他看了一眼就再也沒能忘記的少女。她雖然變了裝束,可是依舊那麼美麗,一種別樣的動人心魄的美。   尤維亞此時雙手互握架在桌子上,眼神空洞,枯坐著不動,完全沒注意到托圖。托圖卻驚得說不出話來,心臟都停跳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誒!服務員,我們要點菜。要等多久啊?”一個不耐煩的客人叫走了托圖,可他的心還是停在了那張桌旁。   一會兒,丹龍正好出來上菜,放下菜盤正要往回走,看到了那個“女老大”。   “過來。”女老大空洞的眼神突然聚焦在丹龍身上。她聲音不大,卻穿過了餐廳嘈雜的人聲,命令著丹龍老老實實地走了過去。   “坐下。”   丹龍坐在了對麵,隱隱感覺到今天恐怕要出事。眼前這個女老大果然比刀疤厲害,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說不出的霸氣。   餐廳的另一側,托圖一邊聽客人點菜,一邊忍不住瞥向那少女。他猛然發現丹龍坐在了那少女對麵,二人似乎認識!隻見那少女站起身,前傾著身體,越過圓桌,把臉貼近丹龍的耳邊,在親密地耳語,真是難以置信!托圖感到有些眩暈,口中乾燥,耳朵嗡鳴不止。客人點的菜名,他一個也沒聽見。   這個“女老大”正是尤維亞銀狐。她貼著丹龍的耳朵,小聲地說道:“我不管你和我爸做了什麼交易。我今天來是要告訴你:你,死,定,了。”她一字一頓地慢慢說,語氣平穩,不帶絲毫感情。   丹龍第一次和一個女人如此地靠近,能感到她的體溫和淡淡的香氣,還有,殺氣!被黑社會威脅,丹龍早已司空見慣,但這是第一次感到了攝人的殺氣。   說完話,尤維亞甩頭就走。丹龍沒空多想,抓緊回到了後廚炒菜。托圖遠遠地看著,一時回不過神來。   打烊了,托圖在擦著玻璃杯,而丹龍在用餐巾包裹餐具。托圖低著頭,黑著臉,一句話不說。丹龍的情緒卻很不錯。   “誒,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丹龍有些興奮,笑著說道。托圖拿著白毛巾用力地擦玻璃杯,擦得吱吱作響。他不想聽那個“好消息”。   “我找到是哪個樂團了!”丹龍自顧自地說道。   “樂團?什麼樂團?”托圖問。   “我和你提過的,你忘了?”丹龍又簡單地說了一下,他怎麼遇到那個拉小提琴的姑娘,怎麼被她吸引,後來護著她到了大宅,可惜走散了,也忘了問名字。   “她們樂團有個標誌,是一隻鳥,我隱約記得樣子。在網上查了好久,終於讓我認出來了。叫“百靈鳥樂團”,就在奧底市,網上可以訂票,你要一起去聽演奏麼?”丹龍問。   “所以說……你想去追那個樂團的姑娘?”托圖放下手中的工作,轉頭看著丹龍,鄭重地問。   “這個嘛……”丹龍稍微有點不好意思,笑了笑,承認道,“是的。”   “你說,那個姑娘的頭發是亞麻色的?”托圖不放心,還要確認一下。   “是的,原來你記得啊。不過,頭發顏色很重要嗎?”(對托圖來說無比重要。)   “那……今天在你耳邊說話的那個女孩兒是誰?”托圖感覺事情有點矛盾,說不大通。   “哦,你看見了啊。她就是那個‘女老大’呀。她說要殺我。當老大的好像都喜歡這麼說。我跟你說,她肯定是個大幫派的頭頭,說話的時候殺氣逼人,我還真有點怕呢……”丹龍滔滔不絕。   托圖如釋重負,“女老大”三個字之後,丹龍的話他完全沒聽見。托圖心中的天空放晴了,仿佛大雨過後出現了彩虹,彩虹欄桿的後麵站著尤維亞,正是那天她站在二樓欄桿後的樣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托圖依然不知道她是誰,不過這不重要,她是托圖的未來最美好的希望。   突然,托圖的心針紮一般地疼痛。他看見了自己的手套。在丹龍身邊,擦玻璃杯的時候,托圖可以摘下手套,不用怕電到人或是損壞什麼東西。他那一雙厚厚的黑色皮手套摞在麵前。現在,這雙皮手套好像一塊黑色的石頭,飄然而起,“啪”地一下砸在托圖的胸口。   托圖被現實砸醒。他無法與人碰觸。他能做些什麼呢?他想起了兒時被嘲笑為怪物,被別的小朋友用石塊砸。小石頭不大,可是很疼,疼在心裡。這種疼痛忽然又回來了。托圖又想起了自己隔著一個橡膠墊子在媽媽懷裡哭泣。這一刻他又好想哭。他哪裡有什麼未來?!   托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了他那狹小陰暗的住所了。那是一個用鐵絲網圍起來的一塊空地,散亂的停著幾輛快要報廢的汽車。空地最深處是一輛破舊的拖車,側麵有一個小雨棚,棚子下麵是一臺老式的電視機。拖車裡麵有一個小廚房,一張單人床,幾大箱漫畫,還有一張小桌子,上麵放著一支有些褪色的薩克斯風。這些是托圖的全部家當。   托圖無力地趴在床上,他曾經以為自己學會了堅強地麵對生活。他是個強大的戰士,近乎於一個超級英雄。他還很幸運地有了一個好朋友,如兄弟一般。他每天過得很充實,很快樂。可是,這一刻,他覺得生活完全沒有了意義,他隻想死去。卓文老板說的“想要解脫“,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托圖混混僵僵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