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處一見他模樣,甚是疑惑,說道:“不錯,老兄何以如此?” 楊鐵心悲聲道:“我便是當年臨安府牛家村與丘道長飲酒結交的楊姓漢子,另一人是我義兄,喚作郭嘯天。” 王處一聞言不禁麵露驚色,楊鐵心續道: “我與義兄兩家為官兵所害,家破人亡。我本擬隻自己僥幸逃得一命,餘人俱都慘死。聽適才道長所言,難道我那內人與嫂嫂也都無恙嗎?” 王處一道:“此間事我也不甚清楚,但楊兄與郭壯士留有子嗣卻是無疑。” 王處一隨即說了丘處機與江南七怪賭約比鬥之事,又道:“丘師兄同我約定在中都相會,這幾日必該趕至,倘若見得楊兄,定喜悅不已。” 楊鐵心不再言語,雙目中盈滿淚珠,強忍不落。 一旁穆念慈見義父如此,上前相扶,輕聲道:“義父。” 曲歸本要問牛家村詳細所在,見狀隻好暫時作罷,眾人繼續行走,不多時已至城西客棧。 客棧屋中,楊鐵心情緒稍稍緩和,向曲歸道:“不瞞少俠,昔年楊某曾與令尊同村為鄰,少俠與令尊相貌、聲音均極相似,是以先前楊某竟將少俠誤認為令尊。” 隨後楊鐵心又說了牛家村的地址,正說話間,忽聽幾下敲門聲響,眾人相視一眼,曲歸上前開門。 屋門打開,隻見門外站立一個濃眉大眼的少年人,這少年見得曲歸,抱拳道:“這位大哥,在下郭靖,先前在城中聽諸位說話,莫非是臨安府牛家村人嗎?” 郭靖適才也在圍觀比武招親的人群之中,目睹了穆念慈與人過招、曲歸擒楊康、對峙靈智上人、梁子翁等三人,以及暗算彭連虎的全程, 心中對曲歸武功著實佩服,隻是暗覺曲歸暗器傷人的手段未免不光彩,有失俠義之道。 後又聽楊鐵心詢問曲歸可是牛家村人士,郭靖自幼聽母親與六位師父說自己是臨安府牛家村人,一聽楊鐵心之言,暗想:‘這位老伯和那武功高強的大哥也都是牛家村人嗎?’ 郭靖心中陡生親切之念,本要上前見禮攀談,又瞥見人群中老冤家黃河四鬼的師叔三頭蛟侯通海正自追逐自己新交的朋友“黃賢弟”,隻好將攀談之事放在一邊,前去相助“黃賢弟”。 剛為扮作乞丐的黃蓉解了圍,郭靖便又不見了黃蓉蹤影,頓感垂頭喪氣,隨即一路打聽楊鐵心、曲歸、王處一一行,往城西客棧而來。 郭靖甫一報出姓名,屋內楊鐵心已奪步而出,一把抓住郭靖手掌,顫聲道:“你……你叫郭靖?” 楊鐵心剛得王處一告知自己與義兄均有孩兒在世,正心情激蕩,陡然間“郭靖”二字送入耳中,憶起當初丘處機起名之事,急忙搶至門口,握住郭靖手掌,問道:“你……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郭靖見楊鐵心這副樣子,雖感詫異,仍答道:“先父名叫嘯天。” 楊鐵心熱淚盈眶,仰天呼叫道:“天哪!天哪!” 郭靖愈發疑惑,隻聽楊鐵心道:“孩子!孩子!我是你楊叔父!你娘姓李,對不對?我與你父乃是八拜之交,情義勝於同胞手足。” 郭靖又驚又喜,跪倒在地,磕頭道:“拜見楊叔父!” 楊鐵心急忙將他扶起,引進屋中,詢問他這十數年如何生活,又問他母親何在,身體如何。 郭靖一一答了,一旁王處一、穆念慈見楊、郭二人叔侄相逢,也都大是喜慰。 楊、郭二人正自談話,門外又有人敲門,隻聽一人道:“幾位爺,有貴人來尋。”卻是店小二的聲音。 幾人聞言都感疑惑,曲歸離門最近,開門一看,但見店小二點頭哈腰站在門口,其後站有數名錦衣大漢。 這些大漢一見曲歸,立時上前行禮道:“小的奉主人之命,請曲爺和玉陽真人到府裡赴宴。”說著呈上大紅名帖,上麵寫著“大金趙王完顏洪烈”的字樣。 曲歸接過名帖,點頭道:“待會就來。” 待眾錦衣大漢離去,王處一對曲歸道:“曲少俠,那小王爺乃貧道師侄,趙王相請,貧道總該前去,但少俠適才傷了彭連虎,此宴隻怕並非好宴,不若單由貧道一人前去罷了。” 曲歸搖一搖頭,道:“倘若不去,豈非讓那完顏洪烈看輕?縱有埋伏,脫身卻非難事。” 王處一畢竟不知楊康秉性,隻道完顏洪烈父子總得念師承情麵,瞧在他的麵上定不至過分為難曲歸,而曲歸自身武功又著實不差,確實脫身不難,便不再相勸。 二人辭過楊鐵心三人,甫出客店,隻見那幾名錦衣大漢正在門口等候,一見二人便迎了上來,領著二人往趙王府而去。 完顏洪烈父子早在門口等候,見得王處一、曲歸到來,急忙迎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完顏洪烈道:“王道長、曲公子駕臨京都,小王不曾相盡地主之誼,實在歉疚得緊。”言語間竟將姿態放得極低。 一旁楊康也上前道:“道長和曲兄光臨,真三生有幸。”語氣自然,仿佛前不久在街頭被曲歸擒在手中的不是他一般。 王處一見楊康頭戴束發金冠,身披紅袍,腰圍金帶,富麗堂皇,已自不喜, 又見他既不跪下磕頭相拜,更不口稱師叔,雖笑意滿麵,卻全是假笑,渾沒半分先前落入曲歸之手,求己救命時的熱情,愈發心頭有氣,問道:“你跟你師父學了幾年武藝?” 楊康笑道:“晚輩懂什麼武藝?隻跟師父練了幾年,三腳貓的功夫倒叫道長與曲兄笑話了。” 王處一冷哼一聲,森然道:“全真教的武藝雖不高明,可還不是三腳貓。” 完顏洪烈見王處一語中帶怒,忙道:“小王已於府中擺下宴席,請道長和曲公子移步。” 楊康無禮十分,王處一大是惱怒,完顏洪烈卻將禮數做得真足,他倒不好發作,隻得拱一拱手,與曲歸在完顏洪烈的帶領下往花廳走去。 花廳中早有五人相候,一見完顏洪烈領曲、王二人到來,紛紛起身。 完顏洪烈介紹道:“彭寨主、靈智上人、梁公三位,道長和曲公子已見過了,這一位是黃河幫的侯四爺,江湖人稱三頭蛟。”說著話,完顏洪烈往席上一個額頭長有三個肉瘤的青臉瘦子指去。 王處一沒想到花廳中竟有這許多高手相候,不知完顏洪烈是何用意,一邊心中思索,一邊抱拳為禮。