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丹龍和耿羅茲達羅分別被關在單獨的石牢裡,身上綁縛的繩索一直沒有鬆開。丹龍一直在想脫身之法,同時也在擔心蘭靈和紅豆。按照計劃,蘭靈和紅豆向苦禪德拉道別,說她們去找神鳥帶她們飛過寒沙守,去人類世界。 炎雪送二人到了神鳥巢穴,留下的那隻神鳥卻沒有帶她們往寒沙守去,而是去了屺垣城外。到了城外已經是傍晚,有另一隻神鳥在附近等待。兩隻鳥交流了一下。蘭靈雖然聽不懂,但是感覺不妙,大概是丹龍沒有按計劃潛入,被抓了。 “唉……這小子,總是不能讓人放心!”蘭靈一邊抱怨一邊在想辦法潛入城裡。神鳥太大,送她過去一定會被發現。蘭靈思考了片刻,把燕子送給她的手鏈解開了,變成了一根極長的細繩。她讓紅豆留下和神鳥一起等在外麵,可紅豆說什麼也不肯。蘭靈隻好帶她一起,趁著夜色到了城墻下。 蘭靈用自己的精靈之水包裹了繩索的前端,然後用月枝射到了城頭。水在蘭靈的操縱下引導著繩索在箭垛上打了一個結。她一手抱著紅豆一手抓著細繩,悄悄爬上了城頭。幸運的是,城頭上放哨的士兵很少,相隔很遠才有一個。這大概是因為洛吉薩的大地上根本沒什麼軍隊會來攻打這裡。 蘭靈接著把細繩收上來,從另一邊又放了下去。二人順著繩子滑下,一路都沒有被發現。雖然潛入成功,但是屺垣城太大了。饒是蘭靈的眼睛好,紅豆的鼻子靈,二人找了一夜,完全沒有線索。 第二天一早,內城正門前的廣場上很多獸人在打掃一個祭壇。和城內的棕紅色建築不同,祭壇所用的石頭全部是灰白色的。祭壇左右各有六根象牙形狀的柱子,刻有復雜的圖案;中間是一個圓形石臺,一共兩層,中央矗立著一根方形石柱。 石柱應該也是灰白色的巖石製成,隻不過表麵的血跡已經擦不掉了,黑色的血跡將石柱的下部覆蓋,不知有多少人死在這裡。屺垣城裡的獸人部眾不斷聚集而來,在祭壇外圍成一圈,隻留出了一條窄路。 蘭靈和紅豆淩晨就發現了這裡。她們猜想這裡必定是行刑的地點,於是找了一個稍遠的房頂隱蔽,等著劫法場。隻希望丹龍和耿羅茲達羅沒有提前被殺。 “來了!”蘭靈和紅豆聽到了一聲號角。 接近正午的時候,丹龍等俘虜全部被押送到了祭壇附近。蘭靈從未如此緊張過,她在仔細地研究地形,希望能想出個救人的方法。她看到了一個黑瘦的獸人祭司,穿了一件奇怪的衣服獨自走上了祭壇。他手下的獸人戰士在每個石柱的方位擺放了一個小瓦罐。 那祭司看了一眼太陽,他橙色的大眼睛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詭異。一個用狼牙棒的獸人拎著丹龍上了祭壇,將他綁在石柱上。丹龍身上沒有傷,看起來神色自若。又有十二個雄狼部的俘虜被分別綁在祭壇兩邊的象牙形石柱上。耿羅茲達羅也在其中。 那黑瘦的祭祀站在祭壇中央,開始唱起曲調奇特的歌來,也或許不是歌而是某種咒語。蘭靈和紅豆都聽不懂。隻見他唱著唱著挑起舞來,繞著圓形祭壇跳躍,當他路過地上的瓦罐時,就伸手抓出一把黑色粉末揚在俘虜身上。這粉末看起來無毒無害,沾了粉末的俘虜沒有任何異樣。 太陽越來越高,正午的陽光射在灰白色的祭壇上,熱氣升騰。祭壇邊圍滿了獸人,大概有四五百人,但是在這個宏大的廣場上,顯得人很稀少。蘭靈本來以為這裡會有更多獸人。這城裡的獸人比她想象的少多了。她一路過來發現許多建築都是空的。 黑瘦的祭司雙手拿著一根蜿蜒扭曲的栗色手杖站在了祭壇中央。手杖的頭上掛著一個黑色的球形鐵壺。他口中念念有詞,不再高聲歌唱,麵對丹龍緩緩舉起了手杖。 “啊~”綁在邊上的俘虜,開始痛苦地嚎叫。他們身上的粉末化成了黑煙,包裹著他們的身體,隻露出頭來。黑煙裊裊蒸騰,伸出長線,匯入杖首的鐵壺之中。一共十二道黑煙,飛入鐵壺。鐵壺的一麵刻有花紋,那道道黑煙進入鐵壺之後,又從那花紋中滲出來,慢慢向丹龍飄去。 蘭靈月枝在手,飛鴻驚鳥在弦,瞄準了那黑瘦祭司。她遲遲沒有射出這一箭,因為還沒有想好射死祭司後,如何在大群獸人的環繞中救出丹龍。 空中一聲尖銳的長嘯。蘭靈舉頭一看,心道:“太好了,神鳥來幫忙了!射死祭司後,神鳥沖下去,就能救走所有人。”她傾盡全力拉滿弓,要保證一擊必殺。 千鈞一發之際,不知何處,不知何人把一支長矛擲向赫穆挲背後。這一擲同樣是傾盡全力,迅猛無比。蘭靈一愣,隻見赫穆挲左臂彎到背後接住了長矛,但矛尖還是少許刺入了他的後背。他的右臂一動不動,依然高舉著手杖,看著黑煙襲向丹龍。這貌似是儀式的某個關鍵節點,即便被人偷襲暗算,赫穆挲都沒有立刻反擊。 丹龍被綁在石柱上,不知為何不能發動真氣,眼看黑煙慢慢飄到身前。他猛吹了一口氣,發現根本沒有任何影響。這飄過來的黑色物體隻是看起來像煙而已。黑煙剛剛接觸胸口的衣服,丹龍便已痛入骨髓,幾乎暈厥。 這時的祭壇周圍已經一片混亂。那支長矛刺中赫穆挲的同時,不知哪個獸人吼了一聲,許多獸人開始殺自相殘殺,還有些沖上來要殺赫穆挲。峰卜頓趕快沖上祭壇,帶領二十幾個衛兵圍在赫穆挲身旁保護。 不遠處的蘭靈看出來那個用狼牙棒的獸人一定就是首領戰士。她冷靜地觀察,趁峰卜頓剛剛猛力揮出狼牙棒的一瞬間,飛鴻驚鳥激射而出,快得隻剩殘影。 “砰”地一聲巨響,如山崩海嘯一般。赫穆挲的手杖擋住了飛鴻驚鳥。箭頭放出極強的亮光,刺得人睜不開眼。赫穆挲奮力把手杖一甩,飛鴻驚鳥被彈飛。祭壇上的黑煙不見了,所有人身上的黑煙也沒了。赫穆挲憤怒地看著遠處的蘭靈,一聲咆哮,飛也似的沖了過去。 蘭靈立刻變成鳥腳模式抱起紅豆就跑。她輾轉跳躍,雙手一舉,把紅豆拋向了另一個建築的屋頂。不出所料,赫穆挲完全不管紅豆,直奔蘭靈而來。他手腳並用,像猿猴一般矯健,快得好似黑色的飛影。 蘭靈從來都對自己的速度充滿信心。不過此時她意識到,對方很快就能追到。她別無他法,隻好東奔西突,在建築中穿梭,憑著極佳的眼力,尋找刁鉆的路線脫身。 祭壇那邊,兩隻神鳥從天而降。造反的獸人士氣大振。一隻神鳥用鋒銳的嘴喙劃開了丹龍的繩索。峰卜頓提著狼牙棒趕到,被另一直神鳥擋住。神鳥張開雙翅,伸長頭頸,一雙巨眼盯著峰卜頓。雙方誰也沒動,僵持在那裡。 丹龍自由後把所有俘虜都鬆綁了。耿羅茲達羅神色如常,不過好幾個俘虜已經暈了過去。 “嗷~”遠處的街道出現了一大群獸人,至少有三四百人。從服飾判斷,這一群獸人大部分是女性,拿著一些獸骨製成的簡陋武器沖了過來。造反的獸人一起嚎叫,喊聲震天。峰卜頓手下的戰士越來越少,圍成了一個半圓,守在他背後。 丹龍和耿羅茲達羅一左一右出現在峰卜頓身旁。形勢已然明朗,一直在和神鳥對峙的峰卜頓把狼牙棒拋在地上。他手下的戰士紛紛效仿。 城市建築群的縫隙裡,正在進行生死追逐。蘭靈憑借敏捷的步伐,始終甩開赫穆挲一小段距離。然而這段距離在慢慢縮短。赫穆挲不斷猜測蘭靈的逃竄路徑。如果猜錯了,他能靠速度追回來;而猜對的話,他就能更近一點。蘭靈從未這樣接近極限地拚命狂奔,不容得半分遲疑,半點錯誤。死亡就在身後七步遠的地方。 蘭靈眼前出現了一個街道的轉角,有三個分叉路。她轉瞬間就做出了判斷。她沒有露出一點破綻,提供半點前兆,直到轉角處才突然轉向。然而這一次赫穆挲猜對了,他追上了一步,兩步,三步,足夠近了!他甩出了手杖上掛著的鐵壺。 蘭靈看著鐵壺飛來,躲無可躲,伸出右手想把鐵壺撥開。她的手腕立刻折斷了,接著折斷的是小臂,上臂,最後肩膀被鐵壺擊中。蘭靈整個人像陀螺一樣被打得飛速旋轉。她的背撞在一麵墻上,頭暈目眩。看著一雙恐怖的橙色眼睛飛了過來。 就在這生死關頭,一道金光射向了赫穆挲。他用手杖去擋。光從手杖兩旁穿過,變成光環套在他手腕上。光環猛地將赫穆挲的手提起,甩向了一麵石墻。赫穆挲用腳踢碎了墻壁,手杖中流出黑煙包裹了光環,之後散開。光環也隨之消失了。 蘭靈還躺在地上,雙眼剛剛停止眩暈。她看到對麵的房頂上,炎雪馱著苦禪德拉正在和赫穆挲對峙。赫穆挲飛快的跑向地上的鐵壺,用手杖頭上的拐彎勾起鐵壺,箭一般跳向苦禪德拉。苦禪德拉的手杖射出無數道金光。赫穆挲把鐵壺一晃,鐵壺裡流出一大團黑煙遮住了身前。 所有的光照在黑煙上都消失了。赫穆挲沒有直接攻向苦禪德拉,而是在很近的地方迅速繞著炎雪旋轉。炎雪或抓或咬,始終慢他一拍。轉眼間,黑煙纏住了炎雪。 赫穆挲正待黑煙進一步收緊,急忙雙手橫舉手杖。一隻周身烈焰的巨龍,從正上方撲下來,張開大口咬著手杖,沖破了房頂,將赫穆挲直擊入地麵。“轟”地一聲悶響,地上飛起滾滾煙塵和碎石。 又是“轟”的一聲,建築的墻麵破裂,巨龍被一條黑煙形成的繩索套住,用力甩了出來,撞上了對麵的建築。巨龍旋即盤踞在對麵的建築用力抓住了黑煙繩索,把赫穆挲拽了出來。 