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車頭雖然是個龐然大物,乘坐空間卻很狹小。設計給一個司機坐的地方,勉強擠下三人。丹龍在駕駛臺前開車;托圖站在他身後緊張地盯著各種儀表;蘭靈坐在了駕駛室側麵一個比較粗的管道上。這裡的隧道完全黑暗,全靠車頭昏暗的燈光照亮前方。 蘭靈和丹龍來的時候,隧道雖然黑暗,但在岔路口,車站之類的地方還是有微弱的燈光。而這個隧道一丁點燈光都沒有,也沒有任何岔路。轟隆聲中,車頭駛向了無盡的黑暗。 車頭行駛一個多小時後,丹龍終於意識到這條鐵軌和來時不是一條路,沒見到什麼蓮根蓮葉,除了黑暗,隻有塵土。車頭又行駛了大約兩個小時,丹龍突然猛地剎車。前方不遠出現了塌方,幾塊巨石把鐵軌砸壞了。三人下車打量了一下,就算能清開巨石,也無法把車頭開過已經被砸斷的鐵軌。三人隻好下車繼續步行。好在休息了幾個小時,他們都不太累。 “就是有點餓。”丹龍說,“早知道就從牢房裡帶些吃的來了。” “你之前吃得夠多了,蛋糕都被你吃了。”托圖說到。 臨走前托圖拆下了車頭的燈,把電線纏在手上,就能照亮。 “不會太消耗你的力量吧?”丹龍問。 “這一點點電力,不算什麼。而且我感覺到,那把刀裡儲存了我之前被吸走的力量,我隻要拿一會兒就能補充回來。” “這麼好,太棒了!你這次也算不虛此行了。”丹龍說道。 “就是頭被砸的現在還隱隱有點疼,還好報了仇,哈哈。”雖然被困在這黑暗的隧道裡,托圖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暢快。他抽出了繳獲來的這把長刀,仔細端詳。隻見這刀全長一米有餘,刀身狹長,刀背略厚,刃口銀光閃閃,在昏暗的洞穴中似有白光泛出。刀身上有許多黑色的銘文,密密麻麻地從刀柄一直延伸到刀尖。 “我看看。”蘭靈走近,看著刀上的銘文說道:“這是溪木文。” “你認識?寫的什麼?”托圖趕快問道。 蘭靈就著昏暗的燈光讀出了銘文的內容,是一首贊美詩,歌頌一個叫做“雷霆之君”的國王。銘文中提到此刀名為“閃電之刃”。 “‘閃電之刃’,好名字!”托圖看著這把長刀,越看越喜歡。 “你懂的真多!話說……世界上一共有多少種文字啊?”丹龍問蘭靈。隻會通用語和九州語的他非常羨慕蘭靈的博學。 “這世上的文字,從古至今少說有幾百種吧。我也隻會少數幾種而已。這個溪木文其實很偏門。我是為了讀懂一本重要的古書才花精力學它的。”蘭靈答道。她沒有細說的是,那本溪木文的古書就在他們公寓的書架上,就是介紹“犧牲”儀式的那本。 (古書中寫的也不見得就可靠。許多都是以訛傳訛的故事。溪木人其實沒見過精靈。那所謂的犧牲儀式來自更古老的傳說。再比如這位雷霆之君就不是什麼偉大的君主。隻不過他偶然從祖先的墳墓裡得到了一柄斷刀,用它殺了許許多多的人,便忽然“偉大”了。這柄斷刀被重鑄的時候,雷霆之君親自為自己寫了贊美詩。他知道這寶刀永遠會被流傳,那麼他的偉大名號也應如此。其實並沒有人在乎他是誰。) 三人邊走邊談,黑暗中倒也不算無聊。不知過了多久,蘭靈猛然瞥見隧道的側麵有一扇銹跡斑斑的門。蘭靈的視力驚人,托圖一直用燈照著隧道前方,側麵隻有極微弱的光。另外二人完全沒注意到那扇半掩在土裡的門。 蘭靈引導著托圖把燈對準了那道門。這門上的棕紅色的鐵銹與隧道裡的棕色土壤顏色十分接近,極難分辨。門框一圈都被土石掩埋,隻露出了中間的圓盤形把手。丹龍稍一用力,那把手就被擰斷了。 這扇門可能是逃出去的希望。三人合力硬扒開了門,撅斷了已經完全銹蝕的門閂。這門後還有一道門,樣式完全一樣,但是銹得不太嚴重。丹龍旋轉把手,打開了裡麵這道門。三人小心地進入,發現裡麵是一個走廊,由墨綠色的石頭砌成,彌漫著一股奇怪的藥味,好像燒糊的塑料。 