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書捷至,驚聞鵝鴨之聲;血戰功成,快睹鷹鸇之逐。 於焉錫之雞幛,甘為其口而不羞;行且樹乃雞碑,將味其肋而無棄。 倘違雞塞之令,立正雞坊之刑。 牝晨而索家者有誅,不復同於彘畜;雌伏而敗類者必殺,定當割以牛刀。此檄。” 用過早膳的洪吉,拿著一卷接引門童送來的文章,誦讀一遍,入唐已經多年,洪吉還是保持著當年在老家唐文館的習慣,誦讀唐朝流行的才子詩篇,放下這篇最近風靡洛陽,由沛王李賢的沛府修撰王子安所寫的《檄英王雞》,喃喃自語道: “大唐真實人才鼎沸,一場鬥雞也能作此佳句,真十嘆為觀止。不過,可惜啊,如此才能也隻能用來為王儲們的促狹之樂,恐怕很難長治久安。” 洪吉感慨之時,接引童子已將天後派來的內侍引進來,兩人寒暄一番,內侍說明來意,天後今日偶得一卷《太平要術》,獻寶之人稱其為天公將軍張角昔日從南華仙人手中所授原本,特請皇師道宗宗主袁天罡道長品鑒。 洪吉知道師尊出關之後,特別留意壯大門楣,光耀祖源,本門先輩的古卷甚合此意,當下便興致沖沖的來到師尊獨處的屋外稟告。 袁天罡此時正處於先天乾坤功第九重,天地無限沖關之際,本不願被俗物打擾,但考慮到前些日子,天後為太平道壯大聲勢站隊之舉,思考一番,便出門打算進宮,已表對天後支持的謝意,至於所謂《太平要術》原本,早就在三國時期被孫權燒掉,個中隱秘唯有本門知曉,今日之事也隻是浮一笑談。 隻是童子伺候他更衣之時,衣架突然繃斷,袁天罡心中有詫,祭出河洛易數,掐指一算,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劫數,但卦象不清,無法確切算出是何劫難, 難道是沖關的九重天劫? 袁天罡麵色凝重,須知天地之間並無仙之地位,故道德經有雲,域內有四大,天大,地大,道大,人亦大。凡人破鏡成仙,違背天地之理,但天地有好生之德,故天地降大難阻之,並不殺之,昔日天公將軍張角破鏡之時,用本門三千弟子布陣,分引天劫,才成功破鏡,功上陸地神仙。此番破鏡,怕也唯有古陣法相助才行。 打定主意,袁天罡召來洪吉,命其即刻開赴龍虎山,並將破鏡大陣的陣法交予其手,看著滿臉不樂意的洪吉離去,袁天罡有種天人永隔的莫名心緒,讓童子拿來一杯清茶,喝了一口,整理好心情,坐上內廷的轎子赴天後的約。 半月之後,岐州雍縣鏡湖草廬中,已經跪了三個時辰的崔湜幾乎快要暈倒,而書房裡的李淳風一臉出神地望著窗外的鏡湖,似丟了魂一般,也是一言不發的木楞著,終於,崔湜撐不下去,身子一軟,攤在了地上,氣息若有似無,站在一旁的沈月心疼不已,終究還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先生,逝者往已,還請先生保證身體。” 李淳風緩過神來,看著眼前癱軟的崔湜,用著全力才從嘴角擠出幾個字來, “袁兄,當真仙去?” 聽到李淳風的問話,崔湜掙紮的起來,一旁的沈月趕緊扶著站不住的他,回答道: “確實無誤,崔家在洛陽的暗哨傳回來的消息,道宗宗主袁天罡在妖婦的庭院暴斃而亡,消息被封鎖,崔家的暗樁廢了一條線才把消息傳回本家,家主估計妖婦再無顧忌,必然血洗儒門,特意派人送信給我通知先生,還請先生速速離開此地,於我去清河避難。” 又是一陣沉默,過了許久,李淳風才說到, “罷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你跟月兒準備一下離開此地,老夫去哪裡都是一個樣,可惜,在也不能和袁兄煮茶論道,這個天下好冷清啊!” 說罷,李淳風又將手上的扳指取下,擦拭乾凈,將它放到桌上,站起來對著扳指鞠躬三下,然後對崔湜說到: “此乃儒家的聖人印,老夫的名聲可以借給你,隻要你將它帶回長安,交給儒門文廟,儒門將助你復仇,但是,老夫有三個條件。” 聽到此,崔湜的眼中火光閃耀,多年的等待終於結出碩果,興奮的心情快要壓抑不住,握著沈月的手幾乎都要勒出血印,而沈月卻還以為是她的小崔崔身體不適,用盡全力保持身形,以示尊敬,強忍著疼痛。 “先生對晚輩的恩情,如同再造,無論什麼事,無論多少件,請盡管吩咐。” 李淳風有些厭惡的皺眉,緩緩說道, “第一件事,大唐永遠是李家的,無論你做什麼事,不得傷害皇室血脈。” “諾。” 崔湜恭敬有力的回答到。 “第二件事,袁兄於大唐,於我俱有恩,你必須想方設法保全龍虎山一脈。” “弟子,一定全力以赴,用命擔保,絕不讓龍虎山斷了傳承。” 說到這,李淳風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扶著崔湜,滿臉幸福的沈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慎重的說到: “最後一件事,你終生不得娶月兒為妻。” “什麼?”“啊?” 崔湜和沈月,同時發出疑問,沈月不解的望著李淳風,問道: “先生,這是為何?” 李淳風回避沈月的眼神,狠狠的對崔湜說: “這三件事,你若能答應,就把聖人印拿走,如果不答應,就帶著月兒回清河,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 崔湜呆愣的看著桌上古色的扳指,咬著嘴唇,緩緩跪下,對著李淳風磕頭三次,又拜服九次,下定決心的說到: “清河崔湜,在次立誓,終身視沈姑娘為阿姊,絕不有違禮之事,如違此誓,天人共誅。” 沈月大受打擊,看著眼前如此陌生的崔湜,崩潰的哭泣著,痛苦的跑出草廬。李淳風也是心疼的紅了眼眶,還是狠著對崔湜說: “記住你的誓言,否則,儒門將與你和清河崔氏為敵。” “袁兄啊,現在的大唐又該誰來守衛啊!” 最後的一聲嘆息,已經燈盡油枯的李淳風跌坐在地,穿過波光粼粼的鏡湖,他好像又看到了昔年在陳塘關意氣風發的兩位青年才俊,微笑的閉上雙眼。 然而,窮極一生,算無遺策的李淳風,怎麼也沒有想到,他臨終的托付雖然光復李唐,卻最終毀掉了自己最向往的盛世。 天寶十五年,蟄伏的薩滿教天妖傳人安祿山在大明宮,將手中的佩劍慢慢刺入崔湜腹中,含淚咬牙的說到: “神機不死,天命難安,請恕孩兒不孝。” (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