他剛一露頭,丹龍的飛刀,苦禪德拉的金光同時射到。赫穆挲應變神速,他迅速把瘦小的身體縮成了球狀,張嘴用牙咬住了飛刀。金光射在他頭上,震了一下,被他硬生生扛住,沒什麼效果。 赫穆挲吐出飛刀,滿嘴帶血,收了綁在巨龍身上的黑煙,讓煙環繞著自己形成盔甲。巨龍很快撲上和敵人鬥在一處,但是不論抓或咬,都無法攻破黑煙屏障。 紅豆不知何時也趕了過來,悄悄地靠近了蘭靈,扶她坐了起來,拿出水囊喂她喝水。蘭靈一邊喝水,一邊用魔法為自己療傷,眼睛還在焦急地看著戰局變幻。眼下雖然是丹龍和苦禪德拉占據主動,但對方的防守無懈可擊,長久下去不是辦法。 她突然感到一陣微風,一隻神鳥悄然落在了身邊,嘴上銜著飛鴻驚鳥。“謝謝!”蘭靈精神一振,站了起來,努力治療手臂,眼睛直盯著戰況,尋找機會。 赫穆挲穿著黑煙盔甲,跳上屋頂,向丹龍方向沖來。丹龍怕了他的黑煙,不敢和他接觸,一邊跑一邊用巨龍阻擋。赫穆挲又轉向苦禪德拉。巨狼炎雪騰躍飛縱,遠遠地保持著距離。赫穆挲被巨龍糾纏不休,怎麼也追不上二人。 突然,房頂的石板被沖破,伸出一隻大手,死死握住了赫穆挲的一隻腳,捏得他腳骨快要碎裂。那是耿羅茲達羅集中了全身力量的左手。赫穆挲猜準了耿羅茲達羅頭部的位置,把手杖猛地插下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企圖刺穿石板殺了他。可是那手杖卻被一片光板擋住了,那是苦禪德拉射出的金光。 峰卜頓終於拿著狼牙棒趕來了。他從附近的一個建築上躍到赫穆挲身前護衛,與巨龍搏鬥。赫穆挲終於可以把黑煙放到腳下,溶蝕了苦禪德拉的光板。 他正要再次把手杖插向腳下,刺穿耿羅茲達羅的頭。峰卜頓本來揮向巨龍的狼牙棒卻突然調轉,結結實實砸在赫穆挲的臉上。他被砸得飛出很遠,撞在一個石柱上。石柱裂成幾段,轟然倒塌,把赫穆挲埋在了裡麵。 這一下突變,苦禪德拉和蘭靈都是一驚。丹龍倒是毫不意外,他飛身過去和峰卜頓一起把耿羅茲達羅從下麵拉了上來。他手裡還握著赫穆挲的斷腳。遠處的廢墟裡嘩啦一聲,鉆出了渾身是血的赫穆挲。 苦禪德拉不等他緩過神來,趁他身上沒有黑煙之際,射出四道金光,扣住了他的四肢。赫穆挲的手杖依然在手,黑煙沌沌流出。就在黑煙剛剛從杖頭流出的時候,眾人隻看到一截殘影掠過。 黑煙的速度怎能比得上神箭?飛鴻驚鳥擊中了赫穆挲的頭顱。箭頭的金剛石射出強光,遮蔽了飛濺的血肉。光滅之後,一切就結束了。神箭的巨大威力將赫穆挲的身體完全擊碎,隻留下一些不可辨別的肢體殘片。 赫穆挲的法杖折斷,鐵壺滾落在一旁。那鐵壺,突然晃動起來,崩裂開,鉆出了一小股黑煙,如同一條黑色的遊蛇,直向天空飛散,轉眼消失不見。 “那是什麼?是赫穆挲的靈魂,武器,還是某種生物?” 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