走廊盡頭又是一扇木門。這門沒鎖,三人推門進去,隻見一個很復雜的大型蒸餾設備正在運轉。各色液體順著許多玻璃管子流動,沸騰,冷凝,脫水。設備後麵是一張木製長桌,擺滿了瓶瓶罐罐,一個人影正站在桌子後麵研磨什麼東西。他的臉正好被一個燒瓶擋住了,看不清容貌。他沒穿薩科家的製服,而是一身紫黑相間的短裝,看起來不像士兵。 “不好意思,請問……”那設備的噪聲很大,直到丹龍開口,那人也沒發現有人進來了。丹龍話還沒說完,那人抬頭後先是震驚了一秒,之後迅速躍起,把手中的研磨棒擲了過來。 這一下快如閃電,正中托圖麵門,立刻擊暈。那人緊接著把研磨皿也當作武器扔了過來。蘭靈變成鳥腿迅速跳開。丹龍鼓起真氣用身體護住了暈倒的托圖。研磨皿砸在墻上,碎片並未傷到人。 蘭靈在側墻上奔跑,拉弓疾射。對方同樣身法靈動,能在極近的距離閃身躲過水箭。那人回身在桌上抓住一個白色瓷瓶擲向蘭靈。蘭靈應變神速,一側身便躲開了攻擊。那瓷瓶砸在墻上,飛濺出的液滴卻是很難躲避,有一點沾在了蘭靈的衣服上。這些綠色的粘液快速膨脹,迅速像藤蔓一樣把蘭靈全身纏了起來,之後又迅速變成黑色並開始硬化,死死困住了蘭靈。 丹龍扶著托圖坐好,緊接著也沖向敵人。那人又拿了一個藥瓶,往地上一砸,房間裡瞬間全是紫色的濃煙,什麼也看不清。丹龍不知道濃煙是否有毒,隻好閉氣凝神,戒備敵人偷襲,突然隻覺得腹部劇痛,被那人狠狠地踹飛,撞在墻上。還沒緩過神來,丹龍已經被那人卡住了脖子,高高舉起,抵在墻上。 “誰派你們來的?怎麼找到的這裡?”那人惡狠狠地問丹龍。 丹龍的脖子被卡得很痛。他想說我們隻是碰巧路過而已,但是說不出話來。 托圖慢慢蘇醒了,看著那人掐住了丹龍的脖子,形勢危急。他頭暈腦脹地掙紮著爬過去,伸手出來想抓住那人的小腿。那人根本不會給他機會,一腳踩住了托圖伸出的手掌,沒想到托圖卻抓著他的腳不放。那是一隻無力的手,捏著腳能造成什麼傷害呢?那人正詫異,突然覺得不對勁,但是已經晚了。一股強大的電流將他擊倒。 丹龍咳了好幾下才緩過氣來,扶起了還有點暈的托圖。“可惡,又砸我頭……”托圖憤憤地說。 二人一點點砸碎了困住蘭靈的硬化後的粘液,之後又在房間裡找了一條繩索把那人綁得結結實實。 “這家夥真厲害啊。”蘭靈說。 “還很邪門呢,這有好多奇怪的藥瓶。”丹龍指著桌子上一排排的藥瓶,少說有上百個。三人轉了一圈這個房間,比蓮沼的牢房略大,非常陰暗,四周都是墨綠色的墻壁,有些殘破。“快看這兒。”托圖打開了一扇門說。 那門後是一個很大的儲物間,貯存了堆積如山的食物和水,看起來夠一個人用好幾年。房間的一側是一個很大的書櫃,擺滿了書籍。蘭靈掃了一眼書脊上的內容說:“看來這人是個藥師。” “藥劑師?”丹龍問。 “不是藥店的藥劑師,是戰鬥藥師。他們使用藥品幫助戰鬥,是個古老的行業。”蘭靈解釋道。 三人都很餓了,尤其是丹龍,拿起儲物間的食物狼吞虎咽。 “唉……雖然能吃飽喝足了,不知道怎麼才能回到地麵。”托圖說著,來回逛了幾步,除了他們進來的門,沒發現別的出口。 “一會兒等那人醒了,問問看。對了,你不會把他電死了吧?”丹龍問。 “不會吧……那家夥很強,不會這麼容易死的。”托圖回答到。 “我們進來的門看似很久沒有打開過了,這裡一定還有其他的出口。”蘭靈說。 三人吃完,丹龍想把那人拍醒,那人卻動也不動。蘭靈走過來一探鼻息,竟然已經斷氣,心跳脈搏皆無,瞳孔發散,死透了。托圖錯愕,沮喪地說道:“我那時看你們都倒下了,要保證能電倒他,可能力量沒控製好……”丹龍也有點不忍:“我們突然闖進來。他進攻我們也是情理之中。真是很遺憾……” 托圖和丹龍與黑道戰鬥過無數次,這是第一次誤殺無辜者。他們在隧道裡至少走了十個小時,應該早就離開薩科家的控製範圍,而且這人衣服上沒有繡蓮花,基本可以肯定是個無辜的隱居者。 “我們把他好好埋葬吧。”托圖說罷,嘆了一口氣。 三人走回到外麵的隧道,挖了一個大坑,把那人的屍體放了進去,正要掩埋。托圖說:“等等,人還綁著呢,不能這樣下葬。”他走過去,解開屍體上的繩索,轉身扔在一旁,感覺背後一陣涼意。隻見那人的“屍體”突然躍起,在漆黑的隧道裡飛一般地逃走了。那人動作之快,連蘭靈也沒反應過來。原來他一直在裝死,現在抓住機會逃走了。 托圖和丹龍看他逃走,身影沒入黑暗,負罪感頓時消失了;而且都鬆了一口氣,這人好強,如果不逃走,還不一定打得過他。蘭靈則驚訝那人裝死裝得如此逼真,竟然連她也能騙過。 三人再次返回屋內,搜索通往地麵的出口。蘭靈從書架上發現了一本小冊子,仔細一看,竟然是殺手的任務記錄,上麵詳細記載了他殺過的人是什麼身份,有什麼能力,賺了多少酬金。 “原來這人是個殺手!殺過好多人啊。”蘭靈說道。 “這麼說來,是個壞人,電死了也活該。”托圖又有點後悔下手太輕了。 “殺手為什麼住在這麼奇怪的地方?他們不是都住五星級酒店嗎?”丹龍問。 “那是在電影裡。真的殺手都住在偏辟的地方隱居,防止別人報復。”托圖說道。 “嗯,我也在書裡看過,這種隱居的地方叫‘安全屋’。每個殺手都有好幾個這樣的隱居地點。”蘭靈補充道。 徹底搜查之後,蘭靈終於在書架角落的一本假書後麵發現了機關。扳動之後,天花板上有一個長方形的鐵製蓋板落下,露出一段樓梯。三人走上樓梯,裡麵是一條斜向上的通道,彎著腰才能前進。通道盡頭是一個垂直向上的梯子。梯子頂端又是一個環形把手。旋轉這個把手,梯子末端的空間也跟著向上轉動。轉到最後,把蓋門向上一推,終於打開了。三人從蓋子裡麵出來,發現這裡很多水,黴味很重,看起來像是下水道。 “太好了,是下水道,離地麵不遠了。”丹龍激動地說。 蘭靈回頭看他們出來的這個地道,設計得實在是隱蔽。如果不是一直向上旋轉,這個蓋門應該是隱藏在水下的。蓋門的外表麵是水泥磚,與周圍的墻壁渾然一體;而且外麵也沒有把手,不知道怎麼才能從外麵打開。 “走哪邊?”蘭靈問。又到了考驗直覺的時候了,這方麵,三人公認丹龍比較擅長。 “這邊吧。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丹龍總有莫名其妙的自信,在毫無根據的情況下做出選擇——俗稱“瞎蒙”。 三人繼續在下水道亂轉。很奇怪,這個下水道雖然有股很大的黴味兒,但是水並不臟。 轉了一會兒,三人找到一個井蓋。 “終於可以重見天日了!”托圖說。 “耶!”丹龍不禁歡呼起來。 他們爬上去,打開井蓋,新鮮空氣撲麵而來。 雖說算是重見天“日”,不過現在是晚上,天空晴朗無雲,繁星點點,滿月的柔光灑滿了大地。他們環顧四周,這裡雖然有不少房子,卻都是殘垣斷壁,長滿了灌木和藤蔓。 “這是戰後廢棄的城鎮吧。”托圖說。 “什麼戰後?”丹龍問。 “默裡聯邦和相鄰的圖恩共和國打過很多年的仗。邊境許多城鎮都被摧毀了。我們現在有可能在海峽的另一邊,在圖恩。”蘭靈說。她在坐地鐵的時候就猜到,那下坡後非常寒冷的一段,是在穿越烏努斯海峽。 蘭靈的隨身物品都在,她拿出手機,發現沒有信號。但是依靠觀察星空,她大概看出,他們是在海峽以西,奧底市的西南方向。 “原來是這樣,我去那個塔樓上看看,找找附近有什麼大路。”丹龍指著月光下一個殘破的鐘樓說道。他剛走出兩步就被蘭靈拉住了。 “有車來。”蘭靈聽到了汽車的引擎聲,而且還不隻一輛。三人趕快躲在了一個廢墟裡。這麼荒蕪的地方,夜裡有車來,很可能是來搜捕他們的。逃了這麼遠,難道還沒逃出薩科